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謝季青打開冊子,一頁頁地翻看下去。
冊子很薄,謝季青看得也并不仔細,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謝季青就看完了正本冊子。
翻湧的黑氣将他包裹。
這一世的柳如霜還是要殺他。
謝季青自嘲一笑。
和他甜蜜相處只是為了能夠修成無情道,回到師門嗎?
若是師門覆滅,她該如何自處呢?
謝季青将冊子合上,收起外放的黑氣,一個計劃已經在腦中形成。
他将冊子放到儲物袋中。
一道術法打在窗戶外,傳送到遠在千裏之外的狐族。
謝季青正了正新買的衣服,衣服是按照他的身量改的,正好合身。
謝季青笑了聲,出了浴室,将儲物袋扔給柳如霜,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問道:“你喜歡我什麽?”
柳如霜被他問得一愣,躺在床上,收起儲物袋系到腰上,翻了個身,才慢悠悠地回答,“喜歡樣貌?狐貍毛絨絨的很可愛。”
“若是我沒毛呢?”謝季青走上前,坐到床邊,低頭看向柳如霜。
她還是剛剛害羞的那般模樣,不像裝的,也不像要殺他的樣子。
這一世的她,已經如此會僞裝了嗎?
“你在說什麽胡話?謝季青?你腦袋被水泡暈了?”柳如霜坐起身,擡手想要摸摸他的額頭。
謝季青猛然湊近,溫熱的手掌貼到他的額頭之上,帶來一陣清明之感,那些陰暗的心思似乎都被她這一貼而散去不少。
謝季青下意識地在她掌心蹭了蹭。
“所以,所有毛絨絨的小狐貍你都喜歡?”謝季青又問。
“不啊,只喜歡你。”柳如霜立刻反駁,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朝他的腦袋摸去。
謝季青喜歡柳如霜靠近他,摸他,不管是人形、狐形都格外喜歡。
謝季青的腦袋在她手中蹭蹭,然後慢慢擡起頭,讓自己的臉頰靠近她的手掌,繼續蹭。
“騙子。”謝季青被她身上的氣息蠱惑着,忍不住的擡手握住她的手腕,朝自己的脖頸一直往下走。
但是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柳如霜一直都在騙他,現在不過是讓他放松警惕,讓他愛上她,待時機成熟後再殺掉他。
只要沒有了師門,那她這一世就不會再殺他,就會一直陪着他。
“沒騙你。”柳如霜不好意思地想要收回手,她的手已經放在了他的腹肌處,硬邦邦的,這只狐還想帶着她繼續往下摸。
儲物袋忽而一亮一滅。
柳如霜知道這是師門給她傳來消息了。
柳如霜正好趁此機會收回手,在儲物袋中拿出傳訊鏡,看她們傳得訊息。
大師姐:【師妹,情劫歷的如何啦?可快回來了?】
【已經找到歷情劫的人選了,我們一個月後結婚,師姐可要過來觀禮?】
柳如霜頗為感動,師姐竟然還會關心她,師姐真好,她回道。
【結婚?結成道侶?歷情劫無需結成道侶,只要你在最愛他時,殺了他便可。】師姐無情無義的話從傳訊鏡中傳來。
【不是,就是人間那種結婚啦,不結道侶契的,而且我想自己悟道,總覺得無情道不止殺夫證道這一條路可走。】
柳如霜把自己的想法同師姐說道。
【但這是最快的一種方法,我們都是通過這種方法回來的。】
【你的其他未回來的師兄弟們都是想要尋找新的路,因此,一直都沒回來,柳師妹,何去何從,你在仔細考慮。】
師姐的話讓柳如霜心涼了一半。
但是她并非狠心之人,她做不到把自己心愛之人殺掉,在對方未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之時。
【好,師姐,我知道了。】柳如霜回道。
她關了傳訊鏡,将其放進儲物袋。
剛剛擡頭,就看到謝季青一臉陰沉地盯着她看。
