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你為什麽選擇惡魔?”
“我不知道。”男人用僅剩的身軀一點一點往下面挪,他用唯一的一節右手骨推搡着楊鶴,“祂要來了,祂馬上就要來了。”
楊鶴卻絲毫不動:“誰?什麽意思。”
夏洛蒂扳下他擋在自己面前的手,蹲下身,看着地上這個怪物,幾經猶豫後還是選擇伸出手,把他抱在懷裏:“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嗎?親愛的哥哥。”
巴澤爾用一節手骨撫摸着夏洛蒂的臉,胸口稍微往前傾,似乎是想看着她:“我與祂的交易是,你。祂說,你還活着,你會來這裏,你會來找我,祂說,如果我把我自己獻給祂,祂就把你還給我,如果你還愛我,如果你還像以前那樣愛我——”
手骨動了一下,挺在夏洛蒂的肩頭,然後往後一推,夏洛蒂始料未及,往後倒了一點,撞在臺階山,萬幸楊鶴把她扶了起來,夏洛蒂看着眼前這一堆白骨,腦袋裏的最後一根弦繃斷,她再次推開楊鶴,把白骨緊緊抱在懷裏。
“你還好嗎?”她從未如此慌張過,散亂的頭發遮住她的半張臉,眼淚再次落下,“我一直都是愛你的,從未改變。”
“不——”
懷裏的骨頭掙紮的更加厲害,夏洛蒂卻沒有讓給他掙脫掉:“聽我說,聽說一句話好嗎?就一句。”
她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說的:“一句就好,一句。”
骨頭停止了掙紮,沉默着,夏洛蒂知道這是自己唯一得知全貌的機會,她輕輕甩了一下頭發,露出通紅的眼睛,逼迫自己調正好情緒:“哥哥啊,我們家的貓救了赫爾曼地區的孩子們。貓肉一點都不好吃,但是他們想要活着。”
哽咽的聲音,懷裏的骨頭抽噎道:“我的錯,我應該早點找到祂,祂會……”
“不,你聽我說。”夏洛蒂把頭抵在最長的一根手骨上,微笑道,“哥哥啊,你知道嗎?我走完了整個法蘭莉亞,我見到了阿爾亞希地區有名的郁金香,阿爾亞希地區的郁金香可真好看,我當時就想着,如果你在就好了,那麽多哥哥姐姐,只有你願意陪我瞎鬧,如果你在的話,我們可以悄咪咪的挖一株花苗回家。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花,但母親很喜歡。”
“我還去了雪山下面的牧區,我看到孩子趕着羊群,羊是那麽的大,孩子是小小的一只,我在想,為什麽羊要聽孩子的話呢?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我們小時候也愛趕着小貓到處跑,為此還挨了父親好一頓罵,但是我們就不改,屢教不改。拉斐爾哥哥還非常好奇的問我,那些貓為什麽要聽我的話?為了得到答案,他還送了我一只小花貓。一看到那些孩子,我就發瘋似的哭,我很想你們。”
“還有莉亞城,我在莉亞城見到了我們以前最喜歡的詩人的墓碑,我聽人說,他參加了國王對沃爾蘭德的戰争,他或許是我們親手殺死的。”
“我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吃過好多種面包,見到了太陽一次又一次的落下,月亮一次又一次的升起,還有雪、玫瑰花、金燦燦的麥田,以及走半日都遇不到一戶人家的荒野。”
“我也受過傷,每次當我在外面暈倒時,都會有人把我帶回家,他們給我包紮傷口,給我熬藥,醫生還會給我免費就診。當我養好了傷,辭別的時候,他們都會給我塞一大塊剛出爐的新鮮面包,并且囑咐我好好的吃飯,別再餓暈了,有些人家還對我說,如果我實在是找不到去處的話,可以留在他們那兒。他們都不問我是誰,就要收留我。”
“哥哥啊,我想告訴你的是,法蘭利亞是個很美的地方,法蘭利亞的人也是很好的,我不想毀了這裏。”
“我一直都在想,沃爾蘭德真的對不起法蘭利亞嗎?我想了好久,還是認為沃爾蘭德什麽都沒有做錯。那麽,是法蘭利亞對不起沃爾蘭德吧?好像是,但又好像不是。我不願意與整個法蘭利亞為敵,思來想去,要不我怪國王吧,殺了國王,這樣我即對得起沃爾蘭德這個姓氏,也不用傷害法蘭利亞。”
“我希望法蘭利亞永遠是法蘭利亞,你也永遠是我的哥哥,那個有些調皮,愛耍寶,總是把乞丐帶回家,求母親收留他們的好哥哥。”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請你放心吧,我不會嫌棄你,永遠也不會。我們一起走吧,如果你覺得這樣一走了之不好,那麽我們就去殺了國王再走,我可以随你而去,随便那裏。我們別管什麽太陽神大教堂了,好不好?”
