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天，餘廷寧果然按照約定将她送回到了學校。
“到了。”
餘廷寧扭頭看她，有催促的意味。
但慕歲卻賴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怎麽？”
餘廷寧挑眉問她。
慕歲長嘆一口氣：“不想上學了。”
“……”
餘廷寧覺得自己好無力，就像是一個送孩子第一天上學的老父親一樣無力。
“你确定還想聽我跟你念叨上學的必要性？”
“……”
算了吧算了吧，師傅別念了。
慕歲閉上眼，努力把心裏那個想要偷懶的小懶蛋趕走，然後才走出車門。
沒想到臨走前，餘廷寧倒還是真的拉了她一把，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
“好了，你擁有王子的吻了，可以去學習了。”
慕歲這麽久沒有回來寝室，諸位舍友見到她，已經只想跟她交流一下成年人生活的具體內容了。
然而這件事說起來也很尴尬，雖然說她的确裝模作樣的在餘廷寧家裏待了好幾天，甚至兩個人還同床共枕過，但他們之間還真的就一直是純潔的同志關系啊！如果不是她自己之前親身感受過，她甚至會懷疑一下他到底行不行。
“我們還沒有呢。”
慕歲将臉埋在玩偶裏，聲音悶悶的。
舍友們也是一頓，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展開。
“老男人都這麽保守麽？”
“那你們難道真希望我和他發生點什麽麽？”
慕歲塔頭望向另外三個人，果不其然，大家也都是嘴嗨而已，并沒有什麽期待。
“說實話，我之前還有點擔心過，他會不會要求你一畢業就跟他結婚生子去。”
李木子先開了口，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陸洱也舉起手：“是啊，其實我之前也有點擔心的，感覺你不太吃得住他的樣子。”
慕歲撐着腦袋，沒想到大家也有着和她一樣的擔憂，不過如果因為有一點點擔憂就停住了腳步的話，那就太沒意思了。
于是也不再想那些別的了，幹脆叫上大家一起，一起上課去。
等到結束了，四個人合計着下午都沒事情，于是就一起叫了車去了市中心的商圈浪。
大學生的快樂真的很簡單，尤其是她們寝室嚴格來說還都是一群小富婆，那快樂就來的更加簡單了。
幾個人逛了逛商圈，買了點小玩意之後，就一起去吃了個下午茶。
這個點有功夫出來喝個茶的，不是貴太太就是大小姐，于是整個店裏可是安靜的很，連帶着四個人互相閑聊的聲音都放低了不少。
然而就在慕歲不經意間言笑晏晏的時候，她就在店門口的轉角處，看到了一個濃密長發披散在腦後的女人，那女人一臉的笑容，正和她身邊的一個上了些年級的男人笑着說些什麽，說着說着，竟然就又笑出了聲，看起來是感情很好了。
于是慕歲想也沒想的，就這麽直直的離開了咖啡店，往那個背影的方向一路狂奔。
那個身影，對于慕歲而言實在是太過于熟悉了。
在無數個被親爹慕光照和他的那位小三老婆氣得只能默默哭泣的夜晚，她的心裏都懷揣着一個隐秘的想法，那就是總有一天她的媽媽一定會回來，将她接走。
她的母親葉晌和無數個創業故事裏的原配一樣，在她爸和小三好上了之後，就果斷拿錢離開了這個家。
時至今日，她還記得母親離開的那一天，緊緊抱住她的感覺。因為母親是個家庭主婦，所以慕歲一直在想，只要有一天，媽媽可以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就一定會将她從這個讓人窒息的家裏接走。
可現在，她看到的那個和陌生男人談笑風生，俨然感情很好的優雅女人，不就是葉晌麽？
她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她明明回來了，卻不肯讓她知道呢？明明她們之間偶爾還是會有聯系的呀！
慕歲站在那裏，看着葉晌的背影，只覺得腦子悶悶的，根本使不上勁，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幹了水分一樣，只能靠着牆壁，整個人無力又難堪。
“歲歲！”
舍友們跟着剛剛發瘋一般慕歲跑過來，大聲地叫着她的名字。
或許是這聲音足夠大，明明在前面你侬我侬的葉晌這個時候也終于轉過了頭，不經意間，她們母女就這樣四目相對。
其實這些年，慕歲和葉晌也不能說是毫無聯系，起碼她們還有個微信，從時不時更新的朋友圈裏，她大概知道葉晌再就換了一個城市生活，而且應該活的挺不錯的。
但這都比不上，在她面前，她親眼看到了母親和別人如此親密，卻在看到她的瞬間慌了神。
慕歲用最後一點力氣，拉着舍友一起離開了。
“歲歲，你剛剛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跑走了？”
舍友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但慕歲已經無心再聽，她只知道埋着頭繼續往前走。
往前走吧，
或許這樣，就能讓所有人都發現不了她究竟有多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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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
市中心醫院，腦科會診室中。
餘廷寧看着手中的這份診斷報告，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道：“像我母親這種情況，手術的成功率高麽？”
醫生也是業界名醫，斟酌了一下，才給出判斷：“目前來說，腫瘤的位置不太好，手術的難度的确提高了不少，不過具體狀況還要到後面再說。”
“…….”
