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三月底，海城氣溫攀升，大家脫下厚重的棉襖，穿上了輕便的外套，不過天氣偶有反複，棉襖還不能完全放進櫃子裏。

蘇春宇就是三月底出生的，奶奶說出生那天下着小雨，春天裏的雨，淅淅瀝瀝的，本想起名叫春雨，但是春雨看起來又太柔弱了，奶奶怕孫女被人欺負，所以叫春宇。

生日這天不是周末，奶奶一早起來給她煮了雞蛋面，說生日這天要吃面。

學校知道蘇春宇生日的不多，應該就塗玥一個。她其實不愛過生日，從小到大也沒過過幾次，奶奶忙，蘇齊民不記得。

不過她本來以為塗玥會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結果到了學校後發現塗玥并沒有什麽表示，就跟平常一樣。

不記得蘇春宇也就不提了，免得尴尬。

晚上倒數第二節自習課，塗玥非拉着蘇春宇陪上廁所。

蘇春宇好氣，“我有道題馬上就要想出來了，去趟廁所回去肯定什麽都不記得了，都怪你。”

塗玥：“不就一道題嗎？那麽多不會做的呢！”

兩人挽着手回教室，快到門口的時候，蘇春宇才發現教室不僅關着門，還黑燈瞎火的。

她問塗玥，“怎麽回事？今天提前放學了？”

“不知道，”塗玥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你開門看看，我不敢。”

她輕輕用腳踹了一下門，開了。

裏面太黑，她還沒看清什麽情況，就被突然的音樂聲吓到。

“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

随之而來的還有禮花聲，“砰砰砰”，以及各種返祖嚎叫的聲音。

教室的燈開關被人控制着，一閃一閃，直到音樂聲停止，才一直亮着。

她還呆站着，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放上了一個蛋糕，她捧着，頭上被戴上了生日帽。

塗玥這時才從後面沖到她面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不要太感動哦，都是我一手策劃的。”

蘇春宇本來想笑的，可是眼睛裏卻有暖暖的液體流出來，“感動個屁。”

塗玥還在吆喝着，“來來來，送祝福，聽我口令。”

“讓我們祝蘇春宇大美女，”

全班齊聲：“18歲生日快樂，貌美如花，金榜題名，升官發財！”

蘇春宇笑哭，“都什麽啊，亂七八糟，一點邏輯都沒有。”

一個男同學說：“18歲可以談戀愛了，能不能讓我先排個隊。”

塗玥讓他滾，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全班人哄堂大笑，吵吵鬧鬧，蘇春宇想着給他們分蛋糕吃，雖然蛋糕有點小，不夠一人一塊。

她剛把蛋糕放下講臺，不知道誰就往她臉上抹了一把奶油。

她肯定要反擊的，她抹起奶油準備無差別攻擊，教室門口就響起了重重的拍門聲，大家順聲望過去，是副校長。

其他同學都逃竄回自己的座位上了，只剩下蘇春宇還站在講臺上，以一種頭戴生日帽，頭發挂滿彩帶絲，臉上還有奶油的形象。

副校長氣得臉都黑了，“上課10分鐘了，鬧什麽？我在2樓就聽見你們班的聲音了。”

全班鴉雀無聲，都低着頭挨罵。

“你們不學還有人學呢，蘇春宇，你說，怎麽回事？”

蘇春宇把頭上的帽子摘下，“同學們給我過生日。”

“過生日不知道上課時間啊！”

蘇春宇心想：不好意思，還真沒聽到上課鈴聲。

副校長也不想耽誤那麽長時間，想抓個人出來殺雞儆猴這事就算過了，“誰主導的，給我出來。”

塗玥聽了頭更低了，腳趾緊緊地扣着地板，猶豫着要不要承認。

“我自己。”說完蘇春宇沖剛好擡頭的塗玥使眼色，讓她淡定。

蘇春宇跟着副校長下樓了，在全班的注目禮下。

副校長對蘇春宇那是有點私心的，畢竟救過自己兒子的命，自然是舍不得重罰的，最後只讓她跑了兩圈操場。

她一回教室，她座位旁邊的人都過來關心她，怕她被罰得慘。

看到大家憂心忡忡的樣子，她又鼻酸了，“我沒事，就說了兩句，副校長沒舍得罵我。”

在下晚自習時，她又重新站上講臺，對大家表示感謝，“這個18歲的生日，我實在是太難忘了。”

底下大笑。

蘇春宇：“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們，壽星的祝福應該會很靈吧，祝大家都高考順利，人生順遂。”

有些同學：“順利，全班上本科！”

哄鬧完大家又各回各家了，塗玥等蘇春宇收拾東西，順便道歉，“我真是好心辦壞事，害得你生日這天被罰。”

“沒有，你做得很好，我感動死了，真話。”

但塗玥還是嘟着嘴，覺得連累了姐妹。

她早就收拾好了，背着書包等蘇春宇，四處亂看的時候，看到段煜進了自己班教室，而且向自己走來，她覺得好不真實。

段煜果然在她的位置停下，但是不是找她，也沒有回應她的招手打招呼，而是看向她後座的蘇春宇，“你沒事吧？剛剛你們班很吵，好像還聽到了你的名字，還有副校長的聲音。”

