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今天和一個患了抑郁症的孩子聊了一會,才恍然發覺,精神疾病對思想的影響如此不同,不僅是症狀見的不同,哪怕是同為抑郁症,也難以共情。

他告訴我,發作的時候,看不見前路的希望,沒有任何順心的事情,就像是沉在水裏,越奮力掙紮,越往下陷入,所以無法走出來。有一次天氣陰沉沉,她拉上窗簾,躲在床腳,渾身死氣,僵硬的不知道待了多久,直到有人進來,徑直拉開了窗簾,陽光透過窗扉,散落在屋子裏,灰塵在光柱裏漂浮,延伸到她的腿上,那一瞬間,她覺得被拉入了陽光下。“天氣這麽好,太陽在邀請我,我就舍不得死掉了。”

我恍然驚覺,即使我無法與她共情,無法明白她的苦難,但那些美好,那些微不可察的事物,正帶來強大的力量支撐着人繼續走下去,這種支撐不是藥物能替代的,也不是單純的美景,而是虛幻的,精神上大腦上對自我的救贖。

一直以來,我雖然對治療頗為配合,但對我患有精神疾病這件事,還是滿滿的不齒,即使現在,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也不想細說。在還沒有治療的時候,發作的時候,暴躁,憤怒,罵人,甚至想傷人,控制不住的幻想各種血腥場面,幻想肢解屍體,幻想各種死法,最嚴重的時候,我偷偷的找新死去的動物屍體,用剪刀剪開血管,看着血液流出體外的樣子。(我家開了個養殖場,經常有病死的動物)當然,我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對健康的生物下手,但即使這樣,不管如何發洩,內心的躁動只會越來越失控。我的良知告訴我,這是完全錯誤的,這是兇犯,是敗類,然後不斷的诋毀自己,通過這種手段壓抑自己的行為,但這種做法終究不長久,而且對思想進行了另一種程度的扭曲。所以我還是去看病了,接受治療的過程并不好受,但能使我恢複正常,因此現在,我已經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行為,及時制止詭異偏頗的思想,但是仍然暴躁易怒,無法克制詛咒的沖動,每次詛咒完之後,又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開始貶低自己,但間隔很短的時間就會再犯。這是吃藥解決不了的,我試過談話治療,試過其他其他途徑發洩,但作用不大。醫生對我說,思想的陰暗是很難制止的,藥物只會讓人遲鈍,無法思考,因此對我這種的治療,就是控制行為,也就是說,随便怎麽想,只要不動手就沒事。這是我第一個公開的寫出自己的情況,雖然還有很多不盡人意,但是半年的治療依然成果顯著,會不會有人看,有人罵,反倒不在考慮之內了。不,還是會很顧慮,那就在此祈願不會有人看吧哈哈哈哈。

回到正題。和抑郁症患者聊天是我最近新決定的事情,我可能無法安慰他們,但報團取暖,比單獨受凍要好得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體驗生與死之間,在溺亡與拯救之間,反反複複的拉扯,總會發現新的讓人活下去的東西。

今天還花了好幾個小時了解了一個陌生人,他是一個心肺功能障礙患者,前不久已經去世了。我在貼吧看完了他的事跡,深受感動。這是一個僅聽聲音就能感受到溫暖的人。疾病沒有給他帶去壓抑,金錢也沒有給他帶去自大,他清醒又溫柔的活着,救了好些人,改變了好些人,雖然他自己的話來說,這些事,尤其是金錢上的事,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但不僅是錢,還有對人對事的态度,耐心,和藹,溫暖,大愛。不得不說,仿佛是聖母(褒義詞)轉世,愛着世人,溫柔的讓人落淚。可惜疾病還是奪走了他的生命。

這個人,不提他做的事情,單獨這個人的個性,都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震撼,我生存的環境中,從未有過如此的存在,大家都像是規規矩矩的活在自己的圈子裏,不輕易越界,也不輕易交付真心,像是豎起刺的刺猬,堅硬的挺立着。但這個人,就像自願拔了刺的刺猬,不再有外殼的保護,只剩柔軟的內裏。這是我期盼的想成為的人,卻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成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