在她看過去的那刻,謝季青又變得柔和,那瞬間,柳如霜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困了?”謝季青不滿地問。
“困,睡覺。”柳如霜回。
柳如霜不打算告訴謝季青自己修煉無情道之事,悟道這件事只能通過她自己去悟。
謝季青上床後,攬住她的腰,身體往她那靠了靠。
柳如霜被他一抱,耳朵上又染上紅霞,推了推他,卻未推動,只好說道:“你變成狐貍才能和我一起睡。”
“日後總要一起睡的,适應适應,你不喜歡靠着我嗎?”謝季青低頭看她,眼睛一眨一眨地,帶着委屈問。
柳如霜覺得今天的謝季青有些粘人,而且他似乎很不安。
于是,柳如霜并未再拒絕謝季青想要貼貼的要求,将腦袋埋到他懷中,回道:“喜歡你。”
柳如霜感覺到他整個人都愉悅了,抱得更緊了,額頭上忽而一熱,一個吻落下,低沉的男音響在耳邊,“我也是。”
-
次日清晨。
柳如霜在謝季青懷中醒來。
不知為何,覺得渾身疲憊。
她腰間還搭着一只狐貍尾巴,将她圈得更靠近謝季青一些。
柳如霜剛想把毛絨絨地尾巴拿走,忽而想到謝季青在她洗尾巴時候的別樣反應,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想動的手,轉而戳了戳他的腰,讓他醒來。
“怎麽了?”謝季青一戳就醒,聲音沙啞,帶着未睡醒的迷糊,問。
“尾巴拿走。”柳如霜指了指他那毛絨絨地大尾巴。
謝季青輕笑一聲,收起尾巴,轉頭,用手支撐着腦袋看向她,“我們今天回去辦婚宴吧?”
“可以啊。”柳如霜回。
她們趕路回去也要半個月,然後發請帖,做衣服,買些嫁妝彩禮,準備新房最快也要收拾半個月。
兩個人商量好之後就準備趕路回家了。
兩個人都沒有使用法術,而是雇了一輛馬車,一路沒停留的回了楊柳村。
柳如霜給家中父母送了封信過去,讓她們知道自己的婚事好提前做準備,順便讓謝季青也給家裏人送封信過去,讓他們一個月後過來觀禮。
但謝季青卻說:“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我是被狐族趕出來的,父母都死了。”
柳如霜瞬間心軟,抱了抱她的小狐貍,說道:“沒事,以後我便是你的家人了。”
謝季青抱住她的腰,點了點頭,“嗯,那你要一直是我的家人,我只有你了。”
柳如霜聽到這話後,沉默了好一會兒,當做沒聽到,沒再應聲。
柳如霜和謝季青回到楊柳村後,家裏人就開始為她們準備婚禮該有的東西。
嫁妝還好,按自家經濟條件去購買便好。
難的是房子。
不過,這不該是她該考慮的事情。
謝季青顯然也想到了此處,他在回到楊柳村的第三天就把這件事兒辦好了。
謝季青在城西買了一套別院,柳如霜一家人住進去都綽綽有餘。
院子假山流水、亭臺樓閣,想要什麽有什麽。
柳如霜又恍然記起他說他有錢這件事,她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
二月初六,兩人大婚。
謝季青獨自騎着半人高的大馬從城西繞城走了一圈,去柳如霜家接親。
柳如霜坐在家中,等待着謝季青來迎娶。
凡人接親的禮節繁重又複雜。
折騰了一個時辰,柳如霜才被謝季青從家中接走。
之後便是拜堂。
謝季青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姐妹,因此,堂上坐的只有柳如霜的父母二人。
兩個人拜過天地、父母,夫妻對拜後,柳如霜被接到新房中等待。
而謝季青去應付賓客們。
柳如霜家中過來參加婚禮的并不算太多,而謝季青那邊是一個狐都沒來,因此,這場宴席也并未持續太長時間。
柳如霜在婚禮前三日,曾通過傳訊鏡和無情道宗的師兄師姐們傳過訊息,讓他們來參加她的婚宴。
但訊息如石沉大海,師兄師姐一個都未回複他。
柳如霜雖然對師姐師兄未曾回複她消息這件事感到難受,但今日大婚,她心中充盈着喜悅更多。
她正想着這事,儲物袋忽然閃了又閃。
難道是師兄師姐過來了?
