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爺爺一大早就把歐麥高和趙明月從屋裏喊起來,說是要捉雞炖湯,歐麥高頂着雞窩頭下樓,看了一眼雞窩裏的幾只公雞,拿下巴使喚趙明月:“打打殺殺你最行了,上吧。”
趙明月卷起袖子,進雞窩捉雞,歐麥高則回到客廳沙發上補覺,這天上午,趙明月幫奶奶殺雞、禿雞毛、炖湯,歐麥高被爺爺抓壯丁去菜園裏給青菜除蟲,等一家人忙活完後,已經過午。
中午喝完雞湯,奶奶不知道從哪裏拿出四件連帽衫,兩件黑的,爺爺奶奶的,上面寫着我是爺爺,我是奶奶,趙明月和歐麥高的寫着我是孫媳婦兒,我是孫子,趙明月看了看連帽上的字兒,奶奶這是要把自己和歐麥高的事兒昭告天下啊。
奶奶把連帽衫塞給兩人:“趕緊去換上,換上我們去後山泡溫泉。”
歐麥高清淡的看了一眼趙明月:“我換了,你随意。”
說完,他脫下毛衣,直接把連帽衫套上,趙明月也去洗手間換上了連帽衫。
歐麥高開車,趙明月坐副駕駛,爺爺奶奶在後邊兒,大家出門兒直奔後山坳裏的溫泉。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繞來繞去,路上落滿泛黃的梧桐葉子,紅楓滿山,像塊揭落的紅蓋頭,爺爺和奶奶一路興致勃勃的一會兒看樹一會兒看天,歐麥高一直冷着張臉。
到溫泉後,奶奶和爺爺選了兩個帶湯泉的情侶套房,老兩口一間,另外一間給了趙明月和歐麥高。
歐麥高索然無味的看了趙明月一眼:“這家溫泉酒店下邊兒有個酒吧,我去那兒玩兒會兒找點兒樂子,晚上就不回去睡了,你自己放心大膽的一個人盡情的泡吧睡吧。”
說完,歐麥高扔下趙明月走了,趙明月被他堵的難受,可又找不到理由反駁,只能聽之任之。
到酒吧後,歐麥高在吧臺最邊上坐下,一邊喝悶酒一邊無聊,幾個穿着暴露、濃妝豔抹的女孩兒不時的擺首弄資想引起他的主意,其中一個女孩兒白衣長腿紅唇的女孩兒,雖然長相寡淡了點兒,但那種冷傲的勁兒讓他想起了趙明月,一想到趙明月,歐麥高的腦仁都疼,他搖搖頭,端起酒一飲而盡。
喝到後半夜時,手機響了,歐麥高已經快醉的看不清人影兒了,他哆哆嗦嗦的接起來,餘生的聲音穿耳直入:“你和趙明月現在在哪兒?”
“在我老家啊。”
“你帶她去那兒幹嘛?”
“私事。”
“什麽私事兒?”
“都說是私事兒了,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行,你不告訴我也行,那你先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她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酒店給我打電話,問她怎麽了她也不說,歐麥高你是不是欺負她了?”
歐麥高呵呵笑了兩聲:“我欺負她?六哥?她那身手好的能徒手打死兩只熊,我敢欺負她嗎?”
“輪打架你是贏不了她,可你嘴巴向來沒個把門兒的,你是不是說什麽話刺激她了?”
歐麥高趴在吧臺上:“我就是想親口聽她在清醒的時候說一句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我怎麽就欺負她了?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麽她喝醉了酒的時候能大喊大叫的什麽都敢說,一到醒了酒就成了縮頭烏龜,打死都不開口說句喜歡我呢?”
餘生驚訝的問:“明月喜歡你?”
“是啊,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
“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
“不知道,”歐麥高喝了口酒,“我也不想談這個問題。”
說完,歐麥高扣掉電話,繼續喝酒,兩杯烈酒下肚,喝到微醺時,餘生的電話又來了,他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很勉強的開了口:“明月她有表白恐懼症。”
歐麥高端起的酒又放下:“什麽恐懼症?”
