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童(一)

“盆童?盆童是誰?”楚琪問。

“他生前是個三歲的人類小孩,死後被肢解倒進木盆,遺棄在這座山中。有幸得到樹婆婆幫助,他的靈魂附于盆上。”伶鼬說道。

“太可憐了,他是小孩兒形态的妖怪嗎?”楚琪問。

“當然是了,不過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妖怪!他的本領可比我還大呢,一般人根本就打不過他。”伶鼬說道。

“哦,那可太奇怪了。”楚琪道。

說話間,楚琪,伶鼬和人臉蜻蜓已經來到了盆童的房間。

這是一間簡陋的木房子,建在森林中的極陰之地。

房門虛掩着,伶鼬輕輕推開門,楚琪看到了一張石凳擺放在房間中央。

那房子裏的布局看上去很普通,唯一不同的就是盆童的床,是用石頭雕刻而成,看起來非常的古樸厚重,在上面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房間裏空無一人,而那石板凳上擺放的木盆格外引人注目。

“找我有事嗎?”房間裏回蕩着空曠的稚嫩的聲音,沒錯,是盆童在說話。

楚琪走到了那張石凳旁邊。

“盆童?”楚琪叫着盆童的名字。

“嗯?”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木盆開始劇烈晃動。不一會兒,盆上出現了一個三歲小孩,那小孩兒盤腿坐在盆中,柔韌性似乎極強,但他一直低着頭,令所有人看不見他的臉。

“來客人了,”盆童陰森森的說道:“還是人類呀!”

“小朋友你好,我叫楚琪。”楚琪心裏慌的很,因為這盆童看上去不像是善茬。

“嗯,”盆童點了點頭,說:”你來幹什麽?”

楚琪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兒,心中暗想,這個小孩兒怎麽看上去這麽恐怖,自己肉眼凡胎都能感受到他的身上散發着濃郁的怨氣,如果不是他年齡太小,并且身邊有伶鼬他們保護自己,真的會拔腿就跑。

“小朋友,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我知道這一定是一段不好的回憶,如果你不願意說也沒關系。”楚琪聽說盆童死于肢解,所以心裏同情的很。

“沒什麽不願意的。”盆童用稚嫩的聲音,雲淡風輕的回憶起了往事。

與其他妖怪不一樣,盆童本是人類,但不幸的是,他生下來便有着先天性殘疾。

他的身體很奇怪,臉部也扭曲的很難看,是一個畸形兒,而身高也只有七八厘米,就像是一顆豆芽菜。

那時正逢災荒年,而且窮人的孩子哪個不出力幹活?哪個不為家分擔?可偏偏是這樣一個殘疾孩子,長得又醜,還只能白吃白喝,連走道都費勁。

“你個臭婆娘,你看你生的怪物。”盆童的爸爸一巴掌打在女人臉上,大吼着,無能狂怒。

“嗚嗚……”女人被打倒在地上。

“你給我起來,”盆童的父親将妻子從地上揪起來,用腳踩在女人胸口。

“啊……”女人疼痛的慘叫,但又無可奈何。

“滾開!”盆童的父親一把将女人丢到一邊,“去把你生的那個小牲口給我解決了。”

“那是我們的孩子呀,你怎麽忍心?”妻子撕心裂肺的摟着盆童。

男人是個暴躁脾氣,在外面受了氣,挨了嘲笑,回家便會打老婆孩子撒氣,尤其是看着這個三歲的怪胎,氣就不打一出來。

“我說臭娘們兒,你看這個怪物不糟心嗎?”男人一臉嫌棄地說。

女人哭的很傷心,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反駁。

“快去解決掉他!”男人命令道。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能傷害我的孩子。”女人哭泣道。

“你他媽不是不去嗎,你不去就等着死吧!”