懷裏的“人”咳嗽了幾聲,終于冷靜了下來,“妹妹啊,你知道為什麽,戰争剛開始時,母親就要把你藏起來嗎?”
他一字一頓道:“因為,母親知道,法蘭利亞不再需要沃爾蘭德,我們就是打贏了戰争,殺了湯姆索爾,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湯姆索爾。”
這回換夏洛蒂愣住了,她一直認為,沃爾蘭德家被滅,只是單純的打了敗仗。
只聽白骨嘆了一口氣:“妹妹,你總愛逃課,母親也放任你,其中當然有她對你的寵愛,但更多的,她希望你能夠活下去,在這個新的時代活下去。”
“百年的戰争打出一個湯姆索爾,打出法蘭利亞人對神的思考。而我、沃爾蘭德、所有的魔法師們,我們組成了大教堂的基石,我們不死,大教堂就不會倒塌。人們迫切的想要擁抱新的世界,一個沒有魔法和壓迫的世界,時代的海浪即将落下,我只是,舊時代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
“可是,為什麽啊,我曾這樣問過母親,憑什麽我要死,我們為什麽不能讓那個見鬼的新時代胎死腹中!他們對我說,教皇挑起法蘭利亞和亞索尼爾的戰争,就是想讓新時代死亡。從人們第一次反抗開始,大教堂時代就已經落幕了。是前一任教皇用自己的死亡給我們換來了時間,無論派家族駐守每一個王國,還是挑起戰争,魔法師們一直在阻止新時代的到來,不惜一切代價。”
“我們擁有毀掉整個葉撒維納大陸的能力,但是我們不能這麽做,我們只是想要維護我們的統治。在時代的浪潮下,離開王座,這是我們唯一的道路,可是一旦離開王座,我們只有死亡。”
“出乎意料的,我活了下來,湯姆索爾竟然沒有殺死我。很遺憾的是,我無法适應這個新的時代。我努力了,我做過學徒,當過農民,可是我還是無法接受,無法接受我是陰溝裏的耗子,不能夠站在陽光下。我讨厭南瓜褲,讨厭絲襪,更讨厭那些輕浮的女人,我是這個時代的異類。”
“于是你接觸了祂,對麽?”
夏洛蒂往後看,楊鶴高大的身影遮擋了鐵王座,他又帶上了他的半片眼鏡,皺着眉,語氣不容置疑,和先前的判若兩人:“反正你都活不下來了,不如把自己獻給惡魔,惡魔會實現你的願望,這樣你可以見到你的妹妹,如果你的妹妹不嫌棄你,你就可以得到惡魔的力量,或許還能成為新神。——你可以給你妹妹穩定的生活——如果你的妹妹嫌棄你,你會死,惡魔會占領你的身體,毀了這個世界,你也不虧啊,就當給沃爾蘭德報仇了,對吧?”
“但凡你們願意走下來,從雲端上走下來,甚至不需要去貧民窟,你們只需要底下你們高傲的頭顱,去看一看國王、貴族們,就會發現,你們的理論是錯誤的,錯得徹底!”金瞳下面,是讓我無法忽視的憤怒,以及……恨鐵不成鋼?
“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法蘭利亞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你博學,第一次反教皇戰争的時候,法蘭利亞就沒有加入,你們有去分析為什麽嗎?。——他們不知道什麽是新時代,也不知道什麽是舊時代,他們只知道如果不殺了教皇,他們就會活不下去。”
博學的魔法師們深陷傲慢的沼澤,用理論否定現實,最後死在沼澤裏。
他俯身,摸了摸夏洛蒂的頭,用一種年長者看待年幼者的眼神看待夏洛蒂:“明白了嗎?”
夏洛蒂咬着唇:“明白什麽?”
骷髅突然開口:“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我又算個什麽呢?”
“你啊,你不是接受不了新時代,你只是接受不了淪為勞動者的你自己。惡魔沒有殺死你,新的時代也沒有殺死你,你死于,你那輝煌的前半生。”男人看着遠方,眼裏有些許笑意,“你為什麽要殺戴爾小姐?別真的是為了你妹妹吧。你猜我和她為什麽會出現在奧爾德伯爵的花園裏?”
