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號大典臨近,洛雲禾也做着最後的準備。阿桑今早送來了大典穿的華服,洛雲禾正與她在房內試穿。
洛雲禾将那件華美的衣裳比在身前,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欣賞着。那是件大紅色的衣裳,兩袖繡着盛開的芍藥,明麗動人,看起來嬌豔而又威嚴。洛雲禾正與阿桑說笑,忽而閃過一個黑影。洛雲禾警覺地朝身後看去,卻什麽也沒發現,便皺着眉頭有些奇怪。
她覺得有人靠近自己,悄悄在手掌中運氣,估算着時機差不多了,便猛地回頭,給身後的人一擊。
還未等洛雲禾看清那人的樣子,便被他躲過自己那一擊,側着身背對着洛雲禾。
阿桑這才反應過來,是有人意圖不軌,連忙朝殿外大喊:“來人啊!有刺客!”
洛雲禾見這人身形很是眼熟,便示意阿桑不要引來他人。阿桑點點頭,停止了呼喊。
那黑衣人轉過身來,向洛雲禾行禮道:“五公主恕罪。”
那人微微擡起頭,洛雲禾這才看出來,原來這人是顧淵。
洛雲禾扶起顧淵,問道:“顧仙使?你怎麽來了?”
顧淵站起來,低着頭道:“殿下想見您,只是上次見過您之後,長老們便不準她在接觸外人,所以屬下這才偷偷潛入來找您。”
洛雲禾示意阿桑去門外守着,防止外人進來。看着阿桑離開後,便說道:“殿下在哪,我現在便去見她。”
顧淵搖搖頭,道:“殿下她暫時不能下山,但她托我給公主帶了句話。她說她希望你能幫她,幫她将王室藏書閣裏的一本《上古秘傳》找來給她。”
洛雲禾疑惑道:“秘傳?這倒是不難,待我找個時機從藏書閣裏偷偷拿出來便是了。只是神女要這書确定藏書閣裏有嗎?我倒是從未見過這書。”
“不瞞公主,這藏書閣只能王室進入,而這秘傳則是記錄了上古時期的一些功法,有些很是兇險,所以陛下将此書藏在書閣裏,少有人知。”顧淵解釋道。
“可我并不知道這書在哪啊。”洛雲禾道。
也不知神女要這書做什麽,在三界之中神女本就稱得上至尊,鮮少有人功法能與她媲美,若說想精進功法,暫且不說毫無必要,況且這方法既然這麽兇險,若是一個不小心走火入魔了,更是得不償失。
“公主只需找到藏書閣中的機關便可找到秘傳。”顧淵道。
“我知道了,我會幫神女找到的。”洛雲禾答應道。
“多謝公主相助,此地不宜久留,屬下先告辭。他日公主拿到書了,再用這紙鶴向屬下傳遞消息,屆時屬下會在季昱山下等公主。”顧淵将一只小巧的紙鶴遞給洛雲禾道。
洛雲禾點點頭接過了紙鶴。一眨眼顧淵便消失在殿中。
洛雲禾呆呆地盯着手中的紙鶴,忽而想起了什麽,只覺得心口疼痛難耐,腦海裏不斷閃過一些零碎的記憶,雖難以拼湊起來,卻又有清晰的感受。
洛雲禾用力捂着心口,癱坐在地上,她緊皺着眉頭,強忍着疼痛努力探尋着那一閃而過的記憶。她仿佛記得是在一個山林裏的小院中,翩翩飛來一只紙鶴,再就記不清了。但那種悲傷疼痛的感覺,卻明晰可見。
阿桑聽見屋內沒有了動靜,便推開門走進來,發覺洛雲禾癱坐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便連忙跑過去。
“公主您怎麽了?”阿桑着急地說道。
此時洛雲禾已經恢複過來,便擠出一抹笑容,安慰道:“我沒事。”
阿桑着急地哭了,道:“公主從人間回來,常常心口絞疼,痛苦不堪。阿桑沒用不能替公主分擔。”
洛雲禾笑了笑,輕輕地為她擦去眼角的淚珠道:“我沒事,真的。待我找到了以前的記憶,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阿桑哽咽道:“阿桑一定會幫公主找到丢失的記憶的。”
