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怡看了一眼瑟縮在被子裏，緊緊閉着眼睛的宋清霜，輕輕關上了卧室的房門。

宋清霜神經極度衰弱，緊張疲倦，卻精神得像只夜貓子。

林然怡只好拿出床頭桌裏的安眠藥，倒了兩片出來，放在水杯旁邊，“實在睡不着，就吃兩粒藥。”

宋清霜點點頭。

林然怡一直神經緊繃，從卧室出來時，忘了手裏還攥着那一小瓶安眠藥。

李嵩陽在客廳沉默靜坐，俊朗明晰的眉目籠着一層淡淡的沉郁，難得收斂起欠揍的輕浮氣質，成了個安靜的美男子。

他看到林然怡随手放在一邊的藥瓶，額角不由的抽了抽。

自己昨天晚上很不合常理的睡成了條死狗，很難不去對林然怡手裏這瓶安眠藥浮想聯翩……

他輕咳一聲，站了起來，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樣子，肢體語言都在表示自己随時準備被林然怡掃地出門，前提是她能拖得動一條身高一米八五，體重一百六的死狗。

林然怡擡眼迎上他攻防兼備的目光，一時有些無語，宋清霜帶來的三尺之寒還在房內踟躇未盡，林然怡又冷又怕，眼前這顆眼中釘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了種驅邪鎮宅的視覺效果，讓她莫名覺得有些安心，一時竟想不起來轟他走了。

“睡下了？”

李嵩陽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林然怡點點頭，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怎麽辦？”

她擡頭問李嵩陽，話音裏攜着一絲淡淡的疲累。

李嵩陽回身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回去就太危險了。”

林然怡點點頭，“等她醒了，我們再好好勸勸她，崔成的死因我們想其他辦法查，不一定非得需要她回去冒這個風險。”

李嵩陽很同意林然怡的話，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午後的陽光把陽臺照得明亮通透，宋清霜的故事帶來的寒意絲絲縷縷消散在了陽光裏，餐桌上的飯菜沒有人動，早已經涼透了，李嵩陽驚覺自己沒有被立刻掃地出門，一時喜出望外，恨不得打點起十八般武藝來哄林然怡眉間一展，他突然厚顏無恥的捏起林然怡的下巴在她嘴唇上淺嘗了一口，在女孩一巴掌呼上來之前果斷逃命，端起桌上的冷菜跑去廚房翻熱了。

林然怡疲倦的躺倒在沙發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看。

千禧鬼寶寶：“在幹嘛？”

千禧鬼寶寶：“午休回家嗎？”

千禧鬼寶寶：“李嵩陽上午有沒有出去？”

千禧鬼寶寶：“有人在嗎？寡人空虛寂寞冷。”

林然怡：“對不起，早上把手機留在家裏，中午回家又一通忙亂，剛剛有機會跟你說話。”

千禧鬼寶寶：“忙亂？請告訴我，我沒有想歪。”

林然怡無語三秒鐘。

林然怡：“宋清霜來了，她出了事，我現在才知道。”

千禧鬼寶寶：“還是來了。”

林然怡：“你知道她會來。”

千禧鬼寶寶：“當然，寶貝，我來自一星期後。”

林然怡：“那你知道她說的事嗎？”

千禧鬼寶寶：“在我經歷過的今天上午，你錄完節目和那個姓許的畜生在錄播間外面當着我的面撩閑時，接到了宋清霜的電話，我聽你在電話裏叫了她的名字，所以知道是她，你那時很着急，挂了電話就匆匆出去了，既沒讓那個姓許的送你，也沒接受我的專車服務，話說這輩子，你能不能離姓許的那蠢貨遠點。”

林然怡：“那後來呢，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小霜她怎麽樣了？”

千禧鬼寶寶：“你對我比母夜叉還兇，根本不讓我進門，什麽都不跟我說，到我死那天，你都沒原諒我，姑娘，後悔不。”

林然怡看了他發來的這句話，心頭疼的直抽，廚房裏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林然怡聽着那聲音，莫名覺得有些心安，她的怨恨還沒來得及消散，也沒想好什麽時候才能原諒他，可卻先自不舍得再讓這個人受一絲一毫刁難與委屈了。

從前的一筆爛帳，留着後半輩子慢慢跟他算吧，所以他要好好活着，長命百歲的活着。

她要拼盡全力，護他的周全，還有小霜，這次不會再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了。

千禧鬼寶寶：“怎麽不說話了？”

林然怡：“沒事，你到底出的什麽意外，你告訴我，我好做準備，還有小霜，你知道她後來怎麽樣了嗎？”

