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全省青少年武術錦标賽迫在眉睫,蘇念念請了好幾天假備戰,一路過關斬将殺入了決賽。

決賽的頭天晚上,蘇念念在蘇昌裕的指導下,呆在練功室将參賽的競技棍術一口氣練了五十遍,坐在場邊休息。像是剛從水裏被撈起來似的,她頭發裏全是水,身上裹的也全是水,紅色練功服緊緊地貼在了身上。

不經意一轉頭,就看到秦依凡拖着碩大的行李箱站在練功室門口。行李箱上還貼着機場的安檢條,像是剛下飛機就趕過來了。

去了趟國外,秦依凡脖子上多了條誇張的小衆設計師項鏈,身上穿着件寬松的,印着不知道是什麽誇張圖案的黑色襯衫,一條寬大的米色休閑褲,看上去又松弛又時尚,有點痞帥,還蠻順眼的。

蘇念念朝他豎起汗津津的大拇指,費力地誇了一句:“秦依凡同學,幾天不見,更帥了呦。”

“麻辣小魚幹女俠,能不能正經一點?”

秦依凡嫌棄地嘟囔了一句,推開行李箱走到她身邊坐下,拿起旁邊的毛巾蓋在她頭上一陣揉搓,替她擦汗。

“重逢的喜悅”之類的情感,只有在有精力的時候才有餘力感受。此刻蘇念念垂着頭,累得連話都不太想說。

擦好汗,看着蘇念念淩亂得如雞窩般的頭發,秦依凡鼓起勇氣道:“我幫你紮紮頭發吧。”

蘇念念點點頭。

秦依凡狂喜,忍不住想笑。他故作鎮定地解開蘇念念的發圈,用五指将她淩亂的發絲攏到一起。

蘇念念的發絲上全是汗,海藻似的黏在他的手心手背,先是溫熱,後來漸漸地變得滾燙,燙得連他整個身體都快跟着燃起來。

“你成績不錯,不走特招也能考好學校,比賽拿不到第一名也不要緊的,別争強好勝,這麽拼幹嘛?”他輕聲道。

蘇念念搖搖頭:“蘇大武術與民族傳統專業很難考的,國家二級運動員才有資格報考。再說要是我拿到好名次,對爸爸的武館來說也是個很好的宣傳。”

她一向目标明确,并願意付諸行動,話裏話外全是蓬勃的生命力,光是聽在耳裏就熱血沸騰。趁着這股熱血勁兒,秦依凡跟蘇念念商量:“我進公司董事會實習了,那邊離家近,以後就不到你家吃飯了。大學我準備先在國內過渡一年,大二申請牛津讀經濟管理。我是家裏的老大,該我承擔的責任我逃不了,該我享受的東西別人也別想拿走,你覺得對不對?”

蘇念念不太了解豪門恩怨,但她覺得秦依凡很厲害的樣子。她點點頭:“只要是對的事,加油。”

秦依凡對她笑了起來,露出了一排白牙:“一起加油。”

這小子怎麽越來越帥氣了,蘇念念心髒猛地往上一竄,有點心慌,她站起身:“我給你表演一下套路棍術吧。”

“好。”秦依凡盤起腿,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牙。

提氣,起勢,蘇念念虎虎生風地舞起了棍,旋轉跳躍,連續側翻側挑,衣袂翻飛,英姿飒爽。還有精力給秦依凡報招式名:“蓋步戳把!旋子掃棍!舞花背!……”

秦依凡看得發癡。

別人都說跳舞的女孩好看,畫畫的女孩有氣質……他偏偏都不感興趣,他就喜歡看傻乎乎的功夫少女掄棍子,帥極了,可愛極了,一瞥便是驚鴻。

等一套棍法練完,蘇念念回頭一看,秦依凡倒時差,已經靠着牆睡着了。

她的棍舞得“嗚嗚”作響,秦依凡怎麽就睡得着?看樣子真的累壞了。

蘇念念輕輕扶着秦依凡躺在長凳子上,用踢靶給他當枕頭,又給他蓋上了一條毯子。

第二天,秦依凡按着睡落枕的脖子,和蘇昌裕一起去給蘇念念加油打氣。

蘇念念發揮正常,一套棍法和一套長拳耍下來,得分8.61,分數暫時位列第一。

蘇昌裕很激動,舉着“強身武館蘇念念加油”的條幅,站在觀衆席一個勁兒直蹦。

蘇念念倒是很冷靜,後面還有幾個高手呢。

果然,很快有人的分數超越了她。

接下來又是對抗搏擊,其實蘇念念的搏擊實戰能力很強。可現代社會提倡的是“莫打架,打輸進醫院,打贏進局子”,傳統的武術對打早已不是你死我活的對戰,對抗搏擊賽多以展示技巧為主,她的反應能力和擊打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

