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東海之前就化作阿慶的模樣。他恭敬至極,“殿下。”

龍王敖寬皺着眉,劇烈咳嗽一番,白皙的臉上上浮現了兩朵紅暈。他被攙扶着,倚靠在座椅之上,揉着眉,意識不算作清醒,迷離的眼神瞥向花流莺。

“說吧。”

白珪盡量模仿阿慶的一言一行,“屬下唯恐控制不住他們,便擅自做主将他們帶回來了。”

龍王敖寬先是嗤笑一聲,再是撫平呼吸節奏。膚白勝雪,氣質出塵,好端端的東海之主,為了一介人類,硬生生散去大半神力,熬得自己是憔悴羸弱。頭痛欲裂,揉着太陽穴也止不住地疼痛。

睜眼,一笑,姹紫嫣紅滿園春。

“過來,我與你有話要說。”

花流莺順從地坐在他的對面。

龍王敖寬輕輕握住她的手,感受到片刻的溫暖,“花流莺,你來自于幾百年後,甚至是幾千年後。我們本不該相遇。是我逆天改命,才讓你我相見。本來我是想讓你将朱厭帶出東海,推動西海發兵。再用你牽制朱厭去剿滅西海。最後朱厭和西海同歸于盡,你我百年好合,永世不分離。”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花流莺倒是頗為驚訝,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龍王竟然想要了朱厭的命。不過細細想來,也是在情理之中。一山不容二虎。朱厭不曾做過傷害東海的事情,但是他的存在對東海來說,始終是隐患。

龍王敖寬意味深長望着她,伸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漬。

“計劃有變,即便我不說,聰明如你豈會猜不到。與其讓旁人告訴你,不如我親口告訴你。我的婉兒。”

“你說什麽?”

“他不是真正的阿慶,我說,對嗎?”

“對。”

花流莺抽回手,赫然發現手掌心不知道何時多了一道紅色的符咒圖案。

龍王敖寬指了指她的手,“此為情蠱,你我二人締結契約。”

“我叫花流莺,才不是你的婉兒。”

花流莺怒目而視。

龍宮晃動,琉璃燈盞碎了一地,迸發出噼裏啪啦般刺耳的噪音。白瓷磚面直接裂開。厚重的書櫃如同醉漢東倒西歪,搖搖晃晃。海底裂開的豁口愈演愈烈,起初小如碗蓋,後面大至湖面。崩塌的東海,很是吓人。尖叫聲從龍宮外面傳來,那些魚蝦蟹自顧不暇,逃竄到別處去。

朱厭和敖寬同時拉住花流莺的手,陷入深淵中。

從他們踏入龍宮第一眼,敖寬就知道阿慶失手被擒住。計劃被識破,已經是不能挽回的局勢了。別說是現在這副弱不禁風的身軀,就算是先前意氣風發的全盛時期,他都未必是朱厭的對手。

幸而他們不知道金鱗鑰匙就在阿慶身上,還算有希望。拖住他們,等到阿慶帶着金鱗鑰匙,趕回東海。迫不得已,他開啓了禁忌陣法。

深淵之下,無人知曉有什麽。千百萬年以來,都是龍宮的禁忌地帶。

黑暗駛去,光明到來。

花流莺率先蘇醒,看到自己的右手邊躺着朱厭,左手邊躺着稚童。敖寬随之不見蹤跡。她仔細觀摩了好一陣子,才發現稚童與敖寬多處相似的地方。

四周是鳥語花香的仙境。粉紅的桃花綻放在枝頭,清香撲鼻,甜膩膩的。一片孤島,外面是浩渺的水域。島上有村落。原始居民以捕魚為生,漁網随處可見。

花流莺搖醒了朱厭,戳了戳稚童。

“流莺,他是?”

“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在了。”

面對他們的疑問,稚童一臉茫然。

“小孩,你叫什麽名字?”

稚童努力回想,好半天才蹦出幾個字:“敖寬。”

“你為什麽變成現在的樣子,為什麽帶我們來這裏?這裏是哪裏?”

“不記得了。”

話畢,稚童再次昏迷過去。

花流莺嘆了一口氣,“這裏如果不是夢境就是幻境。我剛剛掐了自己一下,居然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感。當下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出口。”

敖寬已然是十歲孩子的樣子,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忘了,統稱為失憶。

桃花樹下,花流莺背靠着樹幹,望着不遠處的海域,心中感慨萬千。朱厭忙着去找尋出口,而敖寬仍舊是躺在樹下昏睡。他好不容易醒來,望着身旁的花流莺不禁害怕,退縮着躲到樹後面。

花流莺招招手,他鼓起勇氣走出來。

“怕什麽,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過來點。”

“嗯。”

“敖寬,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

“嗯。”

“為什麽怕我?”

