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知道的,對我來說,你們的面具都一樣,我無法分清楚誰是誰。”】
“我已經死過幾百次了,如果像你這麽做有用的話!”插進胸膛的匕首被拔了出來,他們慢慢向煥-汀聚攏…
“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幫個忙?”煥-汀惶恐地望着一雙雙對她體內鮮血垂涎欲滴的面龐,她被吸血鬼圍困了。
“哦?什麽忙?”有一個開始擺弄她的頭發,賣弄着猛獸進食前的玩味感。
“我們能坐下來慢慢談嗎…”汀的話音抖得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說清晰了,不過這好像也沒多大所謂了,她無助地搖着頭。
“我也希望,但是你自己還不知道,流淌在你體內的鮮血正迫不及待的召喚我們呢…”
吸血鬼們張開了嘴,尖牙露出來,煥-汀一下子癱倒下去,已經毫無抵抗力…他們相繼撲了上來…
“啊!”…
她驚醒過來,額頭上噙滿了冷汗。
她用右手抵着頭,倍顯憔悴。
天接近破曉,她看了看塔央,塔央還在熟睡中,兩匹馬也都沒有動靜。樹林中穿行的冷風打透了她全身,她不禁抱着雙臂獨自嘆了口氣,那個熟悉的、來自她體內的酣睡聲依然在,它成了她每逢孤寂唯一能夠依仗的安全感,她從來沒想過要如何消除這種怪象,反倒是少了它她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啪”的一聲,汀只覺後腦被擊中,随後便失去了知覺…這回不是夢。
……
有些輕微的晃動,暈沉沉的…煥-汀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頭是仰着的,暗淡的光線中她看到一張輪廓分明、假面般漠然卻俊美的面龐,膚質白得細膩,看不見毛孔,也看不見血色。
她被抱在他的懷中前行。
“你是誰?”
那雙若隐若現着憂郁的雙眼微側向她瞥了一眼,“如果你問的是名字,岱普諾。”
煥-汀蹙眉張望,看到的全是岩壁,他們好像在一個山洞裏…她懷疑這難道又是夢?
岱普諾停下了腳步,将煥-汀輕輕放下。
煥-汀也停止了四處環顧,當她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候感到不寒而栗。
“你很冷嗎?”煥-汀問他,目光不時被他那比黑暗更深黯的鬥篷吸引去。
岱普諾微微傾了下頭。
“你身上的冷氣我的鼻子都能聞得到。”煥-汀此刻的鼻尖都是冰涼的。
看對方沒有回答,她又壯着膽子問:“你是…吸血鬼?”
她還是抱有一種僥幸,覺得自己也許還在夢裏。
岱普諾略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的确比起吸血鬼,沒多少人聽說過食淚人。”
…食淚人!
煥-汀吓得後退了兩步,腦海中猛地迸現出幾天前部落副管死亡時的恐怖模樣,整個頭顱的水分都被吸幹,極度皺縮…忽然她又想起之前做的關于吸血鬼的夢,于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大腦過度緊張…她緊閉上雙眼,狠勁拍自己的額頭和臉蛋,“是夢!是夢!”她這樣提醒自己,想趕快醒來。
在準備睜開眼之前,她暗自許了個願希望夢醒了,可當她睜開眼之後這個面色慘白的食淚人依舊站在她面前,不為任何情由動容的面具大概就是這副神容,只不過這張面具雕琢得精致而雅觀。
出于不得已的自衛煥-汀拔出了淚竹,強撐着底氣說:“我不想傷害你,就像不想任何人傷害我一樣,請你別靠近我。”
“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些,不問問為什麽帶你到這兒來?”岱普諾緩緩向她靠近,露出并無敵意但充斥着挑釁的神情。
汀随着他的步伐小心地後退着,“我不想知道,只要你能讓我離開。”
“如果我想傷害你早就可以下手了,別擔心,轉過頭看看。”
他說的沒錯,她沒醒着的時候她的命就攥在他的手裏呢。
煥-汀默讀着他眼神中的含義,想了想,随後謹慎又非常緩慢地側過臉龐…她發覺她的身後有人影在閃動,于是立即防禦着轉過身去,把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是一塊巨大而平整的岩石壁面,此刻上面居然投影着活生生的真人場面。
