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露西爾累了。
艾爾伯特叮囑她好好休息以後便出去了。他很擔心露西爾的傷勢,知道自己的姐姐需要靜養,那些煩心的事還是留到過後再說吧。
房間裏安靜下來,露西爾半阖着眼睛。她能聽見一旁心電儀“滴——滴”的聲音,象征她的心髒還在繼續跳動。
偶爾,她會覺得自己走在兩個極端的世界,走在光明與黑暗的邊緣。明明手染鮮血,卻又渴望結束一切。
而除了死亡,又哪裏有真正的結束?
她不怕死,只是無法輕易的結束——就像她無法對Xanxus做到“終止”。
這是性格的缺陷,還是她心底多少對這個世界有着留戀。艾爾伯特是她的責任,但一定不是活下去的理由,等到幫助他得到索洛諾之位的時候,她終于可以考慮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她不想随波逐流,也不願意被命運控制。
但是在此之前,她只能努力的為他們走出一條路。
也許Xanxus那時殺了自己,是更好的選擇。
可惜,那不是由她來決定的。
約一年前。
在她走入絕境的那個濕冷的雨夜,是注定和那個男人糾纏一生的開始。
可那個時候,她對一切還一無所知。
露西爾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她人生中最為苦痛的時刻。
父親喪命,弟弟變成植物人,自身或将失控,被趕出家族……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變賣,只為了能讓艾爾伯特活下去。
她再也不是什麽大小姐,從此也真正清楚了,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她什麽也做不到。
身上的錢財即将耗盡,這意味着艾爾伯特的生命也将随之走到盡頭,如果她再弄不到錢,只能給自己一槍和弟弟在地下相聚。
阿麗亞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除了教會接納她,露西爾沒有任何可以做的工作,但那也不過只是讓她還不至于餓死……
再多,也沒有了。
艾爾伯特需要的是大筆的醫療費。金錢是曾經她輕易便能得到,甚至嗤之以鼻的東西,而現在,她願意為之低頭,哪怕是向別人搖尾乞憐。
因為,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艾爾伯特死去。
在此之前,露西爾不曾意識到,當她陷入絕境的時候,天氣也會如此應景。
走出教堂的時候,天空已經陰沉下來。不是她最喜愛的晴朗的夜晚,厚重的陰雲籠罩在她的頭頂,也沉沉地壓在她的心頭。
露西爾無法去想到底要怎麽做,那是無解的答案。很快,開始下雨了。
街上的人們紛紛快步小跑起來,坑窪的地面聚起泥濘的小小水窪。她朝前走着,盡管神色無異,卻與匆忙的他們格格不入。
胡亂地走着并不熟悉的路,漫無目的。這一天結束,世界并不會結束,而她的生活将無法繼續下去。
冰冷的雨絲落在臉上,更多的消失在純黑色的修女長裙裏,她在想,是不是到此為止了。
露西爾渴望着有人打破現狀。
拯救一切,或者把一切推向終結。
然後,她遇見了Xanxus。
當然,彼時即便她曾是索洛諾家的大小姐,也是不夠資格和彭格列接觸的。最開始她毫不清楚男人的身份,但是在命運的任性安排下,他們相遇了。
露西爾胡亂走入了小巷。
意外的,她親眼目睹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利落的殺死一個人。那人的鮮血濺在了男人的高級真皮鞋面上,甚至有一滴濺到了她的臉上。
露西爾只是眨了眨眼睛。
她看到了熟悉的圖案。
“巴利安。”
即便她不夠資格和彭格列接觸,她也認識鼎鼎有名的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的隊徽。
那雙血色的眼眸轉向她。
Xanxus随手丢掉了男人的屍體。彭格列總是會把一些髒手的任務交給他完成,今天的任務非常棘手,還出現了意外。
一個認出他的女人。
男人朝她走來。
巴利安可沒有第二位擁有緋曈的男人。露西爾沒有退後一步,她的身上什麽也沒有,而男人的手上是剛剛殺完人的兇器。濃郁的血的氣味萦繞在二人之間,他好似地獄走出的惡鬼。
只兩步,他已然走到她的跟前。她翡翠色的眼瞳看着他,又好像毫無焦距地落在遠處。
在過去的任何時候,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出現的“意外”。
但是他沒有立刻那樣做。
這個女人非常美麗,身材高挑,即便是保守的打扮也無法完全遮掩她姣好的曲線,那雙看着他的雙眼澄澈卻又帶着些許哀傷。
是一種近乎破碎的純潔。
“殺了我吧。”露西爾在沉默中開口。
這是她的請求。
修長白皙的脖頸,Xanxus單手便能折斷。也許上一秒他是要殺她的,但是他不會聽從任何人的話,滿足任何人的願望。
因為他看到了說出那句話後那雙眼睛裏的釋然。
她竟然敢利用他嗎?