“你兇我。”

“這樣呢。”花流莺莞爾一笑,恰逢此時昏黃的斜陽照耀在她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淡黃色的光芒。眉目如畫,眼眸婉轉靈動,俏皮與美豔具存,美人絕色。玲珑曼妙身姿。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薔薇。

敖寬乖巧坐在她的對面地上,緊盯着地面的青草,磕磕絆絆道:“我真的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花流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白白嫩嫩,手感像極了白面小胖饅頭。

“若是實在想不起來也就算了。我這個人不愛斤斤計較,以前的仇怨一筆勾銷。等離開這裏,咱們就不要再見面了。只要你不傷害我以及我的朋友,我是不會主動招惹你的。”

敖寬肉嘟嘟的小手抓住她的袖子口,誠懇道:“姐姐我會聽話的。”圓乎乎、肉嘟嘟的小臉,清澈如水的眸子,紅紅的小嘴巴,好似一張幹淨的白紙,沒有人舍得去記恨這樣的小可愛。明明才十歲的模樣,偏偏有長成禍國的趨勢。長大後的敖寬,放眼整個東海,除了朱厭能與他争輝,再無其他精怪能與之媲美。

花流莺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瓜子,算是達成和解。

彎腰,張開雙臂。

當抱起敖寬的一瞬間,她就後悔了,真是重啊。看起來胖嘟嘟的,結果抱起來真是小胖。她咬着牙,抱着敖寬徐徐向村落走去。敖寬順從地伏在她的肩膀上,不覺困意起,施施然睡去。

朱厭原路返回,與她相遇在分叉口。

“我來抱着他。”

瞧出花流莺鬓邊的細汗,他接過睡眠中的敖寬,輕松地将其單手抱。

身影相依,走在落日餘晖中。

“阿厭,你可有找到出口?”

“沒有。不過,我倒是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島上的人似乎都格外開心,不管是做什麽,都是笑着。”

這是為什麽呢。

難道這裏的人類就沒有煩惱嗎?

做什麽都是開心,歡喜。

理想國。

花流莺困惑不解。

島的面積不大,他們走了幾步,便到了村落。誠如朱厭所言,居民都是歡歡喜喜,笑聲充斥四。竟然每個人,都是開心的。

花流莺一行人突然闖入陌生的島嶼,居民不僅沒有驚訝排斥,相反是笑臉相迎。

“我是花流莺,他叫朱厭,這是敖寬。初來乍到,你們好。”

頭戴杜鵑花的婦女笑着端出來一盤洗好的水果,“你們好,歡迎你們的到來。我愛戴花,他們都叫我花嬸。”

花流莺禮貌接過水果,“謝謝。”

花嬸吹起口哨,在院子裏跳起舞。在場的人有笛子的,吹奏笛子。有擅長歌曲的,婉轉悠揚的歌聲響起。有扛着二胡擠進院子裏彈奏的。一時間,院子裏裏外外擠滿了圍觀的群衆。能上場表演的,不會吝啬自己的才華。不會任何表演的,默默擔任捧場的觀衆鼓掌着。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夕陽隐退于茫茫黑暗中,月亮隆重登場。夜晚的島嶼,恢複了平靜。在花嬸的安排下,花流莺暫時有了住處。敖寬是一天中有半天在睡夢中度過的,幾乎沒怎麽醒來。唯有朱厭立于房頂上,守護着花流莺,一夜未眠。

蜉蝣島(二)

月,高懸于蒼穹之上。點點星光,微弱渺茫。萬籁俱寂,村落陷入安寧。似幻境,如桃源,讓人不得好眠。

花流莺順着梯子,爬上屋檐,麻溜地坐在屋頂上。

朱厭與之并肩而坐。

認識時間不算長,卻總是感覺像是有股青梅竹馬的熟悉感。他們信任彼此,而依賴彼此。有的時候,不說一句話便能感同身受。有的時候傾訴了千言萬語,也不能理解對方的心意。而他們能互相明白到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細致入微地,洞悉彼此的想法。

“阿厭,我突然想到一個人。她素來愛笑,笑時如繁星。與她不同,我木捏呆滞,封閉內心,拒絕與人交流。和她相比,我就是個書呆子。”花流莺笑着緬懷過去。

朱厭一雙含情眼望着她,“星辰許多,月是唯一。流莺,你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月。流莺,你救過我的命,我知道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願意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