柳如霜不顧那些繁瑣禮節,摘掉紅蓋頭,打開儲物袋,将其中的傳訊鏡拿出。
面板上挑出師兄、師姐給她回的消息。
【無情宗這幾日被妖族攻打,我們怕不是趕不上去觀禮了。】
【祝小師妹早日悟道,回到宗門幫忙。】
這是大師姐給她回的。
【無情道宗近日不太平,待事情穩定後,必然補送禮金。】
這是那個不通人情的大師兄給她回的。
柳如霜将這兩條信息劃走,又蹦出一兩個師姐們給她回的消息,大概意思和都是師門被妖族攻打,無法過去觀禮。
柳如霜一下子心慌起來。
她顧不得自己還在結婚,将傳訊鏡一收,起身運氣朝宗門飛去。
楊柳村距離鳳鳴山并不算太近,柳如霜飛了一兩個時辰才趕到。
護山大陣已經被攻破,上山的路上全都是妖物和修士的屍體。
無情道宗雖然是個大宗,來投靠的弟子衆多,但在山中的并不算多,大多人都在歷劫未歸宗門。
只有實力強勁的師兄姐們,還有剛入山未到一年的師妹弟們。
此刻在山路上全都是剛入行不到一年的弟子們的屍身。
柳如霜看到這一幕慌了神。
她立刻使用術法來到平日常去的大殿之上。
和她傳訊的師兄師姐們正在奮力抵抗着妖族。
妖族數量衆多,其中不乏強者。
師兄師姐們看起來也撐不了太長時間了。
柳如霜顧不得看大殿之中是否還有她認識的修士,立馬加入戰局,殺妖物。
師姐師兄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妖物上,未曾注意到柳如霜的歸來。
天色慢慢暗下來。
她也快力竭,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柳如霜分神去看了一眼,是謝季青。
他來幹什麽?
她怎麽知道她是無情道宗的人?
她記得她從未和他說過。
正在柳如霜疑惑之時,正在打架的妖物紛紛停下來攻擊,對着謝季青來得方向跪下,一聲聲地“主上”在柳如霜耳邊響起。
柳如霜所有的疑惑在此刻有了回答。
他是妖族的王。
攻打無情道宗這件事說不定也是他的決定。
柳如霜望着謝季青在跪倒的一片片妖物中走向她,他腳底下是一個個的修士和妖物,大殿的地板被血跡洗刷,紅的似乎黑夜都變了顏色。
柳如霜說不清此刻是何種心情,她只覺心跳都停止了。
活着好像又似死掉。
眼前一片模糊,好像有什麽東西侵入了她的腦海,她覺得這個場景見過許多次一樣。
“為什麽?”柳如霜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問出聲。
她手中的劍已經朝謝季青刺去。
謝季青并未躲開,他此刻已經是妖族之王,這一劍傷不了他,但是卻能緩解柳如霜心中的痛。
“霜霜,若是這樣能讓你好受一些,你可以刺我無數劍,只要你這一世陪我到永遠。”
謝季青朝前走了兩步,讓劍捅穿他的身體,從後背穿出。
他以為這一劍傷不了她,但不知為何,她的那一劍刺破了他的血肉,紮到了他的心髒。
他察覺到自己的妖力正在消散。
身體逐漸沒有力氣。
倒在地上。
柳如霜望着這一幕,更覺得熟悉,腦袋好痛,大量的記憶湧入腦海之中。
身體中的黑氣不停翻滾,再次将兩個人包裹住,幻境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