很快比賽結束,蘇念念獲得了套路二等獎,實戰三等獎,略低于她自己的目标,不過成績也不錯,蘇大傳武的考試資格算是提前到了手。

領完獎,她開開心心走出內場。

蘇昌裕沖過來搶過獎杯和獎狀使勁兒親。

秦依凡接過蘇念念手裏的包背在自己肩膀上:“蘇念念,今晚七點咱們去裏園八角杯,我和叔叔給你好好慶祝一下。”

裏園八角杯是杭城最難訂的私廚,一年只開放一天預定,秦依凡知道蘇念念一定取得好名次,早早地訂好了餐。

蘇念念一愣:“啊,我覺得我們今晚應該回學校上晚自習,好幾天沒上課了。”

秦依凡只是笑:“明天再返校,念念,今晚我媽也要來,她要感謝蘇叔叔。”

蘇念念對豪門貴婦的印象停留在電視劇裏,在她看來,貴婦肯定是塗着濃豔口紅,燙着大波浪,沒有禮貌不好惹的中年婦女。再說,看秦依凡之前的樣子,他媽媽絕對不好相處。

思此,她指揮蘇昌裕穿了套正兒八經的西裝,她換上了陸景送她的白色連衣裙,父女倆又将鞋刷得铮亮這才出門赴宴。

一進包廂門,蘇念念眼前一亮。

窗口站着一位好優雅的美人姐姐哦。膚白勝雪,烏發雲鬓,用紫金發簪盤在腦後。臉型圓潤,眼睛溫柔有神。身穿一件淡綠色真絲旗袍,大氣端莊,韻味十足。

秦依凡也罕見地穿了身筆挺的中山裝,他笑着給父女倆介紹:“叔叔,念念,這是我媽。”

蘇念念忙打招呼:“阿姨好。”

楊若歆打量着蘇念念,走過來拉起蘇念念的手坐到椅子上,滿臉都是笑:“真是個活潑的小姑娘,依凡經常提到你,你叫我楊阿姨就好啦。聽依凡說你和蘇先生都對他挺照顧,所以今天我特意設宴,一來是感謝蘇先生,二來是為你慶功。”

蘇念念怕失禮,只是點頭笑。

宴席上,楊若歆一直不停地跟蘇昌裕聊天,秦依凡忙着将菜往蘇念念碗裏夾。

碗裏堆了滿滿一碗菜,蘇念念嘟囔道:“慢點夾,我吃不下了。”

秦依凡不聽她的:“你胃口那麽好還會吃不下?這道蝦爆鳝背可是這裏的招牌菜,快吃,不許剩。”

楊若歆笑了,對蘇昌裕說:“自從和念念成了朋友,我家依凡脾氣好多了,也開朗多,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得一益友猶如良師啊。”

一席話說得蘇念念都害羞了。

蘇昌裕笑得滿臉憨厚:“我這姑娘懂事,依凡這小子也不錯,也懂事,他們是好朋友,一起學習進步嘛。”

“交朋友的事與錢無關,蘇老師您是個正直的人,教出的孩子也是個正直的人。”楊若歆拿出一個紫色錦盒,打開,裏面放着一個晶瑩剔透的翡翠玉镯。她把镯子推到蘇念念面前,“念念,我看你呀就像看自己女兒,真是喜歡,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你和依凡要以學業為重,好好讀書,以後做一輩子好朋友。”

蘇念念急忙拒絕:“阿姨不用,我習武的,我戴不了镯子。”

“戴不了就收起來。”楊若歆一臉溫柔地笑着,“你對依凡這麽好,這份禮你一定要收的。”

秦依凡也笑得一臉開心:“收下吧,媽媽給的,你不收不禮貌。”

蘇昌裕伸過手,将镯子推回楊若歆面前:“小秦媽,心意我們領了,東西就不用了。”

“我還有點生意要談,先走了。”楊若歆站起身,并沒有收桌子上的镯子,“依凡,你跟媽媽出來,媽媽有點事要跟你說。”

秦依凡依言跟了出去。

到了包廂外,楊若歆臉上的笑意褪了去。她從包裏拿出一包濕巾,取出一張仔細地擦着手:“你自己挑的人,後悔可別怪我,镯子你有機會自己送吧。記住,高中生要以學習為重,其他事情等高中畢業後做。”

秦依凡點點頭:“知道,謝謝媽。”

拈起濕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楊若歆冷笑:“先別謝我,你自己說的你要好好努力争取繼承家業,要是你做不到,以後你帶你的小朋友滾遠點,別來礙我的眼。”

秦依凡之前是個讓人頭疼的懦夫,可再沒用也是她楊若歆的兒子,只要秦依凡能幡然醒悟,從此努力上進,她陪那對不識擡舉的父女虛與委蛇一番也沒什麽不可以。

“知道你怨媽媽這些年不怎麽管你,可你妹妹還小,媽媽又有了新家庭,不能總把心思放在你身上。”說着話,楊若歆挎着包下了樓,“再過一個星期是你的生日,媽媽有事不能來,你自己找蘇念念和你的同學陪你過吧。”

就算以前有怨氣,這次媽媽肯賞臉赴宴,給足了蘇念念面子和肯定,秦依凡非常感激。他看着楊若歆的背影輕笑:“好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