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風看着蒼瀾眼神複雜地看着離開的少年，問，“瀾姐，你很想幫他嗎？像他這樣的人天下有很多，你幫不過來的。”

“我知道，只是我很心疼那個孩子。”

“瀾姐，我們回去吧，晚上再出來。”

“好。”

回到客棧的時候，齊司浩正坐在客廳裏。

莫風四下張望了下，疑惑地問，“浩表哥，張少主和他娘呢，還有岳家兩位少爺哪去了？”

齊司浩正喝着茶，“張少爺和他娘回飛雲山莊了，莊裏要重新整頓。至于冷蕭和他弟弟，他們回浮雲堡了。北方武林有點不平靜了。我也準備去浮雲堡看看，還有些事要處理。”

“那浩表哥你帶我去北方吧。”莫風眼睛閃着光。

齊司浩皺眉，“你去做什麽？你沒有武功，好好待家裏。”

“可是……”莫風哀求地看着蒼瀾。

齊司浩看了眼他們，“你看她也沒用，我也不會帶她去，這次就我和墨還有玄去。今晚我們準備離開，風兒和小瀾你們去飛雲山莊，我已托了張少主，他會派人送你們回去。”

墨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喬晟陽看到他，便放下手裏的杯子，“好了，風兒，表哥走了，我還要去追冷蕭他們，小瀾，照顧好風兒。”頓了一下，對喬晟陽說，“喬公子，今天麻煩你照顧他們，齊某不甚感激。”說完飛快出了客棧。

玄早就牽了馬在外面等了。

等三人在視線裏消失，莫風沮喪地坐在齊司浩坐過的凳子上，“瀾姐，我好想去哦。”

蒼瀾坐了下來，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莫風，我也要去的。”

莫風驚得差點跳起來，“瀾姐，你去做什麽？”

“這次的僵屍之禍暫告一段落，我要去北方尋我的哥哥，我哥哥在北方。”

“瀾姐，你怎麽知道的？”

蒼瀾從脖子上拽出項鏈，摸着米老鼠說，“這只米老鼠上面，有我哥哥的血，我能夠感知他的存在。”莫風驚奇地看着蒼瀾手中的米老鼠。

“蒼姑娘，在下陪你去。”

蒼瀾感覺皮膚裏有暖暖的溫度往外面溢，臉有些微紅，“可喬公子你不回去嗎？”

“蒼姑娘不必擔憂，我的雙親遠游去了，我這次就是為了江湖事出來的。反正雲飛要回去，我也正好去疊影樓有事情，其實雲飛這次是來找我的，疊影樓副樓主又出事了，這次是中毒，奇毒不歸。”

“疊影樓副樓主怎麽了？”莫風問，他對江湖事其實很好奇。

“我來說吧。”一個深沉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是駱雲飛。

“副樓主名狄無悔，兩年前，副樓主就受了次傷，很嚴重的傷，我們以為他會死，副樓主挺了過來，哪知他失去了記憶，把什麽都忘了，這次，暗中對付我疊影樓的人又下了毒，還是不歸，所以樓主便來請晟陽幫忙。”

莫風追問，“不歸是什麽？”

“不歸是一種奇毒，初發時，只是身體沉重，沒什麽感覺，一月後，血液開始慢慢流動，病人臉色開始蒼白，接着病人身體衰落，最後沉睡而死，不歸可怕的地方不是毒厲害，而是一般人都不會在意，以為只是身體不适，等注意之時，已無力回天。所以有不歸之名。取喚不歸之意。”

“那我和你們一起走吧。”蒼瀾詢問。

“好。”

“瀾姐。”莫風不滿，“瀾姐，我也要去。”

蒼瀾皺眉，“莫風，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江湖，江湖永遠有紛亂，而麻煩避都避不開。”

“我知道。”

“你告訴我你為什麽那麽想去北方？”

“我一直待在家裏，爹總是讓我讀書，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讀書，我想繼承家業，做個商人，菲兒出了事，我很傷心，這些日子，是瀾姐你們陪我度過的，我想和你們一起，我不想一個人。一個人的時候，老是會想起菲兒。”

蒼瀾和喬晟陽的眼神交流了會，喬晟陽沖他點點頭，“莫風，我們一起去。”

