陲縣是個名副其實的小邊陲小縣,順着日出的方向不停地走,才能到達那個幾乎被整個國家忘記了的地方。
天高皇帝遠,治安情況也不好,不過陸欣合早已經習慣了那裏。自從陸欣合的爹娘去世後,陸欣合就早早的丢掉了少女心,對她來說,吃得飽穿得暖,簡簡單單的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願望。做人總是要現實一些,容易滿足一些,才不會給自己添堵。
陸欣合閉着眼睛輕輕地靠在馬車裏的一個軟墊子上。就在她身下的包袱裏,裝了足夠她一輩子衣食用度的錢財。她想,她再也不用起早貪黑的給村人洗衣背糧換取些許吃食;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去幹些摸死人棺材裏財物的龌龊事了。
這一切都發生的那樣美好,等到她回到陲縣,回到陸家村她就能換上一座好的宅子,置幾畝良田過上夢寐以求的安穩生活。一切計劃都是那麽美好,但現在出現了變數。
陸欣合雖然閉着眼睛,也依舊能感受到身旁傳來的涼氣。狹小的空間裏坐了兩個人,但她卻只能聽見她自己的一呼一吸。
哪怕他能蹦能跳,但陸欣合清楚的知道,他是個早已死去許久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帶着他回來到底會不會讓她後悔,但是鬼使神差,她終究是把他帶上了。
車廂裏過于安靜,除了徐徐前行的車轱辘聲和陸欣合清淺的呼吸外,再沒有其他聲音。
沈子淩朝着看陸欣合閉目養神,忍着不去打擾她休息。一個人規規矩矩的坐在陸欣合身邊目光勾勒陸欣合的眉眼。
陸欣合不是那種一見難忘絕色傾城的美人,但也算得上貌美如花,并且越看越有味道。
沈子淩的目光過于直白強烈,陸欣合想要假裝感受不到都不行,于是只好睜開了眼也看着沈子淩。
兩人互看許久,沈子淩率先開了口。
他有些羞澀道:“娘子,你也覺得我很好看嗎。”
“嗯。确實好看。”陸欣合順着他的話答。
“以後我只給你一個人看。”
陸欣合聽見沈子淩的話笑了笑,戲弄他道:“怎麽給我一個人看?不出門見人了嗎?”
沈子淩一本正經地答:“要出門的。”
陸欣合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幽怨道:“那還不是要給別人看見,你這麽好看,肯定很多人都是要看你的。”
“不會的,我不給他們看,他們就看不見。”
陸欣合:!!!!
沈子淩你果然是個不要臉的怪咖!!!!
陸欣合吓得整個人貼在馬車車壁上,止不住頭皮發麻,她只想離她面前的這個神經病遠一點。
沈子淩一手拿着自己的臉皮子,原本白皙的臉蛋沒有了皮膚的遮蓋,只剩了粉紅色的肉。黑乎乎的嘴巴和琉璃色眼珠子嵌在一片粉紅色裏,眼珠子正一動不動地看着陸欣合,瘆人得慌。
陸欣合氣沉丹田,穩住心神後,沖着沈子淩大吼道:“你他媽給我把臉貼回去!!!!!”
“娘子,你不喜歡我把臉藏起來嗎?”
陸欣合真的很想将沈子淩的臉皮子狠狠砸在他頭上,誰會發神經喜歡一個沒事就把臉扯下來藏起來的怪咖?!這行為絕壁是有毛病吧?!你特麽是在賭沒有人請大師來收了你這個神經病嗎?!
沈子淩認真的觀察陸欣合的表情,發現她好像真的不喜歡他把臉藏起來,只好遺憾的将臉又貼了回去。
陸欣合長舒一口氣,努力将剛剛看見的詭異一幕從腦海裏驅趕出去,戰戰兢兢地坐了回去。她真的有點捉摸不透沈子淩的腦回路,時不時地猛轉頭防備沈子淩是不是又把他的臉給扯下來。
“陸姑娘,你怎麽了?”
車廂外的馬夫不清楚陸欣合突如其來的大叫,于是關切的問道。
“汪汪!”惡霸大叫兩聲,繼而把那顆黑漆漆的碩大狗頭伸進了車廂裏。
陸欣合稍起身,揉了揉惡霸的頭輕聲道:“沒事沒事,乖乖的在前面陪車夫開路。”
惡霸嗷嗚一聲,目光不善的盯了沈子淩一眼,沈子淩僵着身子往角落裏縮了縮。等惡霸将頭又從車簾消失,沈子淩才長長舒了口氣。
兩人才消停了不久,車夫卻突然停了馬車。
“馭——前面擋路的是何人!趕緊讓開!”
“呵呵,相公他叫我們讓開呢。”妖妖媚媚的女子聲音。
“我們要是偏不讓呢!”