洛雲禾欣慰地摸了摸阿桑的頭,輕輕抱住了她。
阿桑便像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般,躲進洛雲禾的懷裏輕輕抽泣着,而洛雲禾則用手撫摸着她的背脊,給她安慰。
夜裏,洛雲禾換上一套仙娥的衣裳,悄悄的溜出了韶華殿。阿桑緊随其後,一邊警覺的不停張望着四周。
未黎的王城夜晚戒備森嚴,若想不動聲色地潛入藏書閣也不是一件易事。
洛雲禾兒時常常溜出去玩,對侍衛換崗的時間了如指掌,只是這藏書閣,她倒是從未自願進去過。倒也不是她不思進取,只是她每每看着閣裏的那些書,真是看一頁就睡半天,實在是難以消化書中的內容。素霜城并沒有話本,她倒是喜歡聽別人講故事,三界之中,四海八荒,所有有趣的事她都愛聽。
封號大典臨近,洛雲禾不想惹麻煩,便只想着能偷偷溜進去,拿到書就出來,不叫別人發現。況且這事是神女所托,更不好讓別人知道。
“阿桑,一會兒我進去找書,若是有人來了,你就學綿綿獸叫。記得要躲好,千萬別讓人看見了。”洛雲禾在藏書閣的一個小角落裏,低聲對阿桑說道。
綿綿獸是一種仙界常見的靈獸,通體雪白,毛發柔順,總是“喵嗚喵嗚”的叫。
“可是公主……”還未等阿桑說完,洛雲禾便小跑着消失在黑暗之中了。阿桑只能暗暗嘆口氣了。她其實想說,綿綿獸一般在雪地裏生活,斷不會出現在這藏書閣附近。只是既然公主說要學綿綿獸的叫聲那就學吧。
阿桑便蹲在角落裏,瞪着漆黑的眸子,機靈地觀望着四周。只是四周只是一片漆黑,一個人也看不到。
洛雲禾趁着侍衛換崗的時間悄悄溜了進去。洛雲禾一進到閣內便開始大搖大擺起來。
“這戒備也太松了,随随便便就讓本公主溜進來了。也說不準是我太厲害了,啧,不怪他們。”洛雲禾得意地自言自語道。
洛雲禾還是沒有忘記正事的。她立馬翻箱倒櫃地找起書來。
找了半天也沒發現神女殿下要的秘傳。
洛雲禾有些疑惑,找得也有些累了。只是她不敢停,她一邊留意着門外的響動。
她暫時還沒有聽到阿桑的信號,便又換個地方找起來。她一邊翻找着書架上的書籍,一邊摸索着可能會藏有機關的地方。
忽而身側的燈盞閃爍了一下,洛雲禾感覺身後有人走過,便迅速回頭看。她沒發現什麽異常,卻不自覺屏住呼吸,連額頭上也瞬間多了些冷汗。洛雲禾有些慌張地朝前走了些,她放輕步子,不敢發出一絲響聲。
待她走到最後的一排書架旁,忽然一只手從書架裏伸出來,一把将洛雲禾拉過去。洛雲禾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那人死死得抓着手腕,扣在書架前。
尋這昏暗的燈光,洛雲禾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面前是個高大的男人,身着白衣,頗有飄渺仙氣。這男人也直直地看着洛雲禾。
“你是誰?”洛雲禾的手被他抓得有些疼,她卻顧不得這些,皺着眉頭問道。
那男人不說話,只是警惕地盯着她。
洛雲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覺得這人功法必定高深莫測,看他淩厲的眼神,似乎還不太好惹。不過着模樣長得倒是俊俏得很。眉眼間帶着正氣。洛雲禾看得有些入神了,這男子她以前從未見過,卻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看見他時,隐隐有些興奮。
“你還要這樣抓着我多久?”洛雲禾看了一眼被他抓着的手,笑道。
那男人立馬松開手,向後退了幾步,道:“得罪了。”
