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和歐麥高跨進青羊區警局辦公樓,一個40出頭的男警察早已等在那裏。

“你們好,我是青羊區警局副局長廖斌,兩位就是國安局來的吧?”

歐麥高先伸出手:“你好,我們是國安局94號特勤組的,我是媒體聯絡官歐麥高,這位是組長趙明月。”

趙明月也伸出手:“你好廖局。”

“辦公室已經準備好了,兩位這邊請。”

看來廖斌很懂特勤組辦案的套路,早一步把辦公室準備好了。

歐麥高跟在廖斌後面:“廖局以前和其他特勤組合作過?”

“沒有沒有,這是第一次合作,不過之前我被局裏派去國安局培訓了一段時間,所以對國安局特勤組的工作方式略有耳聞。”

3個人說話間來到辦公室,趙明月環視了一下辦公室,有大屏幕有開水壺,齊活兒了。

廖斌打開大屏幕,把一個U盤和一摞資料遞給趙明月:“這是游樂場送來的視頻,我覺得兩位有必要先看一下。”

趙明月接過U盤:“謝謝廖局。”

廖斌有些動容的看着歐麥高和趙明月:“涉事的警察叫魏強國,在青羊區當了8年片兒警,人雖然話不多,有時候脾氣暴了點兒,但本質不壞,出事兒那天是他女兒生日,他是中午抽了30分鐘的時間去那邊兒陪女兒坐旋轉木馬的,沒想到攤上了事兒,雖然我也看過那段視頻,但我相信這裏面一定有隐情,還請你們客觀公正的調查這個案子,還他一個公道。”

趙明月點頭:“您放心,我們會盡快查明真相。”

廖斌搓了搓手:“兩位先忙,有事兒喊我。”

“好。”

廖斌推開門走了,辦公室只剩趙明月和歐麥高,歐麥高看着消失在門口的廖斌:“聽出什麽來了沒?他壓根兒就不信自己的手下會開槍殺人。”

“聽出來了,先看完視頻再說吧。”

趙明月把U盤查到電腦上,點擊鼠标,大屏幕上開始播放游樂場的視頻。

視頻裏出現一個黑臉長頭發,高高壯壯的糙漢子,糙漢子手裏還牽了個看上去不到10歲的小孩兒,倆人衣着邋遢,向街上要飯的。

趙明月翻開手裏的資料,這個人叫錢波,也就是這次游樂場事件的受害者。

錢波帶着自己的兒子來到雲霄飛車前排隊,工作人員看了看錢波手裏牽的小孩兒,沒有放行,接着錢波就開始跟工作人員吵,工作人員把護欄卡住,沒理他,錢波直接伸手把工作人員從對面拖到了地上,對工作人員又大又踢,周圍陸陸續續圍上來幾個看熱鬧的游客,這時從人群裏走出來一個穿着制服的警察。

趙明月低頭翻資料,警察名叫魏國強。

魏國強把錢波從地上拖起來,游樂場工作人員得以連滾帶爬的脫了身,錢波見抓住自己的是警察,不但不怕,反而越加膽兒大,他趴在魏國強耳邊嘟囔了幾個詞兒。

歐麥高把視頻暫停,反複的看了好幾遍錢波的唇形,眉頭深鎖。

“怎麽,有發現?”

歐麥高微微搖頭:“不确定,看唇形錢波好像在說老婆、、、什麽的、、、說不準,再往下看吧。”

趙明月點擊鼠标,視頻繼續往後放:

只見錢波從魏國強手裏鑽出來,後退兩步,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水果刀朝魏國強揮了幾下,好在魏國強伸手快,躲過了錢波的刀子,錢波見占不到便宜,忽然轉身把自己帶來的小孩兒拽過去,刀子直接橫在了自己兒子的脖子上。

魏國強不敢動,周圍人群只顧着拍視頻,明明有機會從身後偷襲錢波把他制服,卻都無動于衷。

錢波的刀子就架在自己兒子脖子上,沖魏國強嗷嗷叫了半天,只見魏國強從腰間掏出配槍,慢慢放到了地上,這時錢波把懷裏的小孩兒忽然狠狠的沖魏國強扔了過去,魏國強往前一步,伸手接住孩子,錢波則趁機槍過了手槍。

圍觀的游客見槍在錢波手裏,一下子慌了,瞬間跑散。

現場只剩魏國強,錢波和在地上哇哇哭的小孩兒。

錢波拿着槍朝魏國強比劃了半天,魏國強不敢動。

錢波拿着槍扣了兩下扳機,但是槍沒響,錢波氣急敗壞的拿着槍往自己膝蓋上磕,看樣子是想把它掰斷?

等發現掰不斷後,錢波舉起槍往魏國強身後扔了過去,這時視頻裏的魏國強明顯松了口氣,可下一秒錢波忽然伸手往自己懷裏掏什麽東西,魏國強見狀,轉身撿起地上的槍,眼都沒眨一下的沖錢波開了一槍,錢波中槍半跪到了地上,魏國強舉着槍走過去,在錢波的胸口又連開2槍,魏國強緩緩前傾,倒在了血泊裏。

趙明月把視頻暫停:在第一槍打中後,錢波已經失去反抗能力,魏國強占據絕對的控制權,為什麽還要多餘的射後面兩槍?

