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昱曈的企圖
在亓清失去意識後,昱曈并沒有松手放開,而是緊緊擁抱着她,一手托住她腦袋,另一只手撫摸着她頭發,與之相依相偎。
過了良久,昱曈才小心将她放倒躺平,然後側卧于她身邊,自己蜷成一團,腦袋抵着她胸口。
光幕外,亓清看着這一切,目光搖擺不定,眼底翻湧的情緒似乎更加複雜糾結,說不清、道不明。
在車上坐了會兒後,她再次來到腦機游戲場,對 A 姐道:“給我開一個空白房間,裏面什麽都不要有,只一個方盒子就夠了。”
A 姐立刻應諾。
亓清已經是常客了,且出手闊綽,現在 A 姐對她的任何要求都盡心盡力滿足,更何況一個空白房間,建起來只用兩分鐘時間。
進入游戲中後,亓清平躺在地上,閉上眼睛,慢慢梳理與昱曈、葛忠相關的各種事情。
從哪裏開始梳理起好呢?就從……和昱曈初遇的那個時候開始吧。 如今,亓清再也不覺得她和昱曈的初遇是偶然了。
回想起來,當時在廢棄工廠,第一次碰見葛忠販賣工蜂少年們,葛忠的種種行為十分刻意,明顯是想讓自己帶走昱曈,而在他扯皮賣慘不成的情況下,昱曈直接用了勾引。
為什麽一定要接近自己呢?這個倒挺容易解釋,自己是駐防軍軍長,又是與蜂族共生的改造人,絕對有利用或探究的價值。
可是,昱曈接近自己後,都做了些什麽呢?他幾乎足不出戶,每天就是服侍自己,各種意義上的服侍——做飯、洗衣、打掃衛生,以及……上床。
雖然後來,兩人的關系漸漸更多了精神上的依靠,甚至讓自己有了愛戀的錯覺,但顯而易見,談戀愛絕不是昱曈接近自己的企圖。
那昱曈的企圖是什麽?他所有行為中,唯一不對勁的就是和自己的性行為,自己會在與之發生關系時失去神智。
而且葛忠屢次提醒了自己這一點。
想到這裏,亓清再度陷入糾結——葛忠到底是什麽立場?說實話,葛忠從一開始到現在,對自己的态度是有轉變的。
自從替他孫女付清手術費後,葛忠明顯有向自己示好的意向,并且反複強調他是身不由己、受制于人。
葛忠是受制于昱曈嗎?感覺不太像,他更像是受制于昱曈背後的勢力,有可能是某個組織、也有可能是個人。
很顯然,一開始,葛忠和昱曈是一夥的,但後來,他有點想反水的意思。
而葛忠态度轉變,發生在他唆使那兩個“正啓會”殺手炸公寓之後,所以,炸公寓這件事,他的目的一定還是和昱曈的企圖相一致。
假設,昱曈那次離家出走,被幾個綁匪少年逮到,是他故意為之,那麽,這件事情導致了什麽結果?
其一是,自己發現了“正啓會”,進而一步步調查,得知了“正啓會”內幕。
在對待“正啓會”的态度上,自己與昱曈的立場是相同的。“正啓會”殺改造人,也殺蜂族,昱曈一定也很想除掉“正啓會”,如果能借自己的手,除去這個心腹之患,那自然再理想不過。
其二是,葛忠引自己到達卡加瓦貧民窟,在這期間,又唆使兩個“正啓會”殺手炸了公寓,這樣,自己就無法再回公寓居住,而因為連遭兩場刺殺,總司令出于安全考慮,讓自己暫住軍政處頂層。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亓清忽然想起來。
當時因為要住進軍政處,自己曾想棄養昱曈,那個時候,葛忠明顯慌張了,而随後,昱曈便賣盡了力氣、使盡了手法取悅自己。
結果是,昱曈順利留在了自己身邊,更準确地說,是留在了軍政處。
所以,炸公寓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殺自己,而是為了讓昱曈能夠進入軍政處。
為什麽昱曈一定要進軍政處?他想做什麽?他是個瞎子,現在完全被困在頂層,若不是亓清帶着,他不能去其它任何地方。
突然,像被電流擊中了般,亓清渾身猛一震顫,心中一凜,一個念頭驀地浮了上來。
昱曈真的不能去其它任何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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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葛忠拎着一些補品,還有牛奶水果,去往仁德醫院探望孫女。
孫女剛動完第三次手術,現在正需要補充營養,才能好好長傷口。
走進住院部大樓,葛忠的腳步較之以前輕快了好多。
孫女的第三次手術非常成功,再休養個把月,就能進行第四次手術,康複指日可待。
他上到五樓,出電梯口,剛沿走廊往前走了不遠,突然,心裏無端一緊,停下腳步。
只見前方 506 病房的門被打開,與他孫女同住的其他兩個病人坐在輪椅上,由家屬推了出來。
幾人出來時,恰好瞧見了葛忠,一個勁兒地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別進去,趕緊去樓下叫醫護。