“真的嗎？”莫風驚喜地擡頭，看到蒼瀾含笑的臉。

“是的。我們一起去。”

“那我們現在回去收拾。”

“莫風你着什麽急，今天晚上我想去看看青柳。我不知為何有些擔心那個孩子。”

“蒼姑娘，晚上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喬晟陽體貼地說。

“好。”

用完晚膳，夜一點點降了下來。黑夜帶來未知的不安和恐懼。

四人出了客棧。

一直順着街道向西邊，西邊是白日裏那條河。

老遠就看見河上的船燈亮到了岸邊，人聲嘈雜。

水中的漣漪蕩開，沐浴在柔和的光線下。喬晟陽站在岸邊，襯着光，珠玉般溫潤，象是要融進去般。

這裏較大的船只都靠在一起。

四人也踏上了船。

這是福州城特有的風俗，風塵中人今日會聚在一起，談歌唱曲。如若被選為優勝，便可脫離風塵，這一直是規矩。而所有風塵中人也期盼自己能夠在這日離開。但能夠離開的，也只能是一人而已。

耳邊充塞着人群中嘈雜的話語，好象是個叫清月的男人還有個叫紫雲的女人最能拔得頭籌。

今日只是個節日。

有很多男女結伴同游。

這是福州城的風景。

拉過站在一邊的小厮，詢問青柳的下落，小厮告訴他們今晚最大的船上，所有人會在那獻藝。

四人穿過人群，踏過一艘艘船，站到了小厮所說的最大的船上。

船上已經有不少人。

四人正要靠前，被個小厮拉住。

“幾位客人不會不知道規矩吧。”

喬晟陽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遞與小厮，“夠了嗎？”

小厮摸了下厚度，眉開眼笑，“幾位客人請。”

跟着小厮進了去。

裏面很大，窗子四下敞着，大概是方便外面的人。

盡頭側面是扇門，門邊上是個表演的臺子。

裏面已經有些人，蒼瀾瞄了眼喬晟陽，這些人大概都跟他一樣，甩銀票進來的吧。

小厮将他們領到第三排的位子。“幾位就坐這裏，小人告退了。”

喬晟陽率先坐了下來，示意蒼瀾坐下。

蒼瀾也不客氣，拉着莫風坐在他身邊，駱雲飛坐在最邊上。

船很大，也很華麗，艙身上挂了字畫。有五排位置，第一排空着，大概是給什麽重要的人留的吧。第一排有五個位子，其餘是六個，明顯的位子不同，第一排坐凳明顯比後面的要大一些，要好看一些。

不大一會，除了第一排的五個位子，都坐滿了人。

讨論聲響起，大都在猜測第一排的給誰留的位子。

“這位兄臺，你說說看你的意見如何？”很突兀的聲音，是喬晟陽身邊的男人。那個男人，長相普通，身着白衣，眼睛裏一副高傲模樣，說話也有些酸，大概是自命不凡的讀書人。

“不清楚。”喬晟陽不冷不熱地回答。

“在下估計是問情樓的樓主，誰不知問情樓樓主每次都來挑選人啊，這些煙花中人，忒不自重……”男人越說越興奮，大肆貶簿青樓中人。

蒼瀾有些不耐。

喬晟陽瞬間捕捉到蒼瀾情緒的變化。

“這位公子，沒有人願意成為風塵中人，你說得過了。”

男人的表情有些扭曲，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外面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正疑惑間，進來三個男子。

正中間那個男人，樣貌很出衆，俊秀的臉，眼睛裏透出冷，出色的身材，很完美的一個男人。

跟在他後面的兩個應該的他的下屬。

好象古代人都很喜歡帶着下屬啊。蒼瀾有些感慨。喬晟陽，這個男人也是。他——應該就是秦天了。

三人占了第一排位子。

主持看到秦天到來，谄媚一笑，站到了臺上。“各位。今日是福州城的節日，按照每年的習俗，今年也不例外，所以，第一個要上來的就是清月公子。”