夏洛蒂回頭,看到楊鶴緩慢地走上臺階,站在鐵王座前,伸出手敲了敲王座的扶手,吸了一口涼氣,捂着手指轉身:“巴澤爾先生,告訴你一個秘密,法蘭利亞人需要神,國王就是他們的新神。國王改革,推出科學與藝術,開辦大學,收編臭名昭著的白銀騎士團,你有聽到一點質疑國王的聲音嗎?沒有,他們甚至壓根不在乎,認為國王絕對正确,你看,熟悉不?”
可惜巴澤爾并不能回答他,伴随着一聲驚雷,巴澤爾最大的一根骨頭粉碎,他再也沒能說話。
外面的雨似乎停止了,楊鶴把先去打濕的外套展開,放在鐵王座的靠背上。
他撐着下巴,突然開口:“你想救他嗎?”
夏洛蒂猛地看向他,抿嘴,幾番糾結後緩緩道:“可以救嗎?”
楊鶴垂下眼,看着她,看了許久。
“如果是普通的惡魔,那在惡魔吃掉他之前殺死惡魔就行了,但是他招惹的偏偏是那種玩意兒……”金色的瞳孔擴散,“一種很可怕的玩意兒,我也只在羊皮卷上看到過。。”
“喵嗚。”門口,黑貓探頭。
“伯紗他們要來了。”他坐在鐵王座上,翹着二郎腿,擡手借着黑貓,“還有點時間,還想知道點什麽嗎?我保證知無不言。”
沒有救了,夏洛蒂想。她自認為了解楊鶴,他沉默就是不行。
她又抱緊了些,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捂熱這冰冷的白骨。
“這裏不屬于葉撒維納大陸。”楊鶴摟着貓,也不管有沒有人在聽,自顧自道,“我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是好幾年前呢。啊,那該死的戰争,如果不是元素粒子帶到這裏,我可能就嘎了。沃爾蘭德家的崽子,好像叫什麽夏爾,看着文質彬彬的,動起手來比他爹都要狠,手腳都沒了還想用嘴咬我,還詛咒我。”
又是風,在沃爾蘭德家的藏書室中,號稱看完了世間所有書籍的大魔法師留下預言:新的神會在風中誕生。
風帶來了外界的魔龍,魔龍翺翔于天。
敢于掀開骷髅面紗的黑貓縮在楊鶴的懷裏,楊鶴蹙眉,站了起來,抱着黑貓走到大門口。
魔龍往東飛,風就往東吹,樹木蝙蝠們随着風搖晃,從東邊到西邊,從西邊到北邊,仿佛能夠聽到他們在齊聲喊:“一、二、三。”
到最後,風形成一道牆壁,牆壁的兩端逐漸靠攏,植物們攀爬着風牆,不惜扯斷樹根,蝙蝠們拿頭撞擊牆面,鮮血組成神的眼睛。鳶尾花落在地上,那是神的衣裙。
魔龍吞下紅月,在那風牆裏,魔龍破碎,新神誕生。
夏洛蒂只能看着懷裏這具白骨消散,她跟着最後的一把光點,來到高塔的門口。
神明褐發金眼,身披紅衣,面容竟然和夏洛蒂有八分相似,那是巴澤爾!
“好久沒見到這麽矛盾的人了。”最後一把光點來到祂的手中,變成教皇的權杖,“古老的家族死于傲慢,家族唯一的幸存者想要報仇,卻不願意毀滅新的時代,有意思,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祂撫摸着權杖,突然指着夏洛蒂:“你不是沃爾蘭德家的孩子,沃爾蘭德家的孩子們聰明漂亮,博學篤志,你又算個什麽呢?嗯?被凡人污染了的小崽子?”
夏洛蒂壓着心裏的怒火,啞聲問道:“殺了我哥哥的惡魔,就是你吧。”
“不,小雜種,是你殺了他。”
“你這個——”
在夏洛蒂要沖出去的前一秒,楊鶴轉身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裏,夏洛蒂對着天空嘶吼:“你是個什麽東西!該死的……見鬼的……你們這些醜陋的惡魔!把我的哥哥,還給我!還給我!”
“巴澤爾沒有死。”
情緒一轉之下,仿佛墜入海洋,夏洛蒂看着它:“你說什麽?”
黑貓蹲在鐵王座上:“我說,你的哥哥沒有死。那玩意兒是矛盾的神,不過我們更願意稱呼祂為謊言。謊言之神,紅月女神,死神,都是祂。祂很喜歡你呢。”
黑貓閉上眼睛:“溫莎還有一會兒才到,你們可以再聊一會兒。”
“反正咱們也打不過祂,對嗎?”