葛忠心猛地一沉,幾步快跑,沖進 506 病房。
“哐當”一聲,他手裏拎着的補品水果砸落在地。
病房最裏面的床位旁,葛忠老伴僵硬地站着,面色蒼白。兩個彪形大漢立于她身側,一個雙臂交叉抱于胸前,另一個端着盛滿蘋果塊的碗,遞到床頭邊。
床頭邊,坐着另一個光頭大漢,一手拿起碗裏的蘋果,一手捏着葛忠送孫女的小黃鴨,每捏一下,就對着床上的可可道:“來,可可乖,學着叫一個,嘎嘎嘎~~,叫得好聽,叔叔喂你吃蘋果塊。”
可可小臉皺成一團,顫巍巍地模仿着小黃鴨的聲音叫喚。
葛忠血液倒灌至頭顱,猛沖了過去,一把抱住孫女。
可可一見爺爺,“哇”地嚎啕痛哭。
光頭大漢睜大眼睛,盯着葛忠,啧啧啧了幾聲:“哎呀,你這次沒去叫醫護啊?就這麽自己跑來了?挺有種的麽~”
葛忠不說話,怒目瞪着光頭。
光頭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也是,大家都老熟人了,你轉了這麽多家醫院,也該知道,叫人是沒有用的。”
他拍了拍葛忠肩頭:“別這麽見外嘛,我又沒把小朋友怎麽樣,只是和她玩了玩游戲。”
“不過麽……”光頭湊近葛忠耳邊,“你要再想耍什麽滑頭,我就和小朋友玩點其它的游戲,讓她叫得更好聽點兒~”
葛忠渾身戰栗不止,更加用力抱緊可可,他狠狠咬牙,額角青筋暴跳,仍是一句話也不吭聲。
光頭凝視他的表情,臉色沉了下來:“怎麽,不服啊?”
葛忠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沒有,我怎麽敢。”
“哦?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吶~”光頭挑起眉毛,“不是暗地裏和那駐防軍軍長勾勾搭搭,人家可幫你把孫女醫藥費都付清了呢~”
葛忠瞳孔猝然收縮,轉身撲通跪倒在地,哀求道:“不關我的事啊~是那個軍長想拉攏我,可我一直對組織忠心耿耿,沒有絲毫動搖!”
就在這時,葛忠腕上的手環忽然亮了幾下,他立刻身子匍匐得更低了,遮住手環。
“沒動搖?”光頭歪着腦袋,盯住他,“那為什麽這麽久還沒動靜?那個軍長一點異樣都沒有,還活蹦亂跳好好的!”
葛忠擡頭朝光頭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出去說話。
光頭看了眼葛忠老伴和可可,獰笑了下,吩咐另兩個大漢看牢了,然後拎着葛忠,來到醫院後一條偏僻胡同內。
這是條轉運醫療垃圾的胡同,沒有監控,除了規定的作業時間,平時幾乎不會有人過來。
此時天色已暗,胡同內,路燈亮了起來,一個個高大的金屬垃圾箱伫立着,在路燈照射下投下大片大片陰影。
光頭拖拽着葛忠來到胡同中,一腳将他踹翻:“說!為什麽這麽久了,那軍長都沒動靜?”
葛忠連連磕頭:“是恩主不對她動手,與我無關啊,我一個小喽啰能怎麽辦啊?”
光頭揪着葛忠衣領,把他拎了起來,陰森笑道:“恩主不動手?我怎麽從沒聽你向組織報告過這情況?總領一直叮囑,那麽多的恩主,難保個個都聽話,一旦發現有不對勁的,要立刻上報,你為什麽不報呢?”
說完,又一腳踹到葛忠臉上:“我看你是年紀大了,記性太差,把總領的話當耳邊風,那就讓我幫你長長記性!”
暴風雨般的拳打腳踢落在葛忠身上,他抱着腦袋,蜷成一團,嗷嗷哀嚎。
施虐仿佛讓光頭得到了極大快感,他臉上笑容越來越放肆、眼裏光芒越來越明亮,直到打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才停下拳腳,靠在牆上歇一會兒。
這時,葛忠腕上的手環又閃了幾下。
被打得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的葛忠看見閃光,不知從何而來一股力量,竟從地上一躍而起,向着前面的胡同轉角跑去。
光頭方才打累了,正在喘氣,這才被葛忠逮着空擋。
他嘴裏罵道:“老小子,骨頭還挺硬,真能蹦跶,看我不把你腿打折!”完了啐了一口,緊追上葛忠。
繞過轉角,他驚異地發現,面前竟是一條死路,路盡端,伫立着一座高大金屬垃圾桶,而垃圾桶前,迎面站着葛忠。
這老小子這會兒居然背挺得倍兒直,腿也不抖了,一臉兇惡,要拼死一搏的表情。
光頭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突然爆發出肆意大笑:“喲喲喲,瞧這架勢,要跟我拼命啊,你是腦子壞了麽?往哪跑不好,偏要往死胡同裏跑?啧啧啧,真可憐,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過,哈哈……”
他大張着嘴狂笑,最後一個“哈”字還沒哈完,忽覺眼前幾道寒光閃過,口鼻突然被什麽東西死死捂住了。
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