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徽宗王貴妃的長姐有一個遺孤女,名喚琉璃,自小就跟在貴妃身邊,當女兒一般寵,徽宗甚至還将其封為公主。一次祭天,白琉璃屬意當時的正二品将軍吳久白,正好不久之後他平定蠻荒有功,她求貴妃美言,圓她一場夢。
權衡利弊,吳久白一場仗贏回一個公主,從此也算踏入皇親國戚的行列,不可謂不紅。
只是公主若要做妾室,在文武百官之中少不了惹出些閑言碎語。因此聖上下令賞賜時,聖旨上清楚地寫着——朕之愛卿吳久白人品貴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平蠻荒有功。今有盈興公主品貌端莊,秀外慧中,故朕下旨欽定為正二品将軍正室夫人,擇吉日大婚。
而璎珞所知的納妾之說,不過是吳久白和白琉璃合作商議後的結果。
“将軍,屆時夫人必定會因聖旨有所芥蒂,甚至可能遷怒将軍。不如将軍跟夫人說,這一切不過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琉璃只希望留在将軍身邊,哪怕以妾的身份。”
“意思是這聖旨,我不得不接?”
“如今唯此一計,望能令夫人安心。”
自嫁入将軍府,白琉璃與璎珞便是低頭不見擡頭見。
“姐姐。”
璎珞停了腳步,側臉望向這位盈興公主。她的美貌亦同樣出色,但給白琉璃的感覺,倒像是落入風月場所的花魁,眉眼裏有動人楚楚,但始終藏着一絲桃源氣息,沒有凡間的煙火氣。
“妹妹。”璎珞情緒很低,整天吃不下飯,臉色也蒼白得很。次言一直陪在她身後,事實上早在新婚前不久,吳久白跟她幾乎不見面,只遣了次言護她周全。
次言從來對璎珞就像妹妹,因她年紀小,很多事情她不懂,需要照料。說他先入為主也罷,堂堂公主竟願意以妾的身份下嫁二品将軍,放到哪朝哪代都只會是茶餘飯後的笑料。
“近日聖上要到江南微服出巡,不知姐姐有什麽準備?”
璎珞一愣,臉色更加慘淡幾分,“是麽?”她似墜在雲端,有氣無力,“次言,你也知道這件事?”
“是的,夫人。”
“要去嗎?”
“夫人不去,屬下便不去。”
“好似我拖累你一般,不值得。”
面對不争不搶的璎珞,白琉璃始終覺得她是心中的一根刺,不至死,卻又看着礙眼。如果她锱铢必較,那她自然可以依靠權位尊貴輕松下手。可事與願違,璎珞偏偏看着無欲無求,玉軟花柔,她自知不能憑借一般手段将她趕走。
這天她進宮與貴妃敘舊,對方看她一臉心事重重,詢問起,白琉璃放下茶杯,擺一副無奈的表情訴傾腸。
“溫柔鄉,英雄冢,那次言日夜跟在她身邊,總會有些男人的心思。照姨母看,可以從這上面下手。”
“姨母是說,那種藥?”
貴妃笑而不語,青蔥玉指端起青瓷茶杯輕啜一口,“說起來,吳将軍明日要從洛陽回來了罷。”
第二天一大早,璎珞帶着馥元到廚房做早膳。馥元是吳久白的親妹妹,和璎珞同歲,已出落得十分漂亮。她常常穿一身淡粉色的長裙,黑長如綢緞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绾起,幾縷發絲俏皮地垂落雙肩,将吹彈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清新動人。
馥元自小就心思細膩,白琉璃入府之後,她擔憂璎珞,常常黏在璎珞身邊,“嫂嫂”“嫂嫂”這般叫不停,璎珞疼她,便默許她跟在她身邊,也好做個伴。
入了廚房,竟發現白琉璃已經和下人一同準備好了早膳,糕點粥水一應俱全。
“姐姐來了,一同用早膳吧。”
她這般熱情,璎珞向來也不擅拒絕,便牽着馥元跟上。
桌上菜品琳琅滿目,有璎珞愛吃的桃花羹、桃花酥,惹得馥元大叫羨慕,“琉璃嫂嫂只知道做嫂嫂愛吃的,卻沒想到我愛吃的,偏心。”
白琉璃笑了笑安慰馥元,“元兒真是小孩子心性。嫂嫂答應明天做你愛吃的,可否?”
璎珞也搭腔,給她盛了一碗桃花羹,“來,這是用盛春時摘來的桃花做的,嫂嫂擔保,一定合你的口味。”
“嫂嫂既然這樣說,元兒盛情難卻。”
“你這張嘴哦。”
白琉璃看着璎珞将整碗桃花羹喝幹淨,眼裏嘴角牽起的笑意,是她嫁入府以來最甚的風光。
至于馥元,她也早就安排好了解藥混入她的清茶裏。因璎珞向來不喜喝茶,照白琉璃自己的話說,這是她親手扔掉的,怪不得她。
璎珞用完早膳有回房小憩的習慣,沒想到躺在木藤椅上不出片刻,她就感到全身發燙,從後腰處滲出寒意直逼大腦,很快就出現了眼花的症狀。
幸好璎珞離開白民國時,帶了幾壺解百毒的萆荔釀收在施了伸展術的小布包裏。保險起見,她喝完一整壺萆荔釀,并變回了原身,卻不想藥效使得她撞破了茶杯,驚動了門外的次言。
他進來,沒看見人,卻發現了一只類似狐貍的生物蜷縮在璎珞的紗裙上,瑟瑟發抖。
璎珞見是他,不得已要暴露身份。
“次言,你能不能,救救我?”
他轉身關上房門,緩步走到璎珞跟前蹲下,皺緊了眉頭,弱弱地問了一句,“夫人?”
“是我,次言。”她恢複了一點力氣跳上次言的膝蓋,尾巴垂着,“我被下了藥,變回原身是下下策,求你,一定不要告訴久郎。”
“夫人為何被下藥?”
“早膳是琉璃準備的,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次言一愣,“夫人指的莫非是桃花羹?”話音剛落,次言感到丹田處一股熱氣升騰,直上腦門,渾身無力,一時間臉色緋紅。璎珞料想不妙。
“桌上有我的布包,你心中默念萆荔釀,伸手進去取。把它喝完,可以解毒。”
約摸一炷香時間之後,府門口傳來響動,在地上閉目養神的璎珞吓了一跳,警惕地夾起尾巴。
“次言,你快走。按照計劃,等一會久郎就要來捉奸了。”
次言點點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咽下了原本該問出口的話,迅速從窗口溜了出去。
而吳久白下馬歸來未見璎珞,着實想她,便挪着步子來到她房前。推門進去,只看到她躺在藤椅上,像是睡着做了噩夢,額頭布滿了細汗,一張小臉粉紅,甚是可愛。
看不見的門外角落裏,次言透着紗窗看吳久白伸手覆在她側臉,溫柔的雙眸聚了一汪潭。次言手裏還攥着璎珞的布包,前後兩面都繡着她原身的模樣。
活到這樣大,他第一次有了屬于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