“沒事，小問題。”蘇春宇不想跟他說生日的事。

塗玥搭話：“不算小問題吧，我們班給她過生日，沒聽到上課鈴聲，玩過了被副校長抓包，罰她跑了兩圈操場。”

段煜眉心一皺，這對他來說絕對是大問題，“生日快樂，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

“沒關系啊，我也沒提過。”

蘇春宇已經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準備回家。

三人一同出教室門，但是只有蘇春宇和塗玥兩人手挽手下樓。塗玥媽媽每天都會來接她下課，所以蘇春宇跟她也在校門口分別了。

蘇春宇剛沒走兩步，她的手心突然被人從後面塞進一張紙。

往後看，就看到了笑得特別陽光的少年，“生日快樂，蘇春宇。”

蘇春宇覺得臉蛋燙燙的，“說過了。”

“永遠快樂。禮物記得看，我爸到了，得先走。”

“嗯。”

上了公車，蘇春宇才打開手裏的那張從草稿本上撕下的一小塊紙，是段煜好看清秀的字跡：

“蘇春宇生日願望券

備注：無條件、次數、日期限制

落款：段煜”

“幼稚。”蘇春宇一邊吐槽，一邊把紙條收好放進零錢包的夾層裏。

睡前，她還拿出來又看了一次，好開心，怎麽辦？

第二天早上，蘇春宇哼着歌上學，最早到教室，背語文古詩。大概是心情好，背起來事半功倍，後面直接把眼睛閉起來背，超級順暢。

後來進班的人越來越多，環境變得嘈雜，她才睜開眼睛。

一睜開眼前是塗玥的大臉，背坐着托腮看她。

蘇春宇被吓得連拍了三下胸口，還喝了一口水壓壓驚，“差點命都給你。”

塗玥笑噴，“幾個月不見，你都勤奮成這樣了，唉，我也該跟上你的步伐了。”

随後拿上蘇春宇桌面上的一個裝訂本一通亂翻。

“輕點兒翻，姐姐，那可是我的秘籍。”

塗玥定睛看手上的裝訂本，物理的，畫的思維導圖，但不是蘇春宇的筆跡，她問：“哪兒來的？”

蘇春宇得意地笑，“全校第一畫的，畫得可好了，建議你也看看，很有幫助。”

塗玥震驚得嘴巴都閉不上，小心翼翼地翻着手裏的資料，“你怎麽拿到的？他對你也太好了吧！”

“我搶的，所以你輕點翻，壞了得賠。”

塗玥重重點頭。

蘇春宇也不想對姐妹說謊，但要是說那是段煜特地為她畫的，肯定又得八卦一番，解釋一番，不如說點小謊省事。

塗玥把裝訂本拿回了自己桌面，認真地翻看起來。

早讀結束後，她轉頭過來問蘇春宇；“我能拿去複印嗎？”

“嗯……我問問他吧！”

這本資料雖然已經算是蘇春宇的了，但那是段煜的成果，她覺得還是先問問他本人的意見再說。

因為之前段煜說他下了晚自習可能會過來，所以蘇春宇就在教室等他，順便再多學會兒。

可是公車末班車馬上就要到了，他還是沒來，她只好回家。

走在路上的腳步沉沉的，跟早上是完全不同的樣子。

睡前，她給他發去信息：【塗玥說想複印你的物理思維導圖，可以嗎？】

直到第二天早上，都還沒有回複，完全失聯的狀态。

她這天上學也更早，坐的第一趟公車。

下了公車徑直地往學校走，進校門的時候有一輛車跟她同時進，然後超過她，在不遠處的校道上停車。

副駕駛上的人下來，一看到鞋子，蘇春宇就知道是段煜。應該也只有他，除了他還有哪個家長能開車進校。

車往初中部那邊開了，蘇春宇便加快步伐，貓在段煜後面，拍他書包，等他轉頭了她又跑他前面。

蘇春宇抓着書包帶子倒走，等他後知後覺發現她。

段煜看過來後，皺着的眉頭舒展了，嘴角也彎了，“今天這麽早？”

“對啊，好好學習嘛！”她停頓了一會兒，才問，“你手機呢？”

“我媽那兒。”段煜慢慢走，配合她的步伐，“你給我發信息了？”

“就塗玥想複印你的物理思維導圖，這不版權在你手上，得問問你。”

段煜笑得低了頭，“可以啊，你可以決定。”

蘇春宇還在倒着走，後面不遠處有個站定的同學，她還沒察覺。段煜怕她撞上，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幫她調轉方向，“倒着走危險。”

段煜的突然靠近讓她屏住了呼吸，肩膀處還能感受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是溫暖的。

段煜松開她後，也沒離她太遠，兩人并肩慢慢走着，難得一起的時光。

在教學樓2樓要分開了，蘇春宇跟他揮手拜拜。

她覺得好難哦，那麽近也那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