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六天前,深夜。

第一起案子受害人聞彥正處于睡夢中,兇手用了一種未知手法将聞彥的心髒挖出,帶走,然後離開現場,死者傷口邊緣整齊,可見被挖心的過程中沒有任何掙紮的跡象,案發現場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按照目前唯一一個嫌疑人葛月提供的線索來看,兇手殺了人之後,并未馬上離開,而是留在案發現場被她恰好撞見,她在匆忙中離開了聞彥的別墅。

後來因為擔心被兇手滅口,很快提出辭職,兩天後被警方查到,帶回市局。

五天後的淩晨,第二起案件發生,死者是負責工廠所有事項的廠長,他出現在庫房的時間點是固定的,只要是夜班快要下班之前,都會去庫房巡邏一遍,這是那名廠長的習慣。

從這一點來看,兇手多半是提前埋伏好的,就等着廠長自己送上門來。

廠長被割走的是腎髒,整個肚子都被劃開了,現場淩亂不堪,跟第一起案子的死者截然不同,第一起案子現場還算幹淨,第二起可以說是雜亂無章。

兩起案件的共同點有兩個,一個是腹部的傷口跟聞彥十分相似,可以推測兇手使用的兇器是同一個,另一個則是他們兩個人都被挖走了一部分身體器官,一顆心,一個腎。

因此,徐樂誠認為兩起案子可以直接合并為連環案,因為兇手一定還會再次犯案。

查案,最忌諱的就是先入為主。

沒證據的事,貿然下判斷,只會使自己走進死胡同裏。

黃凱正要站起來,一旁的局長卻擡手示意徐樂誠說下去,黃凱只能坐回去,其他人見此紛紛噤聲。

徐樂誠繼續往下說:“假設兇手帶走的兩次器官都是同一人捐贈的,那麽這個捐贈者一定就是破案的關鍵,我之所以說兇手應該是在複仇,是因為一旦這個假設成立,那就說明兩起案子的受害者都可能涉嫌謀殺。”

話音剛落,鄭珣突然站了起來,他身邊的人不約而同轉頭看他,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打算幹什麽。

徐樂誠同他四目相對,他看到他眼裏還沒來得及消散的恐懼,于是自己也一下愣住了。

黃凱轉頭,不解地看着鄭珣:“幹什麽呢?”

鄭珣二話不說一腳踩上椅子扶手,一腳踩上桌面,用力一蹬,縱身跳了出去,他穩穩落地,随即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會議室。

衆人只是短暫議論了幾句,全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似乎鄭珣在開大會的時候做出這種事,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黃凱讪讪一笑,回頭沖局長解釋道:“這小子真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可能是家裏有什麽急事來着。”

局長面色如常:“沒事,我知道他性子,多半是想到了什麽才跑的,讓他去吧。”

***

“涉嫌謀殺”這句話,鄭珣聽得一清二楚,在場所有人也都一樣,誰都知道這話代表着什麽意思。

只是說到底,這話是徐樂誠的一個假設,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不過這假設卻讓人不自覺相信。

因為器官捐獻被謀殺這種事,并不僅僅存在于偵探小說,現實社會中也有,但那只是少數,何況也沒人會把這種事擺在明面上來做,可只要做得足夠隐秘,自然也不會被人發現。

像聞彥和廠長這種,在社會上有一定地位的人,他們擁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讓別人來做那個劊子手,最後只需要把謀殺僞裝成完美的意外即可。

想到這一點,衆人不寒而栗。

徐樂誠很快被黃凱叫下臺,他說的這些猜想、假設雖然大膽,但卻合情合理,可是沒有實質證據的話,終究只是空口白話而已。

警察辦案講究的就是證據兩個字。

這場會議最終以合并兩起兇殺案,增派人手成立專案組為結束,黃凱被任命組長,組員除了原本負責的刑警之外,還會從其他地方請調支援。

徐樂誠剛出會議室就給鄭珣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會議後面的內容,電話那頭有風聲,夾雜着鳴笛聲,像是在開車。

“好,我知道了。”鄭珣就回了這句,然後挂斷電話。

徐樂誠被挂電話挂習慣了,沒覺出什麽異常,一個轉身看到黃凱就站在自己身後,登時吓了一大跳:“黃、黃隊。”

黃凱皺着眉頭:“他說什麽了?”

徐樂誠老實回答:“沒說什麽。”

黃凱摸摸鼻子:“是麽。”

說完,轉身就走,走出沒幾步又折回來,走到徐樂誠面前,低聲道:“要是發現他有哪裏不太對勁,立刻告訴我。”

說完,還特意強調:“要第一個告訴我,知道嗎?”