餘廷寧垂下頭，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無力感。
“我還有一個朋友，現在在美國那邊，他對這種類型的手術很熟練，我也把病歷發給他看一看。”
醫生和餘家也算有些緣分，看餘廷寧這麽沮喪，也想努力寬慰他。
“嗯，那就麻煩您了。”
餘廷寧沉着臉從醫院走出來，想到母親的病情，感覺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
哪怕是公司之前出現了那麽多問題，他都從來沒有如此力不從心過，而這一次，他似乎只能把一切交給老天爺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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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歲回宿舍以後，很快就躺到了床上。
舍友們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也知道慕歲這是狀态不太好，因此都把動作放得很輕，不想打擾她。
慕歲躲在被子裏，給餘廷寧發了條消息。
【好想見你啊】
餘廷寧收到消息時，正對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語論文發呆，看到慕歲的消息，他也很快回了過去：
【明天我去接你。】
第二天，慕歲有很好的把自己僞裝了起來，臉上好像又挂起了熟悉的笑容。
只是在校門口等着餘廷寧的出現時，臉上才終于露出了一些恍惚的神情。
昨天深夜，葉晌在微信上其實聯系了她，想要和她見一面。但慕歲卻很慫的躲開了，完全沒有直面的勇氣。
一直等到餘廷寧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緩步走進她的視野裏，她這才從自己的思緒裏跳脫出來。
“讓你久等了。”
餘廷寧走過來，幫她将手裏的包接過來。
“沒關系。”
慕歲搖搖頭，擡眼去看他。
餘廷寧今天整個人看着比前幾天滄桑了好多，甚至眼下還有些許的青色，看着應該是因為睡眠的嚴重不足。
慕歲有點驚訝的湊了過去：“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滄桑？”
餘廷寧有點驚訝，然後緊接着就搖搖頭，笑着說道：“沒事，不過能被你關心，我還是很開心的。”
慕歲撇撇嘴，不過還是靠過去，牽住了他的手：“那，還是回去，你給我做晚飯？”
小朋友有點被他寵壞了，現在連晚飯都吃習慣他做的了。餘廷寧捏捏她的鼻子，然後說道：“我這兩天沒休息好，還是帶你直接出去吃吧。”
餘廷寧帶着她去了自己常去的私廚店裏，看到他的出現，老板先趕緊迎了上來，很恭敬的問道：“餘總今天想吃點什麽？”
“清淡點的吧。”
餘廷寧也沒有要什麽菜單，這家店已經很熟悉他的胃口了，全權交給老板來負責就好了。
“昨天晚上怎麽突然跟我發消息啊？”
餘廷寧問道。
慕歲撐着下巴，眼神飄忽，不知道這件事該從何說起。
“就昨天碰到了個熟人，可她裝作沒看見我，有點傷心。”
餘廷寧聽着她的描述，不知道為何，他竟然還有點羨慕慕歲這一點點小小的煩惱。
“那你呢？”慕歲問他。
“我麽？”餘廷寧想了想這幾天的經歷，有點無奈道，“算了，說了也只會讓你煩心。”
“……”
慕歲突然就覺得好沮喪，這種被周圍的人當做無法解決事情的小孩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不能跟我聊聊麽？”
餘廷寧倒不是一定要避着慕歲不能聊，只是他擔心自己将這種無助的情緒傳達給慕歲以後，反而讓小姑娘更難受了。
“不用擔心，只是我家裏的一些事情，我接下來可能要出國一段時間，大概一個月才會回來。”
餘廷寧覺得自己這一次應該解釋的很清楚了，正好又碰上菜上來，所以這段對話似乎就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慕歲原本是想今天痛痛快快的在餘廷寧面前痛哭一場的，可現在她突然覺得，在這樣一個男人面前将自己的一切和盤脫出，是不是有些可笑呢？
畢竟他都已經說了家裏的事與她無關，那自然她和母親的那些事情，似乎也沒有必要再去告訴他了。
就算她有了男朋友，某種境況中，她依然是孤單一人。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有依賴的想法才對。
一頓飯兩個人都是吃的食之無味。
等到走出店裏，慕歲終于開口問道：“餘廷寧，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在當個孩子一樣相處啊？”
“當然不是。”
餘廷寧很直接的說道。
“我只是希望你在這個年紀，能感受到的都是美好的東西。”
可她根本就沒有感受到美好啊！
“可我不覺得，作為情侶的兩個人，還不能夠互相分享彼此的心情啊！”
慕歲覺得自己特別委屈，她的難過好像在這一刻發酵出來，一瞬間就沖擊了她心靈的防線。
餘廷寧深吸口氣，也很努力的讓自己這幾日起伏的心境，慢慢平靜下來：“歲歲，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這幾天肯定有委屈的地方，但是我最近真的也很忙，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再好好聊聊可以麽？”
“不要緊，跟我相處很累吧，不需要過段時間了，我們現在開始不要聯系不就好了。”
慕歲咬着唇，沒有再給餘廷寧繼續說話的機會，轉身就往外跑出去，沿路攔了一輛車，就不管不顧的離開了。
車外的夜景一幀幀的滑過，慕歲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麽就突然這麽上火。
大概明天她就又要開始後悔了吧，她将臉埋在自己的臂膀裏，小聲的哭泣起來。
一直等到她回了寝室，餘廷寧這次給她發了消息。
【我馬上就出發了，不要瞎想，等我回來之後再聊。】
慕歲将聊天框劃掉，把手機反扣着，再沒給餘廷寧回過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