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王頓時肅然起敬了。
焱國并非強國,在宴席上位置較為靠後。他也沒有上前找允說話。一段時間不見,弘瀚居然緒起了胡子,腮幫子上長了一圈胡子茬,若不是穿的好,簡直就像是個土匪。
中原各國一直對西境的印象就是土匪橫行,暗地裏瞧不起焱國。但最近焱王搞得風生水起,貿易作的很好,不得不看中幾分。
有國主便套近乎說:那祝卿本來自焱國,焱王怎麽見面了不去交談?
焱王回答說:諸位國主都沒見過我祝卿,自然要讓客人們先交談,這才是待客之道。
好麽,完全把允當成自己的了。
酒過三巡,允借口身體不好就離席了。回到房間,卻發現弘瀚坐在那裏等着。
你怎麽來了?
弘瀚說:不想看到我嗎?
允說:怎麽會。只是天宮守衛森嚴,你怎麽過來的。
弘瀚說:是阿錦。
允很吃驚:阿錦還沒走嗎?
窗外就傳來阿錦的聲音:師父,我哪有那麽沒心沒肺,怎麽能丢下你不管!
允很無奈。
弘瀚則看着他。
阿錦又說:你們好好談,我走的遠遠的保證什麽都聽不見!你們好好談哦~
聽着她遠去的聲音,允嘆了口氣:是我管教不嚴。
弘瀚則看着他,說:你瘦了。
他拉起允的手,說:你有沒有想我?
允卻輕輕的甩開他的手。放在以前,他絕對無法做出這樣的動作,即便要做,也會受到強烈的反噬。但現在他沒有絲毫的赤焰內息,反噬自然也就無從說起了。
弘瀚露出疑惑的表情。
允卻笑了,抓住弘瀚的手,說:現在,我終于可以想怎樣說就怎樣說,想怎樣做就怎樣做了。
弘瀚卻發覺他的手冰涼冰涼的,以前那種溫暖如火焰的感覺消失了,并且似乎十分無力。你怎麽了?
允卻拉着他,說:弘瀚,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弘瀚覺得他的狀态很不妥,好像生了重病快要死了似的。甭管說什麽,你跟我回西京先。
允明确的說:我不想回去。
弘瀚大為吃驚,不僅方才他甩掉了自己的手,并且現在明确表達了拒絕的意思。影不是不能違抗主人的意願嗎?
允的表現實在是太反常了。弘瀚忍不住想起草原大巫說的:事出有異必有妖。
允拉着他說:弘瀚,從我跟你離開圻山,已經一年多了。你帶我出關,帶我穿越草原,帶我去西京,帶我去獵場。是你告訴我,要我做一個完全的人。
允看着他,眼睛從沒有這麽清澈,這麽亮。他說: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可以在你面前做回我自己。
允說:這個房間,是我小時候住的。
允看着弘瀚,說:我叫允,姓玘,是惠王第七子。
弘瀚并沒有顯得特別驚訝。
在草原,當允殺掉他的馬之後曾将全名告訴自己。之後他便派人查過。玘姓是大姓,同樣也是王姓。他早已得知允的身份,但沒想到他會告訴自己。
以王子身份做了奴隸,成了自己一個邊境小國主的影,弘瀚以為他會将這個秘密守一輩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對這種事。
允說:我很開心。真的。原以為任性一次,哪怕死了也好。但是我遇到的是你,我真的很幸運。我想能夠和你一起看着一個國家強盛,是多幸運的事啊。有多少人,一輩子遇不到一個明主。
允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這麽多話。他身體不好,說一陣就有些喘,但是他很想把話說完。
我原以為能夠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讓國家強盛,看着你生兒育女子孫滿堂。但是後來發現我做不到。當看到你被一群女人簇擁着,成為他們的丈夫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快要走到頭了。我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在一旁默默看着你,守護着。盡管,影必須如此。
允說:所以,我沒有辦法再做一個影了。
弘瀚想要抱住允,說:我以前也并不是沒有女人。
允避開了弘瀚的擁抱,說: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會有王後,會有夫人們,會有很多女人。我是皇宮中長大的,我比誰都清楚。
弘瀚說:難道不能像之前一樣麽?