說完，退了下去。

出來一個年輕男子，抱着琴，白色長衫，像蓮花一般的氣質，濯而不妖。很美的一個男子。

男子将琴放在琴桌上，什麽話也沒說。下面抽氣聲一片。

蒼瀾有些驚異，美得如此的男子，還從未見過。

男子撫起琴來，纖長的手在燈光下像玉脂一般美好。

蒼瀾明顯看見站在一邊的主持搖了搖頭，正詫異間，喬晟陽附在她耳邊說，“秦天看上他了。”

坐在後面的蒼瀾看不到秦天的表情，只是察覺到臺上男子的琴音有些顫抖，他——是在害怕嗎？

很快，琴音到了尾聲，男子勾動琴弦，尾音拉長，慢墁沉澱。

“就是你了。”冰冷突兀的聲音，是秦天。

男子明顯的顫抖，擡起頭，剎那間的眼神差點讓蒼瀾窒息，淚無聲的滑落。

“哥哥。”男子的眼神，濃烈到絕望，像極了當年的蒼夜看着穆野時的眼神，那種眼神，一直隽刻在蒼瀾心底。

喬晟陽看到蒼瀾流淚，拿着絲帕的手懸在空中時，聽到蒼瀾出口的話語。

哥哥，莫非他就是蒼夜！

“秦公子，人家不願意，你何必強迫？”喬晟陽走了出去。

秦天聽到有人說話，眼神越發冷了，“我的事，還輪不到別人來管。”

“可你搶的是在下朋友的哥哥，這就是問題了，在下不能不管。”

秦天站起身，“你是誰？”

“沉煙谷。喬晟陽。”

“原來是喬公子，不知清月什麽時候成了別人的哥哥了，莫非是喬公子？”

“秦公子言重，喬某并無兄弟姐妹，只是這位清月公子乃是蒼姑娘失散多年的兄長，所以，還望秦公子高擡貴手。”

清月面無表情地看着秦天與喬晟陽之間一來一往，在喬晟陽說到蒼姑娘失散多年的兄長時神色一動，他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人，并無兄弟姐妹，或許這個誤會可以讓自己免遭秦天的侮辱。

蒼瀾正陷在回憶裏，哥哥絕望般的幸福表情清晰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喬晟陽的話将她拉出回憶。

此時，秦天冷哼一聲，甩手走了。屋裏的人早走光了。

喬晟陽沖着蒼瀾笑，“蒼姑娘，秦天走了，蒼公子也沒事了。”

蒼瀾一臉錯愕，“蒼公子？”

“你不是叫清月哥哥嗎？”

蒼瀾臉上的表情越發錯愕，“他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哪有這麽好看？”

“可你剛剛叫哥哥？”

“那是因為清月公子的一個神情，像極了哥哥，所以我才叫了聲。”

“沒想到我搞錯了。”喬晟陽感覺臉上有些燒。

喬晟陽此時尴尬的表情其實很可愛，蒼瀾覺得現在的他不再是沉煙谷谷主，而只是喬晟陽。她有些心動的男子。

鬧了一出，人已經走光了。

喬晟陽喚出開始的主持，大概是老鸨吧，“青柳在哪？”

被喬晟陽吓得發抖的老鸨哆嗦着說，“我……去叫。”

一會工夫，白日裏那個纖細美麗的少年出現了。

少年看到喬晟陽眼睛裏明顯閃着光。

喬晟陽又掏出幾張銀票，遞與老鸨，“青柳贖身的錢，夠嗎？”

老鸨摸了下銀票，臉上堆滿笑，“夠了，夠了，人您領走吧。”老鸨掏出青柳的賣身契，蒼瀾立刻接過。

老鸨趕緊消失在他們面前。

蒼瀾将手裏的賣身契撕了個粉碎。

“青柳，你自由了。”

蒼瀾沒能在少年眼中發現欣喜。大概這麽久的生活，早就将他的希望磨平了吧。

“公子，請您帶我走。”青柳‘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喬晟陽的眉有些皺。

“喬公子，帶上他吧，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再安頓了他。”莫風勸說。

“那好吧。”

第二日一大早，衆人便起身往臨城趕。

昨晚，駱雲飛大概去見了張慕。

路上行了不到半日，馬車便停了。

“怎麽了？駱雲飛。”蒼瀾探出腦袋，駱雲飛瞪了她一眼，好象對她直呼姓名很不滿。

“有人跟。”