歐麥高見趙明月沒動,湊過來問:“怎麽?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趙明月記起前幾天晚上喝醉酒後親了他一下,于是下意識的往後躲,和他拉開距離:“沒有。”

歐麥高好像讀懂了她的心思,腦袋往前一湊,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到了一起,趙明月還想往後靠,可後面是堵牆。

歐麥高把趙明月連人帶椅子拉過來,兩條長腿往兩邊兒一伸,整個把趙明月給圈進了自己懷裏:“我再問你一遍,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趙明月緊縮着肩膀,眼神游離不定:“确實有點兒不對,魏國強第一槍就已經制服了錢波,後面的兩槍帶有洩憤的嫌疑。”

歐麥高不滿意的搖搖頭,捏住趙明月的鼻子:“我再問你一遍,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趙明月深知歐麥高是個沒臉沒皮的貨,你要是退一寸他一定進三尺,與其被他拿捏的死死的,不如來硬的。

她捏住歐麥高的手腕,用力一掰,直接把歐麥高別成了只燒雞:“你說,我哪兒不對了?”

歐麥高趴在桌子上,疼的胳膊都要斷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你哪兒都對!”

“這還差不多。”趙明月滿意的松開手,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接着看視頻。

視頻回到魏國強開了3槍後,錢波倒在血泊裏,之後游樂場的8個保安來了,魏國強舉着槍的手慢慢放下,現場被保安控制,視頻就此結束。

視頻播完了,趙明月看着屏幕:“這段視頻相對來講很完整,網上流傳的那段視頻呢?”

歐麥高捏了捏肩膀,打開随身帶來的平板,遞給趙明月:“57秒。”

趙明月點擊播放:視頻一開頭就是魏國強沖錢波打了一槍,打完後又再次走到錢波跟前沖他連開了兩槍,接着游樂場的保安趕到,視頻就此結束。

趙明月把平板還給歐麥高:“看來有人在斷章取義。”

歐麥高側坐在會議桌前,面朝大屏幕:“視頻只有畫面沒有聲音,咱們是不是也得對現場的目擊者做一下訪談?”

趙明月站起來:“先訪談那個不讓錢波坐雲霄飛車的工作人員。”

歐麥高打了個響指:“同意。”

穿着紅馬甲的游樂場工作人員很快被喊進了會議室。

趙明月拉了一張椅子給他,歐麥高則适時的遞上了一杯水。

紅馬甲低着頭,手抖的端不住水杯:“我叫,叫白飛雲,是雲霄飛車的引導員。”

“你好白先生,我是趙明月,特勤組組長,奉國安局的命令來調查這次游樂場襲警案,有些問題我想跟你咨詢一下,還請你盡量配合。”

“我,一一一定配合。”

“錢波是去坐雲霄飛車的嗎?”

“是的,他想和小孩兒一起做,雲霄飛車是高危項目,小孩兒不能坐。”

“所以你沒有讓他坐?”

“對。”

“他為什麽要打你?你當時對他說什麽了嗎?”

“我、、、、”紅馬甲擦了擦額頭的汗,“他先開口罵了我。”

“他罵你什麽了?”

“他罵我是雜種。”

“你還口了?”

“對。”紅馬甲擡起頭,“我罵了回去,我說他是老雜種,狗娘養的窮鬼。”

“後來呢?”

“後來他就把我拖出去打了一頓,他力氣很大,我還不了手,而且游樂場規定不能對游客動粗,我要是還了手就會被開除,所以我只能忍着,幸好那個警察及時趕到了,不然我真的會被他打死的。”

“魏國強到現場後說什麽了?”

“沒什麽,他把那個瘋子我從身上拖走,喊了一句錢波,然後就讓我趕緊走。”

“他喊的什麽?”

“錢波。”

趙明月和歐麥高互相看了一眼,錢波?魏國強知道死者的名字,難道他們倆認識?

“然後你去了哪兒?”

“我去喊保安了,我帶着保安回來現場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死了,我也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麽,可那個警察是為了救我才開的槍,他是個好人。”

趙明月點點頭,結束訪談:“謝謝你,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有問題我們再聯系。”

紅馬甲站起來,哆哆嗦嗦的拉開門走了。

趙明月若有所思的翻了翻手裏的資料:“我們該去看看魏國強了。”

歐麥高兩手一拍:“同意。”

兩人走出辦公室,按照資料上的記錄,來到關魏國強的審訊室,廖斌也在,審訊室裏煙霧缭繞,應該是抽了有一會兒了。

“不好意思廖局,我們想跟魏老師聊一聊。”

廖斌把煙掐死:“你們聊。”

接着他轉身拍拍魏國強的肩膀:“好兄弟。”

廖斌走了,趙明月和歐麥高在魏國強對面坐下,魏國強有30歲出頭,身體發福的厲害,臉很黑,頭頂光禿禿的,一看就是煙酒都沾的。

趙明月直奔主題:“魏老師,我聽說您原本是去給女兒過生日,陪女兒坐旋轉木馬的是嗎?”

