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驚動了吃齋念佛的太皇太後,帶了太後就回宮了,見孫子沒事,但兒子被捅了一劍,立刻命人将程绮玉關押進大牢。
之後又去了大長公主府,怒氣沖沖的質問着一臉悠閑的淑慎大長公主,“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還能坐的住?”
淑慎大長公主看着自己的指甲,沒有理會太皇太後。
“容淑。”
“我聽見了,您也不用這麽大聲,您這麽着急過來,就為了質問我坐不坐得住?我為什麽坐不住,太皇太後,我們的交易在您兒子登基的那個時候就完成了,您可別瞪我,這剩下的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你,你……”太皇太後氣得指着淑慎大長公主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未出嫁時,她在家受盡寵愛,後遇到還是皇子的元宗皇帝嫁入皇家,只是一切都是假的。
原因是她發現,她平順的日子下,滿滿都是謊言,她的夫君不過是拿她當靶子,她能過的平安順遂不過是因為她的夫君需要她的父親,當然也在忌憚她的爹爹,就連她的第一個孩子,自打出生就身體不好,全都是她夫君的傑作。
知道了她也無能為力,哪怕她成了皇後,可她還是個天真的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好,可就在這時,一個孩子自告奮勇的說要幫她。
這是他夫君的第六個女兒,沒有名字,平時都是稱呼她六娘。
這個孩子的眼睛有什麽吸引着她,她暈暈乎乎的就答應了。
六娘是個聰明孩子,她也明确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就是希望,将來元宗皇帝的陵寝邊能給她母親一個位置,可六娘的母親不過是個小小的采女。
不過,為母則剛,反正那個男人也不是真的喜歡她,這個要求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就默默地看着,短短幾年,六娘就取得了那個男人的信任,并且有了自己的名字,淑,封號為淑慎公主。
那個男人知道臨死才知道,害死他的,其實就是他最信任的女兒,最後六娘當着他的面改了他的聖旨,活活氣死了他。
原本的即位人該是淑妃的兒子,而她,也是淑妃的擋箭牌。
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最終還是她的兒子成了皇帝,而她,也成了太後。
只是,沒過幾年,她的兒子就死了,給她留下了一個不過牙牙學語的孫兒。
一邊是弱冠的孫兒,一邊是剛及笄的兒子,她又陷入了兩難。她甚至問了六娘,可是六娘告訴她,這事只能她自己做選擇,最後,還是屾兒自己的選擇,她記得屾兒對她說,“母親,曦兒是兄長的孩子,怎麽說皇位都該是他的,兒子可做輔政之人,等曦兒及笄,便把這一切都歸還于他,若是母親不放心,兒子可立下字據。”
她當然相信自己的孩子。
對外的說法是為元宗皇帝吃齋念佛,可其實她知道,與那個男人沒有半分幹系,她所在乎的,就只有自己的孩子。
可如今,她還是那麽無能為力。
淑慎大長公主看着一臉頹然的太皇太後,搖了搖頭,“程绮玉将軍一家皆忠于皇室,最後一個親人卻死于你們之手,如何讓那些将士安心?太皇太後,您該做的,是就事論事,程大将軍一事皇帝已經有了決斷。說起來,程大将軍還是你的侄孫女,您也要替人家想一想。”
小皇帝派人在查,容屾也派了地府的鬼差去查,事情發生時,恰逢地府有事他留下了一個替身,可就是這樣讓人鑽了空子,那人定是對他有一定的了解。
最後一切線索都指向了端王。
端王是容屾的四哥,也是淑妃的兒子。元宗皇帝最疼愛的兒子,當初差一點就登上皇位的人。
端王妃陳妩是天星皇室餘孽,當初天星皇室餘孽被人追捕,逃到了北渝的地盤,殺了一戶有女兒的人家,以孤兒的名義将陳妩送進了慈育堂,暗中照料着。
可他們也沒想到會有人收養了陳妩做女兒,而那個人後來還升官了,進了京城做到了戶部侍郎的位置。
這讓他們心中有了一個滅了北渝複辟天星的想法,他們暗中聯系上了陳妩,一番商量,決定接近元宗皇帝的幾個兒子。
也是無意間讓陳妩發現,原來元宗皇帝明着寵愛皇後,實則最愛的還是那個在後宮沒什麽存在感的淑妃。
于是,她不顧父親的反對,選擇了衆人看不好的端王,本來一切計劃的好好的,誰知道半路殺出個容淑來,被元宗皇帝寵愛的淑妃被殉葬,最有希望的端王被發配的遠遠的。
陳妩自然是不甘心,若是得到北渝,她就是天星的女帝,誰敢和她争,這麽些年她一直在忍,先帝身體不好,死得早,皇帝年幼,可誰能想到那個平時看起來那麽木楞的攝政王做起事來滴水不漏。
可她能忍,攝政王府中有她的人,那人什麽也不用做,就是觀察攝政王,陳妩将攝政王的一切記錄下來,從中找到攝政王雖然厲害,可很多時候,他還是那麽木愣愣的,當然,最重要的是攝政王是真的喜歡那個程绮玉。
剛好,一箭雙雕。
陳妩被抓,一番嚴刑逼供下才說出了事情的全部,她看着面色深沉的容屾,“國師說得不錯,你根本就不是容屾,你就是個妖孽。”
程绮玉看着她,拔出了自己的劍,“當初滅了天星的是我阿爺,你為何要對他下手?”