“明月有表白恐懼症,已經很多年不說喜歡誰這種字眼兒了。”
“為什麽?”
“這事兒怨我,可可死後,在我決定和華衣在一起前,她曾經跟我表白過一次,我記得很清楚,那年冬天在地鐵站,我要去見華衣,臨分別前,我們倆背對背坐在長椅上,她一直不停的說這六哥我喜歡你,六哥我喜歡你,你能不能不去見華衣,一趟車8分鐘,她說了整整8分鐘,好幾百遍我喜歡你,拽着我的袖子求我不要去見華衣,可我還是去了。那一次,她好像把這輩子的情話都說完了,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她跟任何人說我喜歡你這句話。”
歐麥高揉揉眼睛,看着地上迷離的燈光:“你是對她最好的那個人也是對她最殘忍的那個人,六哥,好人壞人都讓你一個人當了,在趙明月的人生裏,你這戲份夠足的啊。”
沒等餘生回答,歐麥高扣掉電話,撥開人群,照着記憶裏的房間號直奔而去。
屋裏燈光昏暗,卧室沒人,趙明月正在一棵火紅的楓樹下泡溫泉,歐麥高直接跳進溫泉裏,一步一個浪花的走到趙明月跟前。
趙明月急忙往後退到邊兒上,裹緊浴巾:“你喝酒了?”
歐麥高全身都被溫泉水打濕了,他打了個酒嗝,醉醺醺的扳住趙明月光滑的肩膀:“昨天晚上,你想說的話我都知道,你想說歐麥高我喜歡你,我羨慕你有這麽溫暖的家庭,我也想成為你們家的一份子,我也想這樣兒開開心心的每天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過的日子那才叫日子。”
趙明月顫巍巍的擡頭看着他,眼裏有些淚花:“你怎麽知道我想說什麽?”
“趙明月我也喜歡你,我也喜歡你趙明月,我就是喜歡你,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也不會讓你去當什麽三只蝙蝠的公主,你就是我歐麥高的媳婦兒,誰都別想跟我搶。”
歐麥高把趙明月攬進自己懷裏,抱的緊緊的:“往後這些肉麻的話都讓我來說,你只管聽着就好,我給你說一輩子。”
趙明月緩緩的擡高手,還住歐麥高的腰:“你是喝醉了酒才這麽說的嗎?”
“不是,你要是不信,我明天醒了酒再對着你說一天。”
“你不生我的氣了?”
“不生了,是我錯了。”
歐麥高醉的快要站不住了,趙明月也架不住他140多斤的重量,兩個人慢慢歪倒在了溫泉裏,趙明月重心不穩,沉到了水底,咕咚咕咚狂喝了幾口水後,她抱住歐麥高掙紮着從水裏起來,歐麥高還着她的腰身,盯着她幹淨的臉,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怪。
趙明月以為他是喝酒又泡溫泉不舒服,急忙摸摸他的額頭,又湊近了掀他的眼皮,在他懷裏跟個泥鳅似的動來動去,歐麥高咽了口唾沫,難受的收緊抱趙明月的手臂:“寶貝兒你別動,我硬了……..”
趙明月一聽立馬往後躲,兩手想去抓住溫泉岸邊的石頭,摸了半天石頭沒摸到,倒是把歐麥高的火給點起來了,他咬了咬牙,一把把趙明月抱到岸上,自己裹了條浴巾,急匆匆往浴室走:“我去沖個涼水澡,你先睡吧。”
趙明月換上幹淨的衣服,吹幹頭發,獨自在床上睡下,大概過了20多分鐘,浴室的水停了,接着床的另外一半塌了下去,身後飄來歐麥高身上的皂香。
歐麥高壓住被子,伸手抱住趙明月:“睡了嗎?”
