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夜奔

想起妻子的模樣,李靖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李靖的妻子,名叫張初塵,曾經是風靡長安城的紅拂女。紅拂女本是楊素府上有名的歌姬,長安城中的不少富家子弟、達官貴人曾瘋狂地追求,希望能夠一睹其風采以及絕美容顏,所以,往來于楊素府之人絡繹不絕。

奈何紅拂女始終以輕紗蒙面,從未以真面目示人。這一層神秘,使其名揚長安,無不想要一睹真容。

那一年,李靖還是兵部下轄的駕部員外郎,從五品官員,平時主要負責軍事交通運輸方面的工作,屬于楊素的間接領導之下。

一日,李靖奉命前往楊素府上彙報工作。楊素慵懶地躺在榻上,雙眼微閉,睡意正濃,絲毫沒有聽到李靖說了啥。李靖跪在廳前彙報,滔滔不絕,正事彙報完之後,又提出不少關于軍隊整改的建議。

紅拂女作為府上的侍女,在楊素就寝時,自然要立于榻前侍奉。她注視着李靖,見他一表人才,姿貌瑰偉,算得上是翩翩少年,不由得一見傾心。待李靖離去之後,紅拂女向管家問了李靖的姓名及去處。當夜将近五更之時,紅拂女來到李靖的住所,叩門尋人。

李靖聽到有人敲門,心中一陣警惕,如此時辰,誰還會在外游蕩?

“來者是誰?請通名。”李靖細聲問道。

“妾乃楊府之紅拂也。”紅拂女答道,“深夜造訪,多有冒犯,望公子開門相見。”

李靖一聽是楊府來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只好将門打開。紅拂女頭戴一頂鬥笠,面蒙輕紗,身着紫衣,手中杖着一袋行囊。進了屋,紅拂女脫下鬥笠與面紗,與李靖真容相見。

李靖見到眼前女子,不由心動,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紅拂女華衣而拜,讓李靖一下子不知所措,心跳加速。

“妾本是楊府歌姬,侍奉楊司空已久,閱天下之人多矣,無如公者。”紅拂女說道,“絲蘿非獨生,願托喬木,故來奔耳。”

李靖回答道:“楊司空位高權重,你何故來投我?”

“楊司空雖然權重京師,可他畢竟已是年過花甲,垂垂老矣。”紅拂女看着李靖,說道,“楊府侍女衆多,平日裏也有不少人偷偷出逃,少一兩個歌姬,不會有人追究的。我看公子身負才學,儀表不凡,将來定會有一番成就,請讓妾随公子一道,前後相随。”

李靖看紅拂女的形态、言辭、氣性,自是一般女子無法比拟,心中歡喜之餘,卻又多了幾分懼怕。

“公子是否有所顧慮,怕楊府之人追究起來,連累公子?”紅拂女見李靖尚有猶豫,趁機說道。

李靖心中确有顧慮,見紅拂女一語道破自己心中所想,不由驚奇。

“紅拂姑娘,你姓什麽?”李靖問道,“你的身份特殊,以後當以新的身份示人。”

“我姓張。”紅拂女答道,“我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不會有人認出我的。”

“既然如此,我們應遠離長安,以免惹禍。”李靖點了點頭,“以後你就叫張初塵吧,初涉塵世。我們一起去感受世間的溫情與冷暖,去感受山河之遼闊,去感受世間多奇妙。”

紅拂女看着李靖,看見他眼裏閃爍着光。

“好,以後我就叫張初塵。”紅拂女拂衣而拜,“多謝公子贈名。”

“大人,我猜想夫人定是傾國傾城之容貌,并且與大人十分恩愛。”張寶相打斷了李靖的回憶,牽着馬兒,在夕陽的照耀下,與李靖面朝北方行去。

李靖與張寶相到了馬邑,先去拜見了馬邑太守王仁恭。

王仁恭戎馬半生,滿身傷病,這個太守之位,還是他用軍功掙來的,來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而李靖之前不過是三原縣令,從六品小官而已,如今一下子連升三級,成了馬邑郡丞,貨真價實的正五品官員,可以直接入朝面聖。

