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喜歡你
晨光熹微,萬籁俱寂,飛星山腳下金光大開,甚是奪目。
排排弟子站在山階上沉默不語,眼裏卻掩不住激動。埋在人群離的麻花辮小女孩兒,擠了又擠,終于鑽到了臺階旁的草石之間。
山門大陣前正是這一屆參加問道會的弟子。
問道會乃四大洲各宗門年輕弟子的較量賽,每十年舉辦一次,意在選出最優秀的魁首,比如很多年前的月靈真人,以及二十年前的林稚語,都是從問道會出名的。
宗門需派二十名外門弟子與六名親傳弟子,一般由兩人帶隊。飛星門此次正是由參加過上一屆的林稚語師姐,和月下峰月靈真人的師妹,漱靈真人領隊。
山腳下的灰衣少女神情悠然,環臂靠在樹幹上。陽光透過交疊的葉落下,暈在她的臉上,斑駁陸離,透着股莫測的神秘。
朱嘉豪站在隊伍最後,陰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少女的側顏。
“喬喬,此次就由你和稚語帶領大家了,切記一定要準時到達。”
月靈囑托完,又湊近幾分,壓低了聲又道:“你們說的那件事,掌門和我都已明白,護山大陣不日便會開啓,屆時門內有過異常之人都會一一盤查,你們放心。”
“還有……”月靈不做聲響地瞥了眼隊伍後的方向,“那個外門弟子去白晶山前,曾和朱嘉豪來往密切,你們多加小心。”
喬晚色雙眸一斂,微微點頭。
昨日問道會弟子集結的時候,宋涵認出來此人就是當年慫恿之人。看來她猜的沒錯,原身和污染亡靈的關系頗為密切。
“嗯,師父,弟子收到。”
林稚語抱拳行禮,身姿飒爽。
“好了,傳送陣就要開啓了。”淩遠抖開一把紅扇,踱步走來,“中洲的傳送點,都在地圖上了。切記,在中洲不可随意使用術法。”
喬晚色接過一張薄薄的牛皮紙展開,忽而,動作一頓。
地圖上有一個紅點正是河山郡。
竟這麽巧?正是他們此次需要進入的最後一個傳送點。
喬晚色不聲不響地又塞回儲物袋。
此時,山腳處蕩開一大片雲霧,如同身處雲海。一道門浮現在雲霧裏,門中心仿若水波粼粼,自裏折射出不可思議的黃光,明明是晨日,卻好似站在了日薄西山之處。
“祝我飛星門弟子凱旋!”
“祝我飛星門大獲全勝!”
“師姐,師兄再奪魁首!”
……
山階上沉默了許久的弟子,終于在這一刻高聲吶喊,整座山門高呼雀躍,喊聲震耳欲聾。
喬晚色心悸不止,怔怔仰視着頗具神性之光的陣門。
臺階漸漸蔓延至腳下,她試探地踏上,是硬實的。
林稚語輕聲道:“師叔,這是宗門最高級的傳送陣,可以直接抵達京都。”
京都……
那下一個地點就是河山郡!
竟這麽順暢……
想罷,喬晚色大步踏至門前,身後如雷霆萬鈞之聲,令她忍不住再次回頭,掌門,各峰真人和長老都在前一排,有希冀有擔憂,就連與月下峰一直不對付的雷剎真人,此時也沒了往日的譏諷。
後面山階上,共三千多弟子遙遙相望,他們的眼中介是崇拜。其中就屬秦河手揮得最猛,嘴咧得最大,瞧着像個怪異的大頭娃娃。
喬晚色撲哧笑出聲,不由得升起一抹奇怪的感覺,她轉身踏入陣門,漸漸,二十六名弟子都徹底隐去。
山門大陣的黃光消失,淩遠轉身揮手,撤下了往日溫和的面容,厲聲道:“未來一段時日,飛星門将徹底開啓護山大陣,弟子一律不得外出,采買皆需持有令牌者可出山。”
*
暮鼓鳴鳴,中洲京都宣武門處站着一群衣着怪異的持劍少年,這裏面竟有不少未遮面的女子。行人驚懼,偷偷指着他們許久,讪讪遠離。
“師姐,這是怎麽回事?”宋涵緊貼着林稚語的臂膀,輕輕拽着女子的衣袖,神情緊張。
林稚語眉頭輕蹙,搖搖頭看向最前方還在和守衛争辯的少女。
“我們是西洲飛星門的弟子,這是令牌!為何不讓我們入京都?”
喬晚色舉着令牌壓在守衛眼前,又道:“中洲皇帝與我們各四洲立下的盟約,是不作數了嗎?”
守衛搓搓手,暗暗思忖片刻,只好打着啞謎道:“小仙師,這國師下令不允四洲弟子入內,在下實在沒有辦法啊…”
“國師?”喬晚色敲着懷裏的劍,“這國師什麽來頭?”