趙明月不敢睜眼,也不敢說話。
歐麥高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晚安。”
接着床的另一半升了起來,地上傳來歐麥高鋪被子的聲音,沒一會兒燈關了,屋裏一片安靜,趙明月睜開眼,門外溫泉旁的那棵紅楓在路燈下愈發的嬌豔欲滴。
趙明月看了看地上的歐麥高,索性掀開被子下床,鑽進了歐麥高的被子裏,從背後抱住他:“歐麥高,你是不喜歡我了嗎?”
歐麥高握住她清瘦的手:“喜歡,當然喜歡。”
“那你為什麽還……….”
“我喝醉了,現在不清醒,我不想在自己不清醒的時候和你睡,我怕醉了酒後不記得你的樣子,所以我想在自己清醒的時候和你睡,好好看看你。”
趙明月貼住他的後背:“謝謝你。”
歐麥高翻了個身,把她攬進自己懷裏,低頭又在她的鼻尖上親了一下,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睡吧睡吧,以後和你一起睡的機會多了去了,不着急這一個晚上。”
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風聲,楓樹的葉子被風吹落,溫泉周邊雲霧缭繞,趙明月躺在歐麥高的懷裏,合上眼,全然忘了世事紛擾。
清晨,有風從臉上吹過,趙明月睜開眼,歐麥高的手還在腰上,窗外的紅楓簌簌的往下落葉子。
“你醒了?”
歐麥高在背後說話,溫熱的氣息略過脖子,撓的人心裏癢。
“哦,”趙明月往外靠了靠,“早。”
歐麥高稍微一用力,又把她圈回懷裏:“再睡會兒,讓我再多抱會兒。”
趙明月安靜的閉上眼,沒再亂動,這會兒是早上,她很清楚亂動會有什麽後果。
屋裏傳來手機的震動聲,歐麥高伸長手抓起來,起初還嗯啊的應付着,講着講着,他忽然坐起來,頭發都豎起來了。
趙明月見他神情不對,急忙問他:“怎麽了?”
歐麥高掀開被子,抓起衣服進了洗手間換:“爺爺說奶奶不舒服,讓我們過去看一看。”
趙明月一聽,也趕緊換衣服,兩人匆匆來到爺爺的房間,奶奶正精神萎靡的靠着床,臉色很難看。
歐麥高坐到床邊:“奶奶?你哪兒不舒服?”
奶奶搖搖頭:“我就是胸口悶,是老毛病了,歇一會兒就好。”
爺爺着急的抓起包,要收拾行李:“不行,得趕緊去醫院,你這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不能再等了。”
歐麥高看奶奶的臉色确實很差:“奶奶,咱們還是去醫院吧,去檢查一下,有毛病就治沒毛病很快就回家了。”
說完,歐麥高把奶奶拖到自己背上,背着往外走,趙明月幫爺爺收拾好行李,把爺爺扶上車,然後去前臺退房。
歐麥高開着車把奶奶送到了鎮上的醫院,中午時,檢查結果就出來了。
醫生把三個人喊到辦公室,看着歐麥高和趙明月:“老人有很嚴重的心肌梗塞和高血壓,這幾天過于勞累才犯病的,都90的人了,不能這麽折騰了,這個年紀的老人特別的脆弱,走路摔一跤都容易沒了,你們當小輩兒的要多費心照顧着點兒。”
“好的。”
爺爺看着醫生:“請問醫生,我老伴兒的這個心肌梗塞能治嗎?”
醫生搖搖頭:“病人年紀太大了,動手術有風險,恢複速度慢,我還是建議保守治療。”
醫生有斷斷續續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三個人全神貫注的聽着,完後,趙明月和歐麥高扶着爺爺走出醫生辦公室,歐麥高原本打算先把爺爺送回家,而後自己再回醫院和趙明月一起照顧奶奶,可爺爺說什麽也不回去,還說有奶奶在的地方才有家,奶奶在哪兒他在哪兒。
歐麥高拗不過他,只好讓爺爺留下,三個人回到奶奶的病房,奶奶正在吸氧,表情略痛苦,喉嚨裏發出怪怪的聲音。
“小高…………”奶奶睜開眼,看着屋裏的三個人:“小高…….”