露西爾好像很吃驚男人沒有選擇立刻殺了她。在男人暴怒的殺掉她之前,她撩起了自己的裙子,冰涼的雨水落在修長筆直的腿上,她補上了下一句話,“……或者,你想睡我嗎?我需要很多錢。”
露西爾完全接受自己準備的兩種結局。
Xanxus冷冷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抹去了她臉上的那滴血。
“垃圾,告訴我,你是誰?”
好難看。
露西爾想着,但是事實卻與之相反。
對于受到良好教養的索洛諾大小姐露西爾來說,把脆弱的自己暴露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真的很難看。
對于走投無路只能最後一搏的露西爾來說,她唯一所能依靠的身體,真的很美。
她在誘惑這個男人,哪怕知道自己也許不能成功。
這是一件瘋狂的事。
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還有時間在想這個。命運給出唯一的出路就在眼前,屈辱,不甘,自願,認命,複雜的感情被死死壓抑在眼底。
還能有什麽奢求呢,想和這個男人睡的女人恐怕能從巴利安排到大街上,如果是他的話,總比那些她最厭惡的男人們強。
在她離開索洛諾後,曾經環繞着她的,奉承她的男人們都消失了。
露西爾不覺意外。
Xanxus慢條斯理地解開上衣的扣子。
他會答應,在她的意料之中。露西爾對自己的身體有足夠的自信,如果交出最後的底牌也無法使這個男人動容的話,那沒有其他辦法。
殺了她吧,讓她不要成為一樁物品,這對她而言也是解脫。
男人撕開了她的衣服。細膩白皙的肌膚暴露于冰冷的空氣中,她睜大眼睛專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露西爾從來沒有考慮過會在哪一天和誰完成這件事,而這個時刻來的突然又急促。
冰冷的悲哀順着冰涼的空氣爬上她的心頭,卻沒有一絲從她的臉上流露。
她是自願的。
露西爾順從地伸出手,她的指尖觸到了熾熱的溫度,冷意有一瞬間消退,她輕聲道:“對我做你想要做的吧。”
準許他得到她。
只是一種形式,使自己相信一切出自自願。
男人沒有做出更為粗暴的行為,盡管露西爾以為他會這樣做。
他俯身吻住了她。
帶着侵略與一絲貪婪。
那一點悲哀在吻中逐漸消退,她半阖雙眼。
是她引誘他堕落。
他想要得到她吧?
露西爾從未和任何男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行為,被陌生的氣息侵略,只能被動的承受,但是,她不讨厭。
她很專注。從這個吻裏,露西爾似乎感知到了他不為人所知的一面,從這點上來說,她是特別的。
Xanxus沒有意識到。
這是對命運最大的反抗,她将永遠不會後悔,終有一天,他會發現……
他的确得到了自己,可是何嘗又不是她得到了他呢?
讓明天見鬼去吧。
破碎的聲音與熾熱的溫度交織,在某一刻,他們忘記了彼此身處何處。在這個房間裏發生的事情,隐藏在濕冷的雨夜後,沒有人知道。
露西爾緊緊抱着男人,手指輕輕劃過他的後背,仿佛熱戀中的情人。
說不定有一天,他将後悔沒有選擇一槍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