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傳情
我看着畫卷上的自己,一身青色布衣,手捧書卷,面若桃花,眉眼含笑,一臉從容的坐在椅子上。
我剛想拍手叫好,誇他技藝精湛,但臉上的笑意卻漸漸靜止。
這似曾相識的場面,讓我想起那幅孤獨瓊野未送出去的畫,上面的美人,便是榮安公主。
他畫藝很好,但我卻不是他筆下唯一的美人。
一想到自己不是第一個享受此番待遇的人,心裏竟生出一絲難過,我扣着手指上的死皮,嘟起了嘴唇。
孤獨瓊野看出了我的不悅,他微微低頭,看向我的臉。
“是不是我畫的不好看,讓你讨厭了?”孤獨瓊野看着我,眉眼溫柔,我不知該如何對他發脾氣,來表達我的不悅。
于是就轉過身子,背對着他。看他那副憨憨的模樣,恐怕一時半會兒,猜不到我的心思。
我低着頭,手指拽住衣角,吞吞吐吐的說,“你是不是,還給別的女子畫過。”
說完我心頭一緊,卻又期待着他的回答。
“是,我給榮安公主畫過。”
孤獨瓊野回答的很快,很明顯他并不想遮掩。
“其實……那日,我發現書架上的雲紋錦盒換了位置,便已知曉你打開了那幅畫,看到了那畫上的女子。但我沒有勇氣向你說明,因為,因為,我害怕你會生我的氣,從此離開我。”
孤獨瓊野頓了一頓,又說道“有思,你會原諒我的自私嗎?”
說着,他伸出手,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那力度很輕,像一縷柔柔的風灌入袖中,如果沒有十足的敏感,幾乎是體察不到的。
雖是早已知道的事情,但如今親口聽他說,又是另一番滋味。
我的心底頓時泛起一陣波瀾,微微漾起,便沒有開口同他講話。
“我承認之前曾喜歡過榮安公主,但我和她之後再無瓜葛,我的現在和未來都會是你,我的心裏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我請你相信我有思!”
孤獨瓊野雙手搭在我的肩頭,将我輕輕的轉過身來,誠懇清澈的眼眸,似乎能讓我看見他起伏不安的心跳。
是啊,榮安早已成為他的過去,和他一起經歷了這麽多,為什麽總是要糾結于他的過往呢?
他都不曾在意我一度墜入煙花之地的過往,我又為何執着于他一段淺顯無果的情緣呢?
真心愛過一個女子,說明他深情款款,心地良善。而他的現在是和我一起度過,未來是同我一起攜手。
“我相信你,瓊野。”我平靜的看着他的雙眼,不再閃躲,也沒有了情緒。
“好!”孤獨瓊野拉着我的手,臉上露出喜樂之色。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們在這畫上,共同寫一首詞,我寫詞的上阕,你接詞的下阕,如何?”
我靈機一動,想出了個法子,想要淺淺捉弄下孤獨瓊野。
“好,一切都聽你的。”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雙唇開合。
我定神細思,提筆沾墨,落于紙上,寫下
“是逢佳日,忽遇公子,玉樹庭臺生皎潔,浮雲衣袂寄仙姿。孤獨府上聞趣事,說盡心中無限事。魚龍潛水,荷花映月,一曲洛神羽衣舞。”
我停下手中的筆,看着孤獨瓊野,思量着他會如何寫詞的下阕,他扶起袖子,手輕輕搭着我的手背,将我攬入懷中。
此刻,星眸顫動,近在咫尺。
我頓時覺得臉頰潮熱,漾起兩團酡紅。
他語氣緩緩,仿佛聲音中嵌了花蜜,“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
“讨厭,快點寫下阕,不許看我。”我迅速轉過頭去,聽見身後紊亂的熱氣吞吞吐吐,吹得我心髒碰碰直跳。
孤獨瓊野纖長的手指,握住我柔軟白嫩的手,抑揚頓挫的寫下,
“七夕将期,天賜良人,明眸善睐生秋水,窈窕婀娜倩影歸。花前月下心相惜,如遇高山逢流水。合歡樹下,雲裳飛渡,輕紗曼妙攬懷中。”
“擇期良辰,攜手佳人,竹林茅舍彩蝶飛,琴蕭相合鳳凰追。花燭流螢拜高堂,執手相伴日月長,朝朝暮暮,相知相守,待到青絲共白首。”
我苦思冥想才寫好了一段,孤獨瓊野洋洋灑灑就寫完了兩段。
雖說你有文采,也不能這樣在我眼前顯擺吧,我這還有個人呢?真不愧是父親從小教育我的榜樣人物,才思敏捷,文采斐然。
本想着這麽短的時間,誰能馬上就想出下阕,打算在他面前賣弄一番,現在看來,想看他抓耳撓腮的機會也沒有了,真是晦氣。
我深深嘆了口氣,孤獨瓊野含笑問道,“有思,我這下阕接的可還好?”
“好好好,非常好,不虧是咱們京城的才子!”我尴尬的笑了笑。
“那有思便是這京城的佳人喽,才子配佳人。”孤獨瓊野拿着毛筆在我的面前輕輕一揚,眯眼一笑。
我吐了吐舌頭,翻了個白眼說,“別打趣我,雖說你這詞的韻律意境确實不錯,但是詞分為上阕,和下阕,你這多出一段,不是不和了規矩?”
“詞是用來表情達意的,如果一味遵守規矩,而沒有完整抒發寫詞人的心境,真情實感将會被扼殺,豈不可惜?”孤獨瓊野放下手中的毛筆,一本正經的說着。
“好吧好吧,我說不過你。”我擺了擺手,妥協了。
孤獨瓊野用手指了指畫卷上的詩詞。我看了看他手指的地方:“朝朝暮暮,相知相守,待到青絲共白首。”
“有思,我想和你共享着人間日月,踏遍山川風光,相知相守,相伴到白頭。”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身子湊近,眼眸深情。
“就你嘴甜,說起甜言蜜語來,一套一套的,我一個都不會說,淨欺負我嘴笨。”我瞬間只覺臉上熱辣辣的,将臉扭過一邊,略帶嬌弱,卻忍不住的面露笑容,像将要綻放的花朵。
某一瞬間,我覺得後腦勺,有一道熾熱的目光在盯着我看,身子便又扭了扭,試圖讓他看不清我臉上是什麽表情。
“我發誓,這些話,我只對你一人說。”孤獨瓊野微微探出頭,看向我。
聽見他說我發誓的那一刻,猛然間轉過頭去,生怕他會說出什麽狠辣的話來詛咒自己,我斬釘截鐵的說:“我不要你發誓!”
話音剛落,便發現自己的臉,和他的臉只隔着一個手指頭的距離。
四目相對之間,孤獨瓊野的眼睛緩緩移動,像舒展開來的枝葉,游過我的額頭,臉頰,鼻子,最後停留在了嘴唇上面。
我剛想往後撤,卻被他用手捧住臉頰,輕柔的吻了下去,那個吻綿軟濕潤,讓我想起清晨沾滿露水的雛菊花,清雅中帶着一抹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