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玄心露出笑臉,說道:“這些年輕人哪能和侯爺相比,我就怕他們見到嚴緒清過于輕敵失了先機。不是漲他人威風,我親眼見過恩師施展武藝,百萬軍中取上将首級只如探囊取物一般,同為宗師的嚴緒清,怕是不比恩師差上許多。”
這老者傲然一笑,說道:“久聞嚴大帥的威名,本侯倒要會一會他,看他是否真有那般高明!”
看他那仙風道骨般的身形,正是二個月前在鎮庭關威風凜凜、震懾了李紀淵的神機侯車金冠!
神機侯政務娴熟,機變頗多,又懂得天文地理、星象風水,倉陽國國君何光熙命其為此次北征大軍的軍師一職,給予年輕的尚玄心必要的提醒。雖然神機侯并無絲毫權利可以幹涉尚玄心的作戰指揮,但依着尚玄心的性格,對這位兩朝元老依然恭敬有加,雖沒有言聽計從,卻也多加參考。老侯爺對尚玄心也是十分喜愛,并沒有因為他年輕而倚老賣老過于嚣張。
尚玄心見車金冠神采飛揚,有些擔憂的說道:“侯爺莫要小瞧了那個號稱百歲的老人,我擔心他人老成精,一時輕敵怕是對我方不利。”
車金冠點點頭,說道:“我自理會得,明日到陣前試探一下,看看這老妖怪到底進了城沒有。”
一陣寒風吹開大帳的門簾。此時已是初冬,一股涼意瞬間充斥了十餘丈方圓的營帳,一老一小兩人倒是絲毫不懼這股涼意,只有寒風将車金冠的長袖吹得一陣飄搖,發出噼啦啦的異響。
倉陽國軍營中靜悄悄的,如同近一個月來一樣,沒有出動兵馬挑釁鎮庭關的守軍,而是嚴守大營,操縱蒼鷹,連只鳥都不讓出城,要活活困死關內的數十萬兵馬。
直到正午時分,天氣轉熱,一人一騎從防衛森嚴的倉陽中軍營寨中緩緩出來。一個身穿白袍、仙風道骨的老者騎在一匹黑馬上,将雙手攏在長袖裏,縮着肩,哼哼着一支倉陽國鄉曲:“自古倉陽出美人啊……來朝城裏會情人,情人相會心歡喜啊……大白天裏關上門……”曲調尖銳,嗓音刺耳,絲毫沒有情人相會的喜悅之情。
白衣黑馬、一支鄉曲,在這初冬正午的蒼涼大地上,透着一股悲壯與怪誕。
這裏距離鎮庭關只有五裏,二個月前的慘烈交戰後留下的屍首早已清理焚燒,只留得遍野半青不黃的雜草和大片燒焦的土地。
老者微微用力一夾馬腹,黑馬一路小跑起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來到鎮庭關的南門。關上的玄黃主旗和各色的營旗在北風中獵獵作響,城頭守衛的士卒緊張的看着老者接近,并派出人手通知守城将領。
老者在距離南門一裏之遙時勒住馬,将縮着的肩挺起來,用不大的聲音說道:“老妖怪,咱們幾十年沒見,你該盡一盡地主之誼,請我喝上兩杯啊。”
這不大的聲音,卻令城頭的每一名士卒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認得這名老者,正是當日裏施展游說手段鬧得大将尹動差點為李紀淵所忌,并且擊敗馬南、打傷平三牙的神機侯。一時間,城頭守衛心內發寒,緊緊攥住手中兵器,睜大雙眼眨都不眨的盯着遠處的身影。
車金冠在城下等了多時,不見城上有絲毫回應,也不着急,心知嚴緒清并不敢輕易暴露離開京都這一重大消息,否則必會為京都引來強敵。此行的目的只是告訴嚴緒清:倉陽軍已經知道他離開了京都!
只要嚴緒清失了分寸,亂中出錯,不僅僅鎮庭關,甚至京都都會頃刻間陷入絕境,這場持久戰也會提前結束。
……
……
鎮庭關城內、距離神機侯二裏之遙的一個巷口,一名少年雙手環胸,右手握着一把鋼刀,冷冷聽着回蕩在上空的蒼老聲音。
雖然神機侯言語間帶着無盡的威懾,但那少年巍然不懼,只是靜靜聽着那略顯嚣張的聲音,仿佛思考着重大的人生。
近兩個月來,城中軍民一部分人已是擔驚受怕如若驚弓之鳥。還有一部分人憋屈的要命,戰又不戰、降又不降,這種等死的局勢令人發瘋,武者可殺不可辱,大不了以性命相拼,好歹落個英雄的名聲。
少年就是後一類人。
少年不希望自己平淡的度過這一生,自從懂事以來,他的夢想就是在刀光劍影中為自己打下一個響亮的名聲。俠者以武犯禁,逍遙一生,追求的便是随心所欲、仗劍天涯,少年只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卻已是深得武俠的精髓。
他沒有任何武林大派的學藝經歷,只在一家小宗派學藝數月後又被逐出,一手刀法全憑自己随心所悟施展。軍營中的小夥伴甚至以為他是一個瘋子,因為他舞刀時,看起來如同跳舞,沒有任何的威懾力。
但是,少年堅信自己就是下一個戰神。
少年雙名姚草,懷揣着理想從王朝西部的富菽郡而來,指望着投軍報國,卻因為一臉的斯文秀氣,加上年幼,不被招兵的将領看重,只做了一名夥頭軍,每日裏炒菜做飯,幾乎荒廢了如同舞蹈般的武藝,甚是不甘!
今日他忙了許久燒好午飯,當然,這午飯不過是清水煮米,熬得一鍋粥,剛要歇息時,聽見了令衆人聞風色變的神機侯所言,忍不住持刀沖出了夥食營,幾名小夥伴都沒能拉住他……
在他的身後,一名身着青袍的黑發老者淡淡的看着他。
姚草吐了一口唾沫,“啪”的砸在地上,騰起一絲塵土,頗為惡心。他将鋼刀往腰帶上一插,随即大步流星往南城頭走去。
走到城南的城門處時,兩名士卒攔住了他,其中一名滿臉胡茬的士卒高聲喝道:“幹什麽?禁地勿入!還不閃開?”
姚草一聲冷笑,看着這個聲厲色荏的大人,癟了癟嘴,心裏想到:有這力氣,為何不敢去揍那猖狂的老頭,反而讓少俠我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