卻說,
那人與劉大鵬禮畢坐下,問道:
請教貴處那裏?尊姓大號?
劉大鵬說道:
小弟姓劉名大鵬,北京人,因東阿公幹,請問尊兄上姓?
那人說道:
小弟姓張名偉忠,本籍山西平涼,因在北京住久了,只是因為有些薄産在這裏,特來收租,敢問老兄在何處救下舍親的?
劉大鵬又将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張偉忠聽得滿面春風,極口稱贊說道:
這真是大丈夫奇男子義氣的事啊!
婆子說道:
我女兒為人你是曉得了的,她是一個不肯茍且的人,但就是怕這事傳出去了,傳扯拐了,不清不白的讓人受不了。
張偉忠說道:
這是我家姨母,家姨丈當年在時,積有數萬貫家財,東平州裏出名的曹百萬,不幸去世得早,未有子嗣,族中也無可承繼的,在世時将田産分了些與族人,如今就只留下數百畝養老田,目今尚有萬金産業,別人家利其所有,都想來求親,家姨母的意思只是想要招個好女婿養老,我這姨妹姓曹名如姬,雖長成十七歲,還從來沒有出過門前玩耍過,想不到會遇上這種異事,雖蒙老兄搭救,但她寡婦人家的女兒,咋個聽得受得了這外人的談三論四,俗話說,舌頭底下壓殺人!我看老兄也是個高明之士,望慎重考慮一下這個事情。
劉大鵬說道:
令親是富族名門,令姨妹是深閨豔質,應該擇門戶相當的才好匹配的嘛!小弟是個異鄉人,且系官身,出身微賤,十分不稱。
張偉忠說道:
千裏姻緣使線牽,咋個能講得遠近呢?看老兄這像貌,簡直不愁啥子富貴功名,我姨妹曹如姬也可稱得上是女中丈夫,與你一對也不為錯配了!
劉大鵬低頭不語,想起初救她時原也是一團義烈之氣,全無半點邪心,及見她生得端莊,又聽得張偉忠說她家有許多田産,有些動了小人心腸,一時就有些被張偉忠說動心了!故此躊躇不語。
張偉忠本就是個多嘴誇詐之人。
這曹家那裏真有這許多産業哦!他見劉大鵬不做聲了,就知道他心頭有意了。
遂笑着說道:
姨娘,你老人家且請進去,這事也不是一句話就能成的,明天是個黃道吉日,好結婚姻,我親自到劉兄尊寓去做這個媒,定要他成了這事。
劉大鵬遂辭了起身,同張偉忠叫了牲口別去。
張偉忠說道:
劉兄尊寓在何處?
劉大鵬說道:
東平州前!
張偉忠說道:
今天暫別,明早再上尊寓奉候!
劉大鵬回到州裏住處,天已将晚,見兩個箭手正在店裏吃晚飯,埋怨說道:
你兩個咋個都不等我一下呢?
箭手說道
我們當時也是醉了,跑的慢,一會就看不到那獐子不知去向了,尋了半天爺也沒有找到你,又怕關了城門,所以,就先回來了,爺晚上在那裏宿的呢?
劉大鵬說道:
我追到了一個林子裏去了,才把那頭獐子追趕到,抓住!我也是醉了,不覺間就見月兒上了,知道遲了已難以進城,便尋了個人家借宿,這家人就請我吃酒飯,我就把那頭獐送給他了!
箭手說道:
真是便宜了這家人的好肚髒啊!
便又叫店家取飯來與劉大鵬吃。
劉大鵬說道:
明天你倆還是再去趟院前探個信,看可曾開門。
箭手說道:
不必去了,還未開門哩!早上州裏差人去送節禮,都沒有送進去。
劉大鵬說道:
這樣等下去也不知還要等到幾時?如今都将近年節了,咋個辦?
箭手說道:
爺還只是一個人,我們可都是有家少的人,過的是少長沒短的日子,這年底了過去欠負人家的都要來催讨了,一夜都睡不着。
劉大鵬想道:
如今我就要成這親事,他二人在此也不便,不如先打發他們回去,倒也幹淨。
遂說道:
确實是你們比不過我一個人清閑的,你們要顧着一家子事,我想,你們閑在這裏也沒有啥子事,我心頭還挂着老爺望信,不如我寫個禀帖,先打發你們回去吧!馬牌你們也拿去吧!我回去時再向王公公讨吧!