…一攤豎立在空中的水,水面垂直地面微微波動,一雙瘦骨嶙峋的枯手在紫色液體的滋潤中來回揉搓…從那裏傳來了說話聲,是對兩個低頭俯身、身着黑鬥篷的男人說的,“你們先下去。沒有允許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
煥-汀定格了般入神地看着,幾乎忘記身後的食淚人了。
“出來吧,我的信息員普東奧。”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岩壁,等待着話裏那個叫普東奧的人出現。只見場景的角度開始轉移,那攤水現在變成了正對着汀…卻沒有人再出現。
水裏又傳出了聲音:“摘下你的面具。”
“他在跟誰講話?”煥-汀看着面向自己的那灘怪東西,心裏發怵起來,驚愕地凝望着那雙枯手,“沒有人…難道是沖我說的…”她想到這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覺得臉上的溫度很高。
“你總是知道的,對我來說,你們的面具都一樣,我無法分清楚誰是誰。”這話的語氣不像之前了,摻雜進了許多悲傷,“她人不在了,可她的咒語還在,這是她在我身上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她恨我,她讓我的痂看到你們就自動撕裂開,痛苦和悔恨,她想讓這些跟随我一生…看看,你又讓我憂郁了。”
“統領…”另一個聲音出現了。
煥-汀震驚了,這聲音…是從自己這個方向傳來的…她四處尋視着,向後踱着步,慌亂中撞到岱普諾身上。
這種局促不安很快被冰封住,岩壁上又有動靜了,那雙手還在緩和地揉搓着,“怎麽樣?肖恩夫婦的立場?”水裏的聲音恢複了強勢和冷酷。
“他們是站在你這邊的。”那個在煥-汀所在方向上的聲音回答說。
“很好,很好。一切按部就班…我們的暗夜,它就要從牢籠中釋放,滾開他們的禁锢,黑夜才是王,黑夜才該享有全部,整個世界…我要..不見天日!”
“這場較量,未必輕松。”
“…海飒…只要除去這一塊擋板,他們就永無翻身之日!你明白嗎?”邪惡的獰笑像被賦予上了生命在整個岩洞中游蕩…
良久,聲音消失了,兩個都消失了。
海飒…十多年前?
…煥-汀回想着關于那次昂魔首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部分墓埃講過的,一部分塔央講過的,感到體內血液沸騰了一般…是那場昂魔大戰的浩劫,剛剛的畫面應該是發生在十八年前…那雙摩挲的手…是魔涯…他想要制造永久的黑暗…那麽,剛才是某個人的回憶…
“這是…”她看着岱普諾,握緊了手中的劍。
“我的回憶。”岱普諾看穿了她的所想,眼神依舊毫無溫度。
“你是魔涯的人?”
“曾經是,”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灰色手帕,擦拭着左邊臉頰疤痕處流出的透明液體,“但就在那場浩劫之前,他利用我,傷害了我的族人,給了我一個不再忠誠于他的理由。”
“他做了什麽?”
話音剛落,汀又感到有人影在晃動,那塊平滑的岩壁上展現出了岱普諾的另一段記憶。
豎立的水仍然面對着她。
“你利用了我對你的忠懇!”現在煥-汀能夠辨析出這是岱普諾的聲音了。
“對此,我能做的只有道歉,要知道,我從不向任何人道歉…要不是你們的面具!都是她…我看到的都是她!這場戰鬥我勢在必得,決不允許任何幹擾因素存在…”
“就因為這個?我們食淚人對于昂和魔的糾紛從來都是保持中立,他們根本不會參與到這場鬥争中,你不該這麽做。”
“可你還不是說服了他們來協助我,所以…這種可能性也會發生在海飒那邊,這就是纰漏。”
“我是罪人。”
煥-汀聽到了岱普諾發自內心的忏悔。
“哦,你還是不夠徹底…清醒一點,為了避免你會做出一些莽撞的、你知道,那種會令你自己後悔的行為,我不得不把你也…”
突然畫面開始搖晃,迅速切換,快得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直到最後,一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