洛雲禾搖搖頭,道:“無妨。”
那男人還是看着洛雲禾,也不說話。
洛雲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四顧左右,确定沒有別人在之後才放心開口說話。
“你是誰?”洛雲禾再次問道。
“你又是誰?為何深夜來此?”那男人反問道。他大概是不想告訴洛雲禾他的身份,這才反問她。
“我……我就是個小仙娥。這位大哥,你看我就是想來找幾本書看看,充實一下我的生活,我看你也不像侍衛,是不是也是來借幾本書看看的。我說,反正都是來借閱書籍的,就都別說給其他人聽了呗。怎麽樣大哥?”洛雲禾嘿嘿地笑道。
那男人微微笑了笑,忽而低下頭似乎不想讓洛雲禾看出他在笑。待他恢複面無表情的樣子後,他擡起頭,微微點了點頭。
“那你去找你要的書吧,我也要繼續找了。不過我可跟你說,可別拿那些珍品,特別容易被發現的。最好拿抄錄的那種書,就算以後被發現了,也不會有很重的責罰的。”洛雲禾又開始在四處摸索,一邊找一邊跟那個男人說着話。
“你好像經常來偷書。”那男人停頓了一會兒,認真的說道。
“笑話,我會偷書?等等,什麽叫偷啊,我這是借,借知道嗎?我會還回來的。”洛雲禾本覺得他這話可笑,書有什麽好偷的,白送給她她都懶得要,難道還會費勁心思來偷?後來忽然發現這話有些不對,便又反駁道。
那男人沒說話,燈光昏暗,洛雲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覺得這人還真是寡言,也不知是何人。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洛雲禾回過頭問道。只是身後的人卻不見蹤影。
洛雲禾找了一圈,并未看到他,便只當他拿到書走了,心裏卻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為何。
“算了,還是繼續找書吧。”洛雲禾無奈地自言自語道。
洛雲禾都快把整個藏書閣找遍了,還沒有找到那個機關,她甚至有些懷疑顧淵的話究竟是不是确切,抑或是自己記錯了。
忽而角落書架上的書掉落了一本,發得響聲吓了洛雲禾一跳。她警惕地走過去,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機關。
洛雲禾心裏既是欣喜又是慶幸,心裏卻不知為何,總覺得是剛才那個男人給她的提示。
洛雲禾興奮地按下機關,一個木匣子從盡頭書架的牆壁裏推出來。
她上前打開那個木匣子,裏面果然是那本秘傳。
洛雲禾從腰上的乾坤袋裏掏出一本假的秘傳,迅速替換上去。她收好那書,将書架還原,便又悄悄的溜出去了。
她一出來便趕緊來找阿桑。誰知洛雲禾進去了太久,又在深夜,阿桑竟蹲着睡着了。
“阿桑阿桑,醒醒,快走了!”洛雲禾無奈地拍了拍阿桑的肩頭,輕聲說道。
阿桑從夢中驚醒,一睜眼發現公主已經出來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睡着了。
“對不起公主,阿桑不小心睡着了。”阿桑內疚地說道。
“沒事,書我拿到了我們快走吧。”洛雲禾笑了笑,倒是習慣了她這榆木腦瓜。
阿桑點點頭,跟着洛雲禾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了寝宮。
次日,洛雲禾來到季昱山下,給顧淵送去那紙鶴,便開始等着他。
果然,沒過多久顧淵便出現在她眼前。
“公主。”顧淵行禮道。
洛雲禾擺擺手,示意他起來。又将手上的書遞給顧淵,道:“你看看,這不是這本?”