楊鶴不知何時拿出了弓,對着黑貓就是一箭,在箭即将穿過黑貓的腦袋時,黑貓睜開了眼睛,箭竟然憑空消失了。
黑貓表示疑惑:“你為什麽總是想殺我。”
“因為我讨厭謎語人。”
在夏洛蒂震驚的目光中,楊鶴再次把弓折斷,往地面一砸,走到鐵王座前,拎起黑貓的後頸:“我再問你一遍,天上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黑貓四肢撲騰,語氣卻很平穩,莫名的詭異:“我說了,是神。”
“騙我出來的時候,你不是這麽說的。”
“我怎麽知道神也搞寄生這一套,還是二次寄生,真的是丢了神的臉。”
“我勸你啊,”黑貓再次閉眼,“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大的要來了。”
楊鶴咬牙切齒:“你當我不想嗎?”
夏洛蒂轉身,看了眼天上的神,也走到鐵王座前,試圖插進他們的話題:“你說的離開,是指離開這個地方嗎?”
黑貓搖了搖頭,耳朵彎了:“小姐,安全起見,你還是離這個人遠點吧。”
它指的是楊鶴,夏洛蒂剛要詢問為什麽,就見黑貓猝然睜開眼睛,瞳孔是豎着的,它說:“小姐。”
夏洛蒂回頭,就見一只手從眼前閃過,牢牢地抓住一根樹杈子,樹杈子後面,是剛才還在天上飛着的神。
神退後了幾步,對着夏洛蒂眨了眨眼睛,然後上嘴咬了口楊鶴的手臂,頂着巴澤爾的臉對楊鶴挑眉:“哦,美麗的聖騎士,怎麽樣,熟悉嗎?好看嗎?像不像前幾日追的小耗子?啊,你還沒有追上,嘻嘻。”
額……一個神,耗子,還咬人,夏洛蒂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黑貓無語:“丢臉玩意兒。”
楊鶴倒是不含糊,拿起白骨法杖對着祂的頭就是一下,哐的一聲。
神明擺手,八字步跳舞,還扭腰:“嘻嘻,不疼。”
看着那張巴澤爾的臉,夏洛蒂一狠心,也拿起鳶尾花法杖敲了一下。
“你們為什麽不殺我呀。”祂像個小孩子似的往地面一坐,竟然有點委屈。
楊鶴一手提着黑貓一手抱着法杖,往後退了點,離這神經病八米遠:“因為我打不過你。”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黑貓停止撲騰:“來了。”
門口,溫莎公爵與伯紗騎士長踏進門,他們身後,是無數的黃金騎士。
神明回頭,五官亂飛:“呀!”
眨眼睛,萬箭齊發,神明淩空而起,沖破房頂,鮮血滴在地板上,夏洛蒂擡頭,看到鮮血下,神明那癫狂的眼眸。
狂風再次襲來,竟然化形成了手掌,所有的箭被擋在祂身前,神明鼓掌大笑:“哈哈哈,有意思,再來。”
溫莎看着楊鶴,楊鶴點了點頭,又是箭雨。
“我說你們啊,五百年了,怎麽還是——”
神明突然從空中落下,愣愣地看着黃金騎士後面的白眼騎士,騎士們肩并肩,跟着音樂的節奏走來,他們在神前面三十米地方停下,舉起□□,數枚子彈齊發,穿過神的身體。
夏洛蒂看得正起勁,突然有個戳了戳,楊鶴笑得不懷好意:“姐,幫個忙呗,祂早點死,你哥就早點回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夏洛蒂還是點了頭,她一臉懵地被黑貓帶去高塔頂,黑貓撕開肚子,掏出一根比它自身還大的鋼鐵,黑貓拍了拍鋼鐵:“交給你了。”
夏洛蒂:“诶……”
黑貓走了,夏洛蒂看着這坨鋼鐵陷入了沉思,這玩意怎麽搞啊?
下面,神明從血泊中站起來,笑得更加癫狂了:“可以可以,再來。”
騎士們身穿幹淨的白衣,手裏抱着類似于樹杈子的玩意兒,在這黃沙漫天的場景下,莫名的不協調。
夏洛蒂精準的找到了那位美人騎士,沒辦法,他實在是太好看了。只見騎士舉起槍,伴随着音樂聲,再次往前走,走到合适的地方站直,然後射擊。
真是賞心悅目。
但是這次,沒有一顆子彈打中了神明,神的身體仿佛在那一瞬間變得透明。神明砸吧砸吧嘴:“還有新的招式嗎?”