允看着弘瀚笑了,摸着弘瀚的臉。說:不能。因為那時我還不知道什麽是情愛。
允說:弘瀚,我喜歡你。他親吻弘瀚的嘴唇。
弘瀚将他緊緊抱在懷裏,就想要揉進身體一樣。允的身體很冷,他想要使他暖起來。他很溫柔的對待允,就想對待自己的珍寶。
允并不像以往的順從,他主動的回應着弘瀚。
弘瀚就知道他是願意的,因為現在他可以自由的說不,并且自由的表達拒絕的意思。
他看到允白皙的身體上曾經的傷痕,有在草原留下的,有在回京途中的,有在西京的,有在獵場的。他一處處挨個吻過那些傷痕。允曾經說過,不想讓疤痕消失,因為他不想忘掉那些記憶。弘瀚感到心疼,他細心的對待着身下的人,試圖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愛意。
當他們登上巅峰之時,弘瀚看到允額上的火契又出現了。他忘情的吻着允的額頭。他是他的,永遠都是。這就是證明。
他喃喃的說:你是我的,永遠都是。
允平靜了片刻,額上的火契漸漸褪去。他輕輕說:是的,我永遠是你的,但你注定不會是我的。
天快要亮了,霸主大典将要開始,弘瀚得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說:無論如何,你還是會跟我走。
在他出門之後,允輕輕說:是的。你的要求我全都不能拒絕。
白捉着允的手腕,露出驚奇的神色:怎麽突然好起來了?
已經被冰息丸完全消解的赤焰功力,竟然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這樣下去,他是能夠恢複的。
允收回手:是因為火契啊。
白更加奇怪了:但你不是早都……
允說:我也沒有想到,但大概只有火契主人召喚,赤焰才會醒來吧。白看着允,忽然說:你跟焱王回去吧。
允說:師父嫌棄我嗎?
白說:只有跟在他身邊,你才能好起來。
允想到了什麽,抓住白的手,擄開他黑衣的袖子,便看到了有着重重疊疊陳舊傷痕的胳膊。他心中難過,問:那時候,你從焱國回來,天子有沒有為難你?
白不動聲色的放下袖子,說:沒什麽,早都過去了。
允似乎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師父,如果,我想要毀掉影門,你怎麽看?
白回答說:皇族會很生氣。
允說:我問你會怎麽想。
白說:你也是皇族,影門始于皇族,終于皇族。我會很高興!
這時候阿錦探出頭來,不耐煩地喊:還沒有準備好嗎?大典都要開始了!
他們倆答應一聲,便往外走。
白說:你看,至少阿錦會開心的笑。
允說:是啊,我管教不嚴。
白說:我也管教不嚴……我希望你能像她一樣笑。
霸主大典在仲秋之日。在皇族祭天的場所。
天子帶領各國諸侯祭拜過上天和祖先之後,當衆宣布衛王成為霸主,代天子統領各國的事宜。
衛王是個很強勢的人,看天子當衆向自己施禮,感覺放眼天下為我獨尊,心情頓時大好。于是向天子要求說:現在天下諸侯以我為尊,我是不是可以把陵墓也按照帝王的規制,建造成九級的陵墓?
天子擡起頭來,說:衛王以為,目前除了陵墓的規制,天子還有什麽特別的待遇區別于諸侯呢?如果我連這個也能夠答應,我還有什麽面目去面見先祖呢?
他站直身體,在諸侯之前難得的脊背挺直。
允在一邊看着,覺得在秋風中,顯出一股蕭瑟之意。王室的輝煌終是已經過去了。
從祭典歸來,衛王大宴諸侯,并在宴席上正式提出了邀請允去衛國做上卿。天子原本在一邊默默喝酒,并不說話,這時候卻站起來,說:衛王不知,祝卿本是惠王第七子,乃是寡人唯一的弟弟。
這話一出,除了弘瀚,諸侯們都吃了一驚。
天子說:畢烏之能原是王族所遺的天人神力,他是王室中人,去往何處便是由寡人指定。我不願強迫弟弟,你們且問他自己,他願意去往哪國,便去哪國罷!
諸侯們一聽,立刻都熱切的看相允。
允卻望着天子,他發現自己的兄長真的老了。
一時間席上諸國都開出自己的價碼,有贈以城池的,有送美人珠寶的,有許以公主的。唯有焱國國主不同,他說:西境盜匪橫行,蠻夷為禍,我願請王弟相助,共赴邊疆,攘夷尊王,不知可行?
允看着他。他一直在等着弘瀚說話,其實不論他說什麽,他都會同意。因為他無法拒絕弘瀚。但沒想到弘瀚會這樣講。
允說:我願去往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