顧淵接過書,翻弄了幾頁,道:“正是,多謝公主。”
“別客氣,神女殿下護佑蒼生,如今她有困難,我自是盡力相助的。”洛雲禾笑道。
“殿下說,來日公主若是有難處,都可以來找她。”顧淵道。
“神女的挽吟宮哪裏是我想去就去的。”洛雲禾嘆了一口氣道。
她倒是覺得自己與神女頗為投緣,初次見她時便覺得熟悉。只是她們身份有別,不便來往,洛雲禾心中也是惋惜。
“神女說了,公主封號大典那天,她會親自到場觀禮。”顧淵微微笑了笑,道。
“真的?”洛雲禾有些不敢相信。神女殿下從不參與未黎的典禮,這還是她繼任以來第一次出席未黎的典禮呢。
顧淵點點頭,提醒道:“明日便是封號大典,公主早些回去準備吧。”
洛雲禾點點頭,轉身下山去了。
這日,洛雲禾的封號大典如期舉行,衆仙雲集,瑞雲漫天,偶爾途徑的仙鶴也像是感受到這強盛的仙澤一般,盤旋在素霜城上空,到處都是祥瑞之兆。
“五公主不愧是嫡公主,看,她的封號大典來了這麽多上神上仙,連天族都派皇子來了。再看看這彩瑞祥雲,指不定以後就是未黎的女帝了。”兩個小仙娥竊竊私語。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偷偷捂着嘴笑。她們是新提上來的仙娥,雖沒見過洛雲禾,卻對她這位未黎有名的公主有所耳聞,今日也是她們第一次參與這樣盛大的宴會,着實有些興奮。
“公主,您今日真美。”阿桑看着鏡子裏的洛雲禾,由衷感嘆道。
洛雲禾笑了笑,道:“阿桑,待你出嫁之日,我定将你打扮地比我現在還美。”
阿桑有些害羞,紅着臉道:“我才不嫁人,阿桑要一輩子都守着公主。”
“傻瓜,你總有一天會遇見自己的如意郎君,到那時說不定早就将我抛之腦後了。”洛雲禾輕輕敲了一下阿桑的腦袋打趣道。
“阿桑才不會!”阿桑捂着腦袋,撅起了嘴巴道。
洛雲禾笑了笑,轉頭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自己明明是每天都看到的臉,卻覺得這樣的一身紅衣,少了些什麽。可究竟少了什麽,她不知道,也想不起來。仿佛覺得是眉間,缺了什麽。又想起來一名女子,站在身後為自己梳妝。
洛雲禾從那些記憶裏掙脫出來,她看不清那些記憶,卻不願為之所累。
崇景殿門前的高高的白玉階梯的頂端,坐着洛嶼,身側是虞英,兩人身着華服,莊重而威嚴。他們靜靜地俯瞰着站在兩列的衆仙。衆仙家相互談論着此次的盛事,一邊贊嘆這未黎的五公主好福氣,一邊說着祝願的話。如今未黎勢如破竹,在三界徹底站穩腳跟,這樣的盛事更是人人都想來參與一番。更何況洛雲禾是白帝的嫡公主,身份尊貴,自然吸引來各路仙家,就連魔尊,也親自前來道喜。
天族的幾個分支自是對這魔尊的到來有所不滿。但白帝卻是覺得無甚關系。未黎本就脫離了天界,與魔界雖來往不多,卻也并非對立。
宸霄也安分守己,只是喜歡與身後的墨岐說話罷了。
“這麽多天族人都來參加她的封號大典。若我沒記錯,那大殿下的封號大典都沒有這麽多人參加吧。”宸霄笑道。語氣輕柔上揚,倒是一點也沒變。
他沒有忘記在人間遇見洛雲禾的事,正是因為他身為魔尊,力量不受未黎限制,這才記得之前的事。這也是他這樣不屑于參加這種虛僞的典禮的人卻還是要來參加洛雲禾的封號大典的原因。
神女早早地便到了,所有人包括宸霄都尊敬地向她行禮問安,神女帶着面紗,沉默着坐在與洛嶼并排的位置。
宸霄癡癡地盯着那神女看,墨岐有些奇怪,便問道:“尊上?怎麽了?”
“沒什麽,這神女看起來長得很美啊。”宸霄還是如往常一般玩味不正經。
其實他心裏卻是想起了另一個人,她曾經也是這樣尊貴的人,最後卻成了天族的階下囚,身死異鄉。
宸霄回過神來,便用淩厲的目光盯着自己對面的那個白衣男人。
便是天族派來的使者,天族二殿下,遙山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