歐麥高急忙到病床前,握住奶奶的手:“奶奶,我在這兒呢。”
“我想你爸了。”
“我爸啊,我爸在外邊兒出差呢。”
“你打電話讓他回來好不好?我想他了。”
歐麥高危難的看着奶奶,奶奶見歐麥高不肯答應,又掉頭看爺爺:“老伴兒,我想兒子了。”
說着說着,奶奶的眼睛就紅了,爺爺急忙掏出白手絹給奶奶擦眼淚:“不哭不哭啊,我這就打電話把兒子叫回來,你好好吃藥休息,等睡醒了兒子就回來了。”
爺爺這麽一說,奶奶停止了抽泣聲:“好,我聽你的。”
沒一會兒,奶奶睡着了,爺爺把歐麥高拉到走廊外邊兒:“剛才你奶奶的話你都聽見了吧?給你爸大哥電話,問問他還要多久回來,回來了趕緊來家裏一趟。”
歐麥高打開手機,找到爸爸的電弧,撥過去,電話被轉到了語音留言香,歐麥高又打了一遍,這次打通了,接電話的是爸爸的秘書小譚哥:“小高?部長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什麽事兒啊?”
“哦,麻煩你跟我爸說一聲,就說他90歲整的老媽媽病了,想見他,請他能不能回到都城後先抽兩天時間回家來看看。”
“好,我一定轉告。”
電話挂掉了,歐麥高和趙明月在走廊裏的排椅上坐下,爺爺一直在病床前守着奶奶,一步都不帶移的。
趙明月回頭看了看爺爺奶奶,再看看歐麥高:“爺爺奶奶的感情真好。”
“聽我爸爸說,我爺爺奶奶年輕的時候約吵架,吵的可兇了,有很多次都是滿屋子摔家夥式,我爺爺被打成過右派,去農場一改造就二十年沒音信,我奶奶就跟中了邪一樣天天等着他,後來我爺爺回來了,可人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精神脆弱,天天晚上睡不好覺,一閉上眼就做噩夢,我奶奶就寸步不離的守着他,直到把他守好,聽說我奶奶也是暴脾氣,年輕那會兒還跟我爺爺動過手呢,經常把我爺爺打的鼻青臉腫,按說我爺爺是軍人出身,在動手這上面,肯定我奶奶強,但沒有一次是他贏了的,他們倆互相扶持着才走到了今天,總之,沒有天生就十分合适的夫妻,這世上也沒有一份感情是一帆風順的,關鍵是誰都不要先放棄,懂嗎?”
趙明月知道最後一句,歐麥高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她輕輕抱住歐麥高的胳膊:“我懂,你放心,就算天塌下來,有人拿槍指着我的腦門兒,我都不會放棄。”
歐麥高捏捏她的鼻子:“說的好,這才是我的趙明月。”
兩人在走廊上坐了一會兒,過午陽光開始變的清冷,看看天也不早了,歐麥高留在醫院照顧爺爺和奶奶,趙明月回家熬粥做飯,經過鎮子正中心時,正好有小孩兒在放孔明燈,趙明月想起那天點燈節晚上許願的事兒,其實那天晚上她就是裝裝樣子給歐麥高看的,實際上她根本就沒許願,因為她從來不相信天上會有人幫你實現自己的願望,歐麥高說自己靠拼爹實現願望的,其實她也差不多,只是她拼的是的命。
孔明燈越飄越遠,趙明月在廣場正中間站定,雙手合十,生平第一次虔誠的默念:希望我喜歡的人永遠都在我身邊,希望一切都圓滿,希望什麽都不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