王仁恭心中自然不忿,可是一想到李靖竟然是皇上親自封賞,其中必有含義。見到李靖,王仁恭說話間也只好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生怕得罪了這位新上任的郡丞。

李靖花了一天的時間,辦理好了交接事宜,正準備坐下歇息片刻,不料卻收到了王仁恭的接風宴邀請函。

李靖與張寶相互視一眼,心照不宣。這王仁恭雖然年老,但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曾經為大隋也立下了不朽戰功,推拖不得,李靖只好帶着張寶相前往赴宴。

宴席上,王仁恭想方設法地套李靖的話。李靖曾經擔任過殿內值長和兵部駕部員外郎,對這一套自然是了然于胸,都以一些無足輕重的話搪塞過去。酒過三巡,二人都将近半酣之狀。

王仁恭道:“藥師啊,老夫深知你得韓擒虎大将軍真傳,胸中深藏丘壑。這馬邑城小,恐難以讓你一展才華呀。”

李靖聽出了王仁恭的言外之意,話裏話外都透露着“馬邑城不适合你”的意思。李靖拜道:“王将軍德高望重,也曾叱咤疆場,為大隋屢建功勳。雖說如今年近花甲,卻有廉頗之志,後生佩服,以後啊,還得多多仰仗将軍呢。”

“藥師嚴重了。”王仁恭臉上橫肉一堆,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這馬邑,民風強悍,常有突厥襲擾,比不得三原那京兆之地。這以後啊,恐怕還得藥師多多幫襯,咱哥倆相互扶持,何愁功名不成呢。”

李靖自是看破了王仁恭的心思,只是口頭不宜明說。“願聽大人差遣。”李靖舉起酒杯,敬道。

王仁恭見李靖倒有些上道,于是拍了拍手。這時,一陣香氣襲來,珠簾之後緩緩現出一位美人,身披輕紗,妖嬈惹憐,手舞長袖,腳踏蓮步,朝着李靖盈盈而來。

小娘子的出現,讓李靖心頭一漾,沒想到這邊疆之地,還有此等美人,可見王仁恭平日裏,是何等的潇灑快活。李靖不由得暗自感嘆:我大隋常年戰亂,百姓已是民不聊生,可官家依然夜有笙歌,縱酒聲色,悲也。

王仁恭暗中觀察李靖的神态,見他正襟危坐,絲毫不為所動,心底不由佩服。不過轉念一想,恐怕這李靖腦筋軸,沒有明白其中意思,幹脆挑明道:“藥師啊,這北疆苦寒之地,你家小又不在身邊,平日裏公務繁重,夜裏也沒個說話的人兒。如果你不嫌棄,為兄就将這美人贈予藥師,如何?”

李靖家中已有妻室,并且夫妻二人琴瑟和鳴,恩愛有加。雖說張初塵曾是楊素府上的一侍女,但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當時多少達官貴人不惜重金相邀,為見張初塵一面而煞費苦心。然而,張初塵一心系于李靖。李靖自然不忍辜負。

但是,現在王仁恭話已挑明,如果斷言拒絕,恐怕會惹怒這位上司。李靖起身拜道:“感謝大人擡愛,只是下官內子管教甚嚴。”

話未說完,王仁恭會心大笑,道:“早聽說藥師懼內,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王大人厚愛,下官銘感五內。”李靖繼續拜道,“都說君子不奪人所愛,李靖雖說不是什麽君子,卻也不敢剜了大人的心頭肉啊。”

李靖的一言一行,深得王仁恭心意。

王仁恭事宜那美人退下,又和李靖喝了幾杯,心中念着那小娘子的柔軟身姿,心中一陣燥熱。“藥師啊,你也知道,老夫年近花甲,身體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了。咱們來日方長,要不,今日不如暫且為止?”

李靖冥眼一想,心神領會,拜道:“王大人公務繁忙,下官這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張寶相也起身向王仁恭行了拜禮,二人便離開了太守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