男人狠狠的踢了女人幾腳。

女人被踢的趴在地上,但卻不敢反抗,因為她很怕。

“我去還不行嗎?”女人無奈的說。

“早該聽話了嘛!”男人笑呵呵的說。

女人爬到盆童身旁,蹲在地上抱住盆童,輕聲說道:”孩子,媽媽對不起你。”

角落裏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三歲孩子,但他的樣子激不起別人半點憐憫,因為長相過于難看,過于醜陋。

凳子上坐着的是他的父親,一臉陰沉的打量着這個怪胎,仿佛不是自己親生的一般。

靠牆處站着一個哆哆嗦嗦的女人,她不想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快去,否則你會死的更慘。”男人冷冰冰的命令。

“我去!”女人無奈的說。

女人慢慢向着盆童挪去,一步一步向着盆童靠近。

“媽媽,媽媽。”盆童用沙啞的聲音哀求道。

“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女人閉上眼睛,手起刀落。

“砰……”

一股鮮血飛濺在女人臉上,女人睜開眼睛,她驚訝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她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親手結束了她的孩子的性命。

“啊……”她驚呼一聲,手中的刀掉在地上,随即暈了過去。

“臭娘們,磨磨唧唧的。”男人看不下去了,起身拿起刀,毫不猶豫的把孩子剁成了塊。

血水從盆童的肢體中流下,他的眼神依舊那麽呆滞,看上去非常恐怖。

盆童的屍體七零八落散在地上,他的眼睛還看着男人,嘴巴微張,露出一排牙齒,牙齒上帶着紅色的血液。

“真他媽惡心,生出這樣的孩子,真是上輩子造了孽。”男人一邊嫌棄着一邊從廚房拿來了一個木盆。

他把兒子的一段段屍體放在木盆裏,正好塞滿。将盆蓋上布後,男人準備趁着夜色扔到附近的山中。

“等等,等一等。”

就在盆童的屍體快要被扔入山中之際,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誰?”男人警惕的轉過身去看,卻沒看見任何東西。

“這麽晚了,你為什麽要把他扔掉?”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出現在了黑夜中。

“老太婆,不關你的事情,你趕緊回去睡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男人惡狠狠地對着老妪說。

“不管怎樣,我都必須勸你收手!”老妪說。

“收手?我憑什麽要收手?”男人冷哼了一聲。

男人什麽都不怕,一個人只要窮到一定程度上是無懼鬼神的。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卑鄙嗎?”那老婆婆接着說道。

“你再多說一句話,下場跟他一樣。”男人用手指了指那沉甸甸的木盆,木盆上的白布已經被鮮血染透,此時血跡被風幹,已變成褐色。

可再一轉頭,哪有什麽老婆婆?森林裏黑漆漆的,時不時傳來幾聲鴉啼。

“他媽的,哪來的老鬼?幻覺吧?”男人草草埋了兒子便下山回家了。

“臭婆娘,屋裏的血擦幹淨沒?”男人拍着身上的灰大搖大擺走進房間。

可進屋後發現,女人已經吊死在房梁之上。

“可憐的孩子。”森林裏樹婆婆把剛埋進土裏的木盆挖了出來,帶回了樹洞。

“我的朋友,你屬實有些多管閑事了。”樹婆婆身邊坐着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三尾鳥。

“這孩子生錯了,年代也生錯了地方啊!”樹婆婆翻箱倒櫃地調配着藥水。

“多新鮮吶,你天天在這林子裏與世隔絕,外面都亂作一團了!”

“哦,人類世界怎麽了?”

“人類自己都開始吃人了!”

“啊。”樹婆婆很驚訝,“禮儀之邦怎能如此?”

“什麽理不理一?快餓死了還管吃什麽?”三尾鳥邊打量着木盆邊說道,“這孩子還算幸運,我看有的小孩兒死了,直接就進大人嘴裏了。”

“太可怕了!”

“我想說的是,外面有太多的死小孩了,你想挨個複活呀?”三尾鳥揭開被血浸透的白布,看着那血肉淋漓的屍塊一陣揪心。

“別人我管不着,但這孩子我看見了,所以我想管一管。”

樹婆婆會把調整好的藥水撒在盆子裏,再次蓋上了白布。

“這回可以了,我會把他埋在臨中的極陰之地,陰氣吸收的夠多,他便可成妖。”祝婆婆滿意地笑道。

“他成妖以後肯定會去找父親報仇,我敢打賭。”三尾鳥道。

“還用你說?”

雷雨交加的夜晚。

林子裏的一片土壤中,忽的伸出一只蒼白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