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劉老頭的藥材生意越來越淡薄,曹二段因為生意場上的往來結識了劉老頭,才知道丁二娘原來是這個老頭兒的婆娘,時不時又來糾纏一下,打點幹哈欠,丁二娘不甚理他,他便有些醋意,常在劉老頭面前挑唆,劉老頭醉後回來便常尋些事吵鬧。
這樣又混了半年,劉老頭遂有了攜二娘外遷開個分店的念頭。丁二娘因戀着情人唐永喬,拿不定主意,不肯動身,便去找公子讨個主意。
公子說道:
我也想不出個法來,過兩天我也将要上京去會試,我去後誰看顧你們呢?還是把永喬喊來一起商量個法,看他有啥子意思。
遂叫小厮喚了唐永喬來。
來後,一見丁二娘面有愁容,問道:
咋個不高興呢?
公子說道:
他男人見家裏基業不僅沒做大做強,反而更見淡薄,要帶她一起往別處去尋個分店哩,她現在拿不定主意,想要與你商議一下,拿個主意。
唐永喬說道:
不要理他,就算生意垮了,難道大爺這裏還養你不起?
公子說道:
話不能這樣說,你們在我這裏終究不是個長久之策,我顧得了你們一時,卻并顧不了你們一世啊!況且過兩天我也就要上京去會試,我去後,你們在這裏恐怕住不安穩,已得罪了曹二段那夥畜生,想必會找機會報複,幹脆,二娘就随你那男人出去走一下,永喬把你戲班安排好,同我一起上京去,如何?
二人不語。
公子又問二娘:
你們打算幾時起身?
二娘說道:
明天可能就要去了。
說罷,
便扯住哭起來。
公子安慰說道:
只是暫時相別,不久會相見的,也不必哭了。
再三勸住。
公子又說道:
本該留你們多坐哈吃頓飯的,我今天又要去吃酒。
又想了想,說道:
這樣,我早點去那邊打個招呼就過來,你二人就在此耍,吃茶等我。
說完去了。
二人送公子去後回屋,永喬說道:
想當日你我相逢,又承蒙大爺好心成全,如今一旦分離,正是海枯石爛,此恨難消,地久天長,此情不老啊!
二娘說道:
你這樣青春年少,還愁沒有好女子匹配?只是娃娃的事勿要聲張出去,你此去須要保重身子,不要為我傷感壞了,誰人知你疼熱?
永喬說道:
過兩天我決定要跟着大爺上京了,只望他中了,我也可以靠上個前程,在京城裏住上幾年,那時,你若還有情,可到京城來找我,我們還可以相會。
二娘又哭了一場。
永喬說道:
我們上大院內走走去,與老太太、太太、奶奶辭別。
二人起身,走進大院內廳。
兩人先向老太太、太太磕了頭,又向奶奶磕了頭。
奶奶扯起來說道:
咋個行此大禮呢?
二娘說道:
小的一向蒙老太太、太太、奶奶擡舉,感恩不盡,明天我就要往南去了,今特來辭謝。
奶奶說道:
這就怪了,好好的住着,咋個又要去了呢?
二娘說道:
我家男人見生意淡薄,要往南去看看。
奶奶說道:
就算生意不成,難道我家就養你不起的?去那裏也都不過是為了吃得一碗飯。
二娘說道:
多謝奶奶美意,梁園雖好,終非久戀之鄉,我們去了也是去不遠,改日還會回來再服侍。
奶奶便叫丫頭擺茶與他們吃,又贈給二娘不少銀錢衣食并花翠等物。
看看日晚,公子也回來了。
永喬和二娘到書房來,見吳小三也來了,四人坐下吃茶。
公子問二娘打算往何處去?
二娘說道:
打算往南邊去。
公子一聽,忙說道:
昨天有人剛好從南邊來,說南邊大水,物價飛漲,米麥甚貴,聽說徐州一帶都淹沒了,咋個去得?不如往東三府去好,泰安州那邊我有個同年,與我至厚,我寫封書信與你去投他,他自會照顧你們的!
二娘忙謝道:
大爺如此費心,真是殺身難報啊!
這時,小厮擺上酒來。
公子舉杯遞與二娘說道:
淡酒一杯,聊壯行色,願你前途保重,改日早早相逢。
二娘接了放下,也斟了一杯回奉公子,就跪下拜謝說道:
小的兩人,承大爺厚恩,今生恐無可報答,只好來生作犬馬補報罷,今日一別,也不知可有相見之日?永喬在爺身邊,望爺擡舉他一下,若得個前途,也是在爺門下的體面。
公子說道:
這個二娘勿需費心,我自有主張。
二娘又斟了一杯,雙手奉與唐永喬,剛叫了一聲:哥!就哽咽住了,潑刷刷就淚如泉湧,說不岀話來,淚珠子都滴在杯內。
二人抱住放聲大哭,公子也兩淚交流,勸住了,重又斟酒。
他二人咋個有心情吃得下去,只是你望我,我望你,眼淚汪汪,看了一會,又大哭起來,連旁邊服侍的人都垂下淚來。
就這麽足足相持至二更時,還沒吃口飯。
二娘便硬着心腸起身作別。
公子一見便向袖中取出一包銀子來,說道:這是薄禮十兩,就當路費吧!明年夏至務必相聚。
二娘說道:
麻煩大爺的還少哩,又承蒙厚賜。
說罷,
便又叩頭謝了。
永喬也拿出些銀兩放在二娘袖內,又從手上解下一個金牌牌來,說道:
這是我自小孩兒時便帶的,送與你系着,他日相會,以此為證吧!
說罷,
就連繩子扣在她手上,又抱住二娘哭了一場。
幾人攜手岀門,公子揮淚說道:
前途保重。
然後就叫仆人劉歌掌燈送去。
卻說,
丁二娘回到家中,早已三更将盡,收拾了一會,天便将亮了。
劉老頭安排妥當,便讓人将行李裝上大車。
正在這時,
看見仆人劉歌拿了兩封書信和一堆禮物一趟子走來,說道:
這是送與那邊爺的禮物。
又取出些絲綢羊皮小襖,一床小抱被,說道:
這是大娘怕你冷,送你穿的,小抱被送你包孩子的,還有一些炒米和糕餅及銀兩,叫你路上保重,明年公子說還要等你回來過夏哩!
二娘說道:
真是辛苦哥,煩你禀上奶奶,等我回來再叩謝罷。
說罷,
抱着鵬鵬,驅車随劉老頭奔大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