“哈哈哈,難道他爹就沒有份嗎?若是沒有你們,我就是天星的公主,未來的女帝,何必嫁給端王那個廢物。”
程绮玉直接一劍抹了她的脖子,跟這種人,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收回了劍,“待我阿兄下葬後,要殺要剮随你們的便。”
“陳妩說的那個國師還沒有找到,此人精通惑心術,不僅迷惑了陳妩,也迷惑了陛下,若是放任他逃竄,必還會有其他人受害。”
“那是你的事。”程绮玉轉身要走。容屾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阿玉。”
“王爺,不好了,南祈派了三十萬大軍拿下了我們兩座城池。”
“什麽?”
“南祈那邊說是我們無故扣押他們的使臣,是在挑釁他們。”
容屾回頭看了一眼程绮玉,卻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天上下起了小雨,她仿佛沒有察覺。
康寧伯府門口,李大管家撐着傘現在那裏,看見程绮玉,連忙上去幫她撐傘,“大将軍,那些人聽說是康寧伯府,都不願意過來。”
話音剛落,就見穿着甲胄的一群人往這邊走,一直走到跟前才停下,為首的将軍看着程绮玉,“大将軍,兄弟們來為伯爺送行。”
程绮玉嘴角動了動,扯出一抹笑。
……
握緊了手中的劍,棺中躺着的人全無生息,程绮玉閉了閉眼,“封棺。”
沉重的棺木合上了,也隔絕了程绮玉的視線。
轉過身,院中站着的,是昔日跟着她在戰場上厮殺的将士們,如今,他們依舊站在一起。
“阿兄,該啓程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糊了眼睛,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看見這陣仗,自動退至一旁。
泥土一點點的掩埋了漆黑的棺木,仿佛昨日才見過的人,今日便成了一抷黃土。
原來人到最後,終究不過黃土白骨。
程绮玉拔出劍,指向上空,“今日,程氏绮玉在此送兄長亡靈入輪回,望漫天鬼神行個方便,若有攔者,遇鬼滅鬼,遇神弑神。”
一道驚雷劃過天際,觀塵鏡中,程绮玉的神情決然,白啓終究還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将臉別了過去,“她的魂魄可是全了?”
“看這情況,三魂七魄是歸體了。”
“多謝帝君相助之恩。”白啓對着對面的人行了一禮。
對面的人擺擺手,“我也只是受了故人之托罷了,這點小忙,算不得什麽,不過本君倒是好奇,你托了凡身,是如何還記得之前的事?”
“也是意外之故,先前遇見一只會催眠的貓妖,他想催眠與我,卻不想喚醒了我的記憶。”
“原是如此,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該去輪回了,不過這回,可不能再出了差子了。”
“是。”
看白啓欲言又止的模樣,那人一揮手,将白啓送入了輪回,“故人不願透露姓名,吾也不能食言。”
轉頭又看了看觀塵鏡中的程绮玉,“這性子,與她阿娘還真是像。”
……
南祈來勢洶洶,北渝這邊也派了人,可折損嚴重,那派去的将軍當場被活捉了,被挂在城牆上,南祈那邊耀武揚威的。
文武百官急得跟什麽似的,開始推薦自己覺得可行的人,最後不知道誰說了句,“臣覺得程绮玉可行。”
周圍瞬間安靜了,然後紛紛後退了一步,給那個敢于進言的壯士讓出了位置。
那人看了看四周,幹脆心一橫豁出去了,“啓禀陛下,臣覺得,程绮玉可行。”
小皇帝看了一眼身邊的容屾,近日皇叔都是這樣,整個人呆愣愣的,很少說話。
“陛下……”
“好了,卿之所言,朕亦有同感,朕也覺得,可派程绮玉前往。”
那些老臣立馬跪了,直呼,“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卿等擔心朕知曉,可卿等亦知曉,爾等所薦之人根本不堪大任,唯有程绮玉可用。”
“陛下——”
“朕意已決,卿等不必再勸,立刻宣旨,封程绮玉為骠騎大将軍,立刻帶人前往通陽城。”
程绮玉接下聖旨,随手扔在了一邊,這裏空蕩蕩的,李靜就現在旁邊,一動都不敢動。她是偷跑出來的,聽到陛下讓大将軍帶兵收複城池,她就趕緊過來了。
“大将軍,您……”
“我會去的。”
“哦。”
氣氛很是沉默,李靜都覺得自己要待不下去了,之前的大将軍到哪裏都是一副笑臉,甚至還一副吊兒郎當毫不正經的樣子,可是現在的樣子卻更讓人看了心裏難受。
程绮玉站了起來,“我阿爺阿爹姨夫都是死在戰場上,我要死也只能死在戰場上,不過,我死後,可能連他們的名聲都搞臭了,一代忠臣良将,可能要背負永遠的罵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上輩子做了什麽缺德事,碰上我這個惹事精。”
“不是這樣的大将軍,你……”
“哪樣?難道你認為殺進皇宮裏要弑君是對的?”
“當然不對,可是……”
“可是我确實唯一一個活到現在的人是吧?”程绮玉笑了笑,“也離死不遠了。”
李靜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看了看程绮玉,“不管是輸是贏,您都不會回來了是嗎?”
程绮玉搖搖頭,“是一定會贏。好了,回去吧,這個匕首送給你,別告訴你的家人是我送的,我怕他們趁你不注意給扔了。”
程绮玉把匕首塞進李靜的手裏,“走吧,路上小心點,別讓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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