“大哥說不讓那我們就不讓!”
“對!”
“對……”
……
聽見這嘈雜的對話,陸欣合面色沉了下來:竟然遇到打劫的了?
她掀起門簾,出了車廂。只見路中央一字排開十來個流裏流氣的人,陸欣合擡起眼睑輕飄飄的看了中央所謂的老大一眼,嗤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醜八怪夫婦麽?果然是醜人多作怪。”
“黃毛丫頭倒是挺牙尖嘴利得很,我紅媚今兒非得撕爛了你這張嘴不可!”
“啊!就是她!”
這時,人群裏的一個男子盯着陸欣合的的臉大叫起來。
“大哥,就是這個賤人毀了我!她和她的那只大黑狗就算是化成灰我也永遠不會忘記!”
這人面相猥瑣難看,一顆灰色大痣長在下巴處十分惡心。他站姿十分別扭且怪異,正一臉怒容地看着陸欣合和惡霸,那眼神惡毒得幾乎化為實質,恨不得把一人一狗生吞活剝。
陸欣合這才注意到那男子,捂着嘴呀了一聲,嬌嬌柔柔道:“喲!這不是好心送我回家的哥哥嘛 ~”
聽見這聲嗲嗲的哥哥,猥瑣男子更是氣得渾身發抖,叫罵道:“你這個心思狠毒的賤人!”
沈子淩原本還在馬車內,他一直惦記着車門口的惡霸,所以一直沒有出來。但當聽見有人罵陸欣合賤人時,他生氣了,猛地撩開馬車門簾鑽了出去。
“是你罵的?”
猥瑣男子突然看見沈子淩,不禁又犯起了老毛病,這女人比他這輩子見過的所有女子都要漂亮許多。他摸着下巴淫邪的笑了起來,目光視奸一般在沈子淩身上來回掃蕩。
“喲,原來是個女子。”刀疤洪波砸了砸嘴饒有趣味道,卻被身邊的紅媚使勁兒掐了一把腰。
“死鬼,你是聽不出他發出的是男子的聲音嗎!”
刀疤洪波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揉了一把紅媚的楊柳腰,面色暧昧道:“寶貝你是吃醋了嗎?”
陸欣合看了兩眼刀疤洪波和紅媚,立即別開了眼嫌棄道:“別在我面前做出這些舉動,太醜了傷眼睛。”
紅媚本來已經有些癱軟的身子瞬間僵住了,她面色發白的看着陸欣合,發誓待會兒一定會用最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将她的臉蛋劃花。
刀疤洪波正要震怒,卻聽見身旁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忙轉頭看,只見剛才還好好的手下正捂着眼睛張大了嘴巴,地上是一條沾滿了血的鮮紅色舌頭,還在緩緩蠕動。灰痣男子張大了嘴,裏面空洞洞的,除了牙齒什麽都沒有,他已經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他放下滿是鮮血的手,無助的四處張望。他的眼球不知被何物戳破,正汩汩的往外冒着淋漓的鮮血。
“胡言亂語割其舌,目光淫邪戳其目。”
沈子淩依舊是做一身女子打扮,卻再沒有人敢輕視他的存在。
“六弟!六弟你沒事吧!”刀疤洪波雖然這樣問着,但是他心中知道,自己的六弟這次是真真正正地徹底廢了。
“大哥!你要替六弟報仇啊!”
“報仇啊!”
“殺了這兩個殘害我六哥的人!”
“殺殺殺……”
陸欣合笑了,她輕飄飄地看了刀疤猥瑣男一行人,嘲諷道:“就憑你們?”
紅媚被陸欣合那鄙夷的眼神看得怒火攻心,她率先從腰間抽出一條長鞭朝陸欣合襲去。行走江湖的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雖然這紅媚長得奇醜無比,但她的鞭功确實了得。陸欣合從來沒有習過武,她的戰鬥力都是挖墳時訓練出來的鐵鍬功。
紅媚這一鞭朝她襲來,她自知躲不過去,也就站在那裏沒有動。當鞭子在即将抽上她的臉時,紅媚便連人帶鞭狠狠往後退去,直到撞上一塊巨石才停了下來。
似乎只要有沈子淩在,就沒有人能傷害到她。
刀疤洪波見自家娘子毫無征兆地飛了出去,重重撞到在石塊上,從背後抽出大刀來,目光陰冷地盯住沈子淩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江湖中似乎并沒有你這流派的武功!”
沈子淩将陸欣合攬在自己身後,回答道:“你不配知道。”
“我配不配知道,還是問問我手中的刀後再下定論吧。”
陸欣合聽見刀疤洪波的話,心中竟有些同情起他來。你的刀,對付一個死人有用嗎?将一個死人砍成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