千禧鬼寶寶：“你因為跟我鬥氣，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宋清霜的事我沒機會了解，只知道你請了一個星期假，我以為你是在躲我，就不敢太死纏爛打，怕你炸毛了真跟我鬧分手，你往西山那邊跑過很多次，怎麽，那邊有什麽吸引你的？”

林然怡：“崔成有家族精神病史，小霜一年前發現的，後來實在不行了，就送他去了西山那邊的精神病院，過了半年崔成就死在了那裏，還不讓家屬見屍體，小霜去那裏理論了好多次，最後竟然被他們非法拘禁，濫用藥物，她從精神病院跑了出來，東躲西藏找到我這裏，今天上午她給我打電話，我手機正好留在家裏，你接的，把小霜帶了回來。”

千禧鬼寶寶：“怪不得上輩子你接了宋清霜那通電話後就一直不太對勁，連班都不上了，她來找你幹什麽？他們要把她抓回去嗎？

林然怡：“她不甘心，她想查出那家精神病院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需要我的幫助，想讓我把她送回去，因為我的工作是節目主持，好歹也算半個公衆人物，電臺也是個有力的媒體平臺，我送她回去，對方會顧忌我的工作，不敢輕易對她下手，也不敢阻止我去看她，這樣他暗中調查裏面的事，我在外面查這個精神病院的其他情況。”

千禧鬼寶寶：“難道上輩子，你瞞着我就是幹這件事去了？傻娘們，你怎麽不告訴我。”

林然怡：“罵誰呢。”

千禧鬼寶寶：“寶貝，我錯了，這是怕你有危險嘛。”

林然怡：“說到危險，你自己才更應該注意吧，你到是怎麽出的事故，是不是我把你關在家裏，這幾天不讓你出門就可以躲過去了。”

千禧鬼寶寶：“把我關在家裏，這種方法治标不治本，把我困在床上，方保萬無一失，美人，放馬過去□□我吧，廢寝忘食的纏住我吧。”

林然怡：“……”

林然怡：“人命關天，你怎麽還這麽混不吝，我從昨天就在問你到底是怎麽出的事，我到底該做什麽，你到現在都沒正經回答過我，你是來圍觀自己再死一次的嗎？”

千禧鬼寶寶：“寶貝，別急，其實我是怕你擔心，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反正肯定不是正常死亡。”

林然怡差點被他氣得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來。

林然怡：“你怎麽不早說，那你讓我攔截的這個破電話，到底是誰的。”

千禧鬼寶寶：“是個催稿的……”

林然怡：“你滾遠點。”

千禧鬼寶寶：“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和死，而是你明知道我已經滾出全人類了，還讓我再滾遠一點。”

林然怡心急如焚，又被李嵩陽小傷感了一把，頓時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的不是滋味，“先不吵了，你好好想想，當時出事的時候是什麽情形呢？”

李嵩陽：“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嗑藥了一樣，可是你知道的，我除了對你上瘾，對其他精神致幻藥品一概沒有興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那麽高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麽跳下來的，連疼都沒感覺到，就嘎嘣脆了。你知道的，我這些年仇家攢了不少……”

林然怡：“……”

她這些年總是失眠，睡着了時常噩夢糾纏，沒有一天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害怕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在認識李嵩陽之前，她對記者這個行業其實沒什麽概念，腦子裏僅有的一些模糊輪廓，也都是娛樂八卦的空穴來風和唯恐天下不亂，或是央視那些光鮮奪目的名嘴們。

直到她跟了李嵩陽，直到他一頭紮進記者這個行業。

她才知道，原來與死神共舞的不僅僅是那些戰地記者,觸目驚心和千瘡百孔的，也不僅僅是那些冰冷的槍口掃視下的戰火街頭。

中二癌晚期患者李嵩陽同學，字典裏沒有害怕兩個字。

林然怡：“那我還是把你關到家裏比較放心吧，就你這麽個活靶子，怎麽敢放到街上亂竄。”

千禧鬼寶寶：“你能關我一輩子嗎？”

林然怡無語了。

千禧鬼寶寶：“我仇家雖然多，能從裏面挑出來幾個喪心病狂想要想要人命的，也是鳳毛麟角，現在你我都是提前知情的人，想要找出幕後黑手，也算先占了天時地利人和了，所以我不應該躲在家裏，而是應該讓事情順着他該有的方向發展，這樣才能找到害我的人，以後才能睡得安穩，不是嗎？”

林然怡沉默了，李嵩陽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太危險了，剛才關于宋清霜的事，他也覺得不該宋清霜回去冒險，怎麽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就這麽大大咧咧無所畏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