“誰啊？”

“是那個清月。”

“什麽？”蒼瀾出了馬車，探出身子，果然，遠遠騎着馬過來的是那個清月。

“不知清月公子這是為何？”

“昨日公子救了我，我當報恩，所以跟來。而昨天我已拔得頭籌，不在是風塵中人，随公子差遣。”清月的聲音很好聽。

喬晟陽其實有些讨厭這種麻煩，卻怕自己太過決情而讓蒼瀾讨厭。“那你先跟着，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再安排你。”

蒼瀾其實有些不耐，昨日救他也只是舉手之勞，但古人很喜歡所謂的報恩，那麽多小說看了下來，蒼瀾發現自己對古人所謂的報恩有些厭惡，無外乎兩種情況，一種長得不是很好的 ，做牛做馬，長得好的，以身相許。

剛開始，少年青柳确實有些讓自己心疼，青柳的性子卻讓自己有些讨厭，像女孩一般的性子，眼神委屈。

最重要的，他看喬晟陽的眼神，分明是看自己心愛之人。

蒼瀾發現這個事實，心裏有些不快。

但是，喬晟陽的感情呢？會在誰的身上呢？

一路上，喬晟陽對蒼瀾是虛寒問暖。

蒼瀾發現喬晟陽看着自己的時候，臉有些微紅，視線避着自己。眼睛裏有着自己清晰的倒影。蒼瀾知道，喬晟陽喜歡上了她。

晚上，宿在野外，喬晟陽正在蒼瀾和莫風身邊替他們的火堆上加着柴火。

那麽認真的表情，漸漸清晰地印在心裏。

蒼瀾想起那個一直不放棄追求她并希望她幸福的男孩，蒼瀾想，幸福，真的要自己去取得，好在未來的男孩女孩，對待感情，勇敢而堅強。

“喬晟陽。”蒼瀾喚。

“什麽事情，蒼姑娘？”喬晟陽擡起頭，發現蒼瀾的眼睛在黑夜中明亮到燃燒，傻傻地看着她。

“你跟我來一下。有些事情跟你說。”蒼瀾起身。

喬晟陽跟在她身後，莫名地緊張。

青柳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手死死地掐緊。

走到暗處，遠遠地，能看到火堆微弱的光。

“蒼姑娘，你有什麽事情……非得到這來說？”喬晟陽以為蒼瀾看穿她的心思，來告戒他，心有些疼。

“你……是不是喜歡我？”蒼瀾的聲音很堅定。

“我……我……”喬晟陽沒想到蒼瀾上來就直接問了這個問題，臉有些白了。

“回答我。你不是喜歡我？”

“是的。”

聽到喬晟陽顫抖的聲音，蒼瀾感覺心裏的溫度正在上升。那些真實的感情永遠無法掌握。像是水一樣，浸在其中，四周全都是。置身事外，那再與自己無關。喬晟陽戰兢着。

喬晟陽在等着蒼瀾對他的裁決。

“那，我們交往好不好？”蒼瀾忽然希望有人能疼愛自己，照顧自己。

“什麽？”喬晟陽驚詫，有些不敢相信。

“我說我們交往。”蒼瀾微笑，喬晟陽真的是個可愛的男子。

“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喬晟陽拉住蒼瀾的手，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眼角有光閃動。

“我們回去吧。”

“好，蒼姑娘。”

“你還叫我蒼姑娘？”

“小瀾。”

“小瀾，我叫我爹娘來提親可好？”

蒼瀾有些目瞪口呆，“提親，你不是吧，我們才剛剛交往。”

“可我想娶你做妻子，很想很想。”

“再等等。”

“我知道，等找到大哥嘛。”

看着有些無賴卻可愛的喬晟陽，蒼瀾真的感覺到幸福的味道，那是其他人給不了的東西。手心裏真實厚重的溫暖，已經開始讓她沉迷眷戀。

看到牽着手回來的兩人，衆人反應奇特，莫風傻了，駱雲飛呆了，清月沒什麽表情，而青柳，是疼痛加厭惡。

唉，有些無奈！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成就了男主跟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