徐樂誠想說“鄭隊能有哪裏不對勁啊,他不一直都這樣嗎?”,但話沒說出口,他又換了口風,點頭道:“知道了,黃隊。”

黃凱滿意地點點頭,這回是真走遠了。

徐樂誠扭頭就把這件事給鄭珣發了過去,順帶加了一句:他怎麽又跟以前一樣疑神疑鬼了?

收到短信,鄭珣沒回,随手把手機揣進了衣兜。

黃凱對他疑神疑鬼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早已習慣,所以這消息對他來說不算什麽,此時讓他最在意的,是徐樂誠在會上說的那些話。

那些話提醒了他,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必須要立刻見到那個人才行。

車開到南城中學的時候,學校裏一片死寂,遠處教學樓的燈光都亮着,現在正好是晚自習時間。

校門口是不允許停車的,鄭珣還沒來得及下車,門衛室的窗戶就從裏面打開了,保安探出上身,招呼他一聲:“這裏不準停車,快開走。”

剛說完,保安就認出了這輛車,想起來上次見到這個男人,他也開的這輛車,還給他看了警察證件。

可這大晚上的,警察來幹嘛呢?

保安馬上換了一副口氣說:“是有什麽事嗎?”

鄭珣從車上下來,反手摔上車門:“查案。”

保安疑惑:“查什麽案啊?”

保安是真不知道學校裏什麽時候發生了一件需要警察大晚上過來調查的案子,也許是最近這幾天挖心案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他一下就聯想到了這案子。

他想,我是不是該請示一下校長,警察要進去調查,按理說他是該放行,但前不久校長才私下跟他叮囑過,盡量不讓警察大張旗鼓的進學校,最近畢竟是關鍵時期,不能大意。

這個關鍵時期裏頭,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前不久的挖心案,一個是本校的學生跳樓的事。

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事。

保安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鄭珣便一個百米沖刺,利落地翻過了校門。

保安趕忙去追,追在他身後大喊:“哎哎!誰讓你進了?不能随便進啊!”

話音剛落,鄭珣已然跑出了他的視線範圍內,保安很有自知之明,馬上掏出手機通知校長,邊說邊往門衛室走。

“警察又來了,我沒攔住,對,還是上次來過的那個,啊好,聯系蔣老師是吧?好的我馬上聯系。”

保安從手機裏翻出學校員工通訊錄登記表,快速翻找蔣遙的號碼,回想剛才校長說的那話——那個學生是蔣老師班上的,她之前跟這個警察見過的,你叫蔣老師去問問情況,我一會兒就過來。

剛才電話裏幾句話匆匆說完就挂了,保安沒立刻意識到不對,此時一邊翻通訊錄一邊回想才發覺:校長一天到晚都待在辦公室,怎麽會知道蔣老師跟那個警察見過。

保安一晃眼看到了桌上的監控,随即一拍大腿:“搞半天他還有這癖好呢!”

鄭珣在辦公室沒看到蔣遙,其他老師說她應該在班裏盯晚自習,他又去了教室,發現也沒人,問班裏學生,一問三不知。

正準備再去辦公室問問情況,一轉身,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鄭珣指着中間的空位問:“那是誰的位子?”

學生們說:“黎港的。”

随即這些學生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低聲竊語起來。

“他怎麽沒來上晚自習?”

“不知道啊,剛吃飯的時候我還在食堂看到他了呢。”

“黎港從沒逃過課,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不過……這個男的是誰啊?是蔣老師的男朋友嗎?”

鄭珣:“他去哪了?”

學生們面面相觑,誰也說不出個答案,鄭珣又要走,卻聽到身後有個女孩聲音傳來:“晚上吃飯的時候我還看到他跟蔣老師在操場說話呢。”

鄭珣一怔,猛地回頭看着那女孩:“他們到現在都沒回來?”

是了,确實是沒回來過。

吃過晚飯後,他們所有人都陸續回到了教室,操場是食堂和教學樓的必經之路,那個時間點有很多學生都會從那邊經過,女孩看到的時候,正好是晚飯剛開始,操場上空無一人的時間點。

所以後來經過操場的學生其實并沒有看到他們。

至于人去了哪兒,他們當然也不會知道。

鄭珣幾乎是撞進了教師辦公室,把裏頭的幾個老師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見一道人影沖過來:“手機借我用一下。”

說是借,其實就是搶。

鄭珣搶走手機,用這個手機給蔣遙打了個電話,那邊依舊提示已關機。

他心裏湧上來不好的預感,他覺得蔣遙一定是出事了。

不但如此,那個學生也一起失蹤了。

他們很有可能是一起出的事。

鄭珣很想讓自己鎮定下來,焦躁不安并不能讓他快速理清楚思路,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被搶走手機的那名老師悄悄起身,往旁邊讓了讓,辦公室裏所有老師都在窗臺那邊擠在一起,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因為鄭珣此時的表情,着實有些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