魏國強擡起頭,眼裏沒有一絲愧疚:“對的,去旋轉木馬必須要經過雲霄飛車,我聽見有人在喊救命,出于職業習慣我想都沒想就跑了過去,我推開人群,正好看見錢波騎在那個引導員的身上打他。”

“您認識錢波?”

“認識。”魏國強咽了口唾沫,“他就在我的轄區裏住,老婆跟人跑了,家裏還有個8歲的兒子和一個70多的老娘,他不務正業,成天在街上調戲婦女,缺錢了就順手牽羊東家撈點兒西家撈點兒,自從我在青羊區當片兒警起,他就是我們所裏的常客,天天跑到所裏鬧騰,說我們辦案不力,放任他的老婆跟人跑了,讓我們去給他抓奸夫淫婦。”

“在游樂場争執期間,你們倆都說了什麽?”

“他禽獸不如,拿刀架在自己兒子的脖子上,威脅我把槍放下,我放下槍,原本想趁他彎腰拿槍的時候先他一步把槍踢開,誰知道他把自己兒子直接摔到了我身上,我接住小孩兒就沒時間跟他搶槍,槍到了他手裏肯定危險,幸好他沒受過槍械訓練,當他發現槍在他手裏不管用後,他氣急敗壞,把槍給扔了,我見是個機會,就趕緊想辦法去撿槍,我本來沒想過要開槍打他的,我真的沒想過要打他。”

“那您為什麽開了槍?”

“我看他伸手進了外套裏,我以為他要掏槍。”

“你怎麽知道他會有槍?”

“我看見槍把了。”

趙明月坐直了,直視魏國強:“魏老師,我還有個疑問,您在第一槍打中錢波後,他已經半跪到了地上,對您沒有任何威脅了,您為什麽還要接連再開2槍,而且兩槍命中的都是胸口,擺明了就是想置他于死地,您和錢波之間有私人恩怨嗎?”

魏國強抿了一下嘴唇:“沒有,我當時吓傻了,只想确定他完全不會再對在場的群衆有危險。”

歐麥高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子:“魏老師,我多少懂一點唇語,視頻裏您和錢波扭打到一起的時候,我看見他在您耳邊嘟哝了一句話,我讀不完整,但是這話裏有個詞兒我能看得出來,錢波說了老婆兩個字兒,他具體跟您說了什麽?”

魏國強一臉厭惡的冷笑了一聲:“還不是那套陳詞濫調,罵我無能,讓我給他找老婆。”

詢問暫時告一段落,餘生的屍檢也該差不多了,趙明月直奔技術科找餘生,歐麥高則去找修小鹿了解輿論風向。

餘生正穿着白大褂在做屍檢,趙明月穿戴好整套防護服,推開門進去,屍檢室裏的冷氣能把人凍成冰棍兒。

“六哥,有發現嗎?”

餘生聞聲側頭,指了指躺在解剖床上的錢波的屍體:“槍口的位置和視頻裏開槍的角度一致,沒什麽可懷疑的。”

趙明月低頭仔細看了看錢波身上青青紫紫的淤傷:“這是什麽?”

餘生點頭:“嗯,正想跟你說這個,這些都是棍棒打出來的,顏色青一點的應該是之前留下的,紅腫的應該是最近留下的,我大概數了一下,長長短短不下及幾十棍。”

“淤痕都分布在哪兒?”

“胸口、後背,四肢,都有。”

“有人在打他?”

“嗯,沒錯。”

“他人高馬大的,誰敢打他?”

餘生端過來一個小的玻璃器皿,裏面有一團灰色的液體:“這是從他胃裏的殘留物。”

趙明月聞了聞,一股子腥臭味兒:“這是什麽?”

“紙灰。”

“什麽?”

“紙灰。”

“他竟然吃紙灰?!”

“有些信怪力亂神的老太太會幹這個,燒紙灰泡水給那些被鬼怪附身的人喝。”

趙明月放下器皿:“難怪錢波脾氣這麽暴躁,難道他有精神病?”

“有可能,不過我沒查到他的醫療記錄。”

“對了,魏國強開槍前,說看到錢波懷裏藏了槍,看見槍把了,錢波确實帶槍了嗎?”

餘生指了指那堆破爛衣服:“他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在那兒了,沒有槍。”

趙明月回過身,一件件翻開錢波的衣服,從背心到底褲一件不漏的翻了一遍,确實沒看見槍,要麽是魏國強在為自己的失誤找借口,要麽就是槍在屍體轉移是被人拿走了。

趙明月放下衣服,給修小鹿打了個電話,讓她把一長一短來年高段視頻做對比,看是不是有人對視頻做過手腳,而後決定先去錢波家一趟,把他肚子裏的紙灰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