這兩人千恩萬謝,感激不盡,遂拿了馬牌,到東平州裏讨了馬,次日五鼓起身。
劉大鵬說道:
到了揚州代我致意下劉用日,說我來不及寫書信問候他。
二人應命別去。
劉大鵬到天明便将行李禮物收拾停當。
傍午時,
見有三四騎牲口到店門首來問道:
揚州劉大鵬可是在這裏?
店家說道:
在裏面哩!
吩咐小二進來報知,劉大鵬岀來迎接,張偉忠同三四個朋友來,一一相見坐下。
劉大鵬說道:
遠勞下顧,旅邸茶湯不便,得罪!得罪!
衆人說道:
客中何必拘禮!
張偉忠說道:
舍親拜上,親事務望請俯從認定!
劉大鵬說道:
異鄉微賤之人,咋個敢仰攀?而且還是個官身,事不由己啊!斷難從命。
張偉忠說道:
昨天不是已說過了嘛!還講啥子禮呢?不必過謙!這幾位都是至親,所以相邀同來商議。
劉大鵬說道:
小弟有何德能,敢勞列位下顧?
那三人說道:
舍親孀居孤苦,就只生了此女,只要招個好女婿養老,以圖照應,女兒也十分精細的人,老兄儀表,真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足以相當。
劉大鵬還在謙讓,張偉忠說道:
啥子也不必說了,直接到小莊上去住下,擇個吉期,再到舍親家入贅,如何?
劉大鵬說道:
遠勞大駕屈到館中,少敘代茶,如何?
張偉忠說道:
也好!就當謝媒吧!
遂同到館中坐下飲酒。
忽對面桌上一人站起來叫道:張兄為何久不到小莊走走。
張偉忠一見,原來是鄰村鴨子莊的二建國,起身拱拱手說道:
因為俗事羁絆,疏漏得罪,空閑時再來奉候。
飲畢遂相別出店。
劉大鵬到住處叫來店主,算還了房錢,取了行李,與張偉忠同往峄山村而去。
曹家置酒待過,才到張偉忠莊上住下。
時已臘月二十二日,擇了二十五日,吉辰親去謝禮,就備了四十兩禮金,八匹尺頭下聘,選訂正月十五日,元宵佳節成親。
終日被張偉忠引一班鄉戶人家子弟來同劉大鵬賭錢,吃酒玩耍,不覺過到正月初七日。
這天,
張偉忠正在那裏擲錢,只見一個小厮拿進來一張請帖,說道:
喬爺請酒。
張偉忠接來看過,上寫着:
翌午肅治春盤奉攀清敘,祈早移玉。
下寫:
侍教生喬宇濤拜訂。
看畢說道:
你去回話他說,爺知道了,明日來領!
然後,取五十文錢賞他,小厮應聲去了。
次早,
張偉忠對劉大鵬說道:
小弟暫別,因昨天喬家有約,晚上回來,失陪老兄。
剛走兩步,又轉身來說道:
幹脆兄與我一起去拜拜他,喬宇濤這人極是四海的,卻又好賭個錢兒。
劉大鵬說道:
素不相識的,咋個好唐突拜見?
張偉忠說道:
你忘了嗦?年前我們不是曾與他在酒館中飲過酒的嘛!
劉大鵬說道:
改天吧!
張偉忠說道:
兄既不去,那就等我請他來時,再讓兄作陪吧!
遂赴席去了。
到次日,
劉大鵬取出五兩銀子定酒席。
至十五日,
便在曹家宅的草廳上擺列着喜筳,衆親鄰都來送禮,食房飲酒。
晚夕一派鼓樂,兩行花燭,引着一對新人。
劉大鵬與曹如姬雙雙立在廳上拜堂。
然後,
衆女眷送入洞房,衆親友都來看新人歡聲谑話,喧鬧至更深方散。
新人雙雙共入羅帏,脂香粉色,巫山雲雨,令人魂消。
一個軟款溫柔,一個嬌羞娓昵,鸾鳳和鳴,鴛鴦同睡,意合情真,兩姓交歡。
劉大鵬十分歡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