“這…嗯……”
守衛支支吾吾的,面色糾結難掩,顯然這國師定是個狠厲之人。
喬晚色不是個蠻不講理之人,見狀揮揮手,“算了,不用說了,多謝小哥告知,我等不煩擾了。”
現如今直接動身去河山郡也趕得上。
喬晚色轉身欲離。
“等等!”守衛小跑湊近喬晚色身側,咬咬牙,“小仙師,現在的國師是老國師曾孫。幾日前,老國師暴斃,小國師上位後極為厭惡女子,不得女子露面示人,見之即斬。”
守衛哀嘆一聲,小心探看女子臉色,語氣盡是不滿,“這小國師就是嫉惡女子面容,聽聞她面有殘缺,形如鬼魅,喉嚨曾被熱水燙傷,嘶啞嘲哳,有不少人說,她是邪修。”
“女子?邪修?”
倒是稀奇,中洲是第一次出了個女國師。
不過,“你同我說這個做甚?”
“這…”守衛捏緊了拳頭,“我三個女兒皆是國師處死……”
喬晚色眉頭一滞,面帶歉意,“我們此次有要事在身,這事可能……”
“不會。”守衛急忙打斷,“河山郡起兵謀反,國師特封為鴻胪寺少卿,前往談和!”
“什麽?!”
守衛聞聲看去,是個嬌俏玲珑的女孩,打扮尤為可愛,同他家的小女兒真是相似。
宋涵宛若炸了毛的貓,“那豈不是河山郡我們也進不去,那我們還得花多久才能趕到北洲?喬晚色,你怎麽帶隊的?”
林稚語劍柄打向宋涵的手,不贊同道:“師妹,慎言!這與師叔并無幹系,何況我們雖是修仙者,卻不能硬闖凡人地界,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喬晚色對着宋涵神秘一笑,從儲物袋中翻出一只小巧的模型。
“飛舟?!”
喬晚色挑眉“嗯”了聲,手中的飛舟飛向半空,猛然撐開,一條巨型船升起。
周遭行人紛紛遠離更甚,不敢出聲,偷偷瞥着空中的龐然大物。
“真人不愧是真人,竟有這等靈物。”
隊伍裏激動的聲音此起彼伏。
“師父竟送了你飛舟!”宋涵嘟起唇,心裏的酸水直冒。
喬晚色雙肩一聳并未解釋,旋身飛入了飛舟中。
“師侄們,都快些上來吧。”
少女雙手搭在船欄上,嗓音慵懶,西邊薄薄的光彩映在她身後,燦爛極了。
修仙者在中洲不得随意使用法術,但沒說不準使用機關術啊。這飛舟日行千裏,雖說不能準時将他們帶入北洲,但花個三兩日到河山郡還是輕而易舉的。
只是……
這河山郡,他們必定要與這國師會一會。
“師叔。”
林稚語走近喬晚色身後,不再進一步,行禮十分規矩,一刻也不忘。
喬晚色有些無奈。
她同林稚語說過多次,私下偷偷喊她喬喬即可,但林稚語十分認死理。若飛星門舉行一個講規矩大會,林稚語定是比雲起峰弟子更勝一籌。
“如何?”
林稚語搖搖頭,“朱嘉豪在屋子裏并未出來,也沒有什麽異響。瞧着,很正常。”
正常?怕不是蔫着壞呢。
“好吧,既如此,就走一步算一步,防着他點就是了。”
喬晚色交代完再次倚靠在甲板上。
先晾着這人一段時間,若真和原身有關,都不用等她先聲奪人,必定會自己露出馬腳。
夜色寂寂,霧色蒼蒼。遙遙空中月兒只露出一抹小尖,紅色的,像是什麽邪惡,在窺視。
若有若無的風一面又一面,撲在少女的身體上。闕沉水只覺涼風瑟瑟,又往喬晚色腰間鑽近了幾分。
喬晚色一陣發癢,摸索腰間,提出一根小蟲。
闕沉水頓時被凍得睜大眼,鼻孔噴出霧氣。喬晚色笑出聲,湊近了小蟲,輕輕對着小蟲的藍眼珠吹了口氣,小蟲縮成了一團。
他身上的鱗片長出了些,薄薄的,仿佛一戳就碎。
“水水,我真是好喜歡你的眼睛啊。”
亮亮的,閃閃的,比月下峰主殿上的藍玉石還美。
闕沉水倏然僵硬,點點紅暈染上了臉頰,好在鱗片遮掩,并瞧不見。
心撲撲跳動着,越來越快。
我,好,喜,歡,你。
這少女果真是個見色起意,見異思遷之人,竟還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現在她這麽明擺着說出來,是何意?她不愛那個醜男人了嗎?
夜風一襲又一襲,小蟲的身體被吹涼了好多,喬晚色摸着指尖冰冰的,頓時反應過來,鋪開厚厚的毯子将小蟲裹了進去。
闕沉水閉着眼,藏在鱗片裏爪子緊緊握着,不想理會。他丹田之處的妖丹,已經在慢慢凝實了,不出幾日便能恢複一兩成妖力。
等完全恢複化形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吃了這登徒子,後面再找個靜谧的地方,舒舒服服地歸西。
不對。
闕沉水睜開眼,猛然一頓,心生幾絲怪異,他們這樣是不是太像一對野鴛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