他們齊齊擡頭,看着夏洛蒂,當然,也包括神。
夏洛蒂看着這坨鋼鐵,抓了抓頭發,咬牙研究。
在夏洛蒂研究的功夫裏,風停止了,黃金騎士從馬上下來,白眼騎士放下槍,神明不知從那兒搞來一個三層的大蛋糕,還有一把銀色刀叉,正在專心致志切蛋糕。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她,夏洛蒂感到壓力山大,額頭直冒冷汗。
蛋糕被切成了好幾份,裝在盤子裏,神明操控風,把蛋糕送到騎士的面前,可惜騎士們不敢吃。
楊鶴不知從那兒鑽出來,一身的黃沙,他搓了搓手:“有我的份兒嗎?”
神明眼前只剩下個空盤子,很明顯是沒有他的份兒,但人好歹是個神,神明舔了舔嘴唇,抓起一把沙就開始手搓蛋糕:“喽。”
伯紗溫莎公爵同時:“丢臉玩意兒。”
夏洛蒂終于搞明白了這鋼鐵,在一片“噠噠噠”聲中,神明再次倒地。
祂還是特地飛到空中來接子彈的。
夏洛蒂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神又又又站了起來,往楊鶴的方向走,一步一血印子。
“好厲害!這個有名字嗎?沒有我可以給取個。”說完,還搓了搓手。
楊鶴手裏拿着蛋糕,面對着這位神的求知的目光,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伯紗騎士長微笑,手中的劍泛着微光:“是加特林哦。”
說完,一劍捅穿神明的胸膛,神明吐出一口氣,鼓掌:“好名字。”
祂突然伸出頭與伯紗鼻尖相碰,在溫莎公爵要殺人的目光中道:“好女孩。”
神明的身上又多了一箭,溫莎公爵捅的。
神明緩緩轉身:“嘻嘻。”
“……”
夏洛蒂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魔幻。
“但是哦,”風起,黃沙注入神明的身體,神說,“你們沒有殺死我。”
祂抿着嘴,晃了晃腦袋,地上的黃沙如蛇般蠕動,地上的藤條束縛着騎士們,神手握黃金權杖:“來,殺了我。”
但是已經無人能夠回應祂了,土地沙化,地上出現了漩渦,漩渦在吞噬所有人。
夏洛蒂看着底下,楊鶴正抱着溫莎公爵大喊“卧槽”,伯紗給了他一圈,幾經猶豫後也選擇了抱着溫莎公爵喊“卧槽”,溫莎公爵一動不動,看着她。
騎士們也在下陷,在一片咒罵聲和尖叫聲中,美人騎士擡起了頭,一頭柔順的金發亂七八糟的,湛藍色的瞳孔還是那麽的幹淨,他對夏洛蒂一笑,然後被無情的黃沙吞沒。
他是第一個被完全吞沒的,人們叫得更大聲了,特別是楊鶴,真的是比惡犬還能叫。
夏洛蒂握着鳶尾花法杖,站起來,神明向她偷下視線,她看到她哥哥在對她笑:“啊,忘了還有你。”
但是夏洛蒂無能為力,元素粒子壓根就不聽她的了。
“用弓箭,我丢在城堡裏的弓箭!”在被黃沙吞沒時,楊鶴大喊道,“用弓箭射祂的心髒,必須你來!不要現在,等我們全部離開時!加特林超度不了祂,我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你的哥哥。”
在最後一秒,他說:“喚醒他。”
夏洛蒂低頭,銀白色的弓箭躺在鐵王座上,她咽下口水,閉着眼睛,從這裏跳了下去。她很清楚,失去了元素粒子的庇佑,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她可能會死。
但她還是跳了,為了哥哥。
身體很疼,仿佛全身的骨頭被敲碎,她扶着牆壁站起來,緩慢地走向王座,在樓梯前,她摔在地上,雙腿徹底的動不了,她只能用雙手撐着,往王座爬。
終于,她爬了上去,拿起弓箭,弓箭很沉,她把全是的力氣集中在手臂,拉開弓,卻聽人喊:“等一下!”
于是她等着,等到黃沙吞沒所有的人,這個世界只剩下她和神。
神說:“好了,死完了。”
夏洛蒂閉眼,繃緊了的手臂松開,箭頭在半空着火,神眯着眼睛,一動不動,完好的身體再次被刺穿。
汗水遮擋了視線,耳邊好似有蚊子在嗡嗡叫,最後,夏洛蒂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滾到臺階下。
熟悉的聲音:“好妹妹,我……”
她勾起嘴角。
“呀,勇敢的女孩,我喜歡。”
是神,神不可戰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