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學院占地幾百畝,是個有着悠久歷史的修道院。院牆上爬滿了青色的藤蔓,大門是用兩塊黑色的晶石雕成,門楣上懸着一塊紫檀木的匾額,裏面刻着“紫霄學院”四個大字。院子內大樹參天,五六座高大宏偉的建築立在其間。

門口沒人看守,唐羽走了進來。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口巨大的用水晶石雕刻成的蟠龍缸。缸有半人多高,裏面卧着一條一丈多長的紅尾鯉魚。鯉魚靜靜地卧在缸底,悠閑地吐着水泡。陽光射進來,它身上那銅錢般大小的鱗片熠熠發光。

在蟠龍缸的上方,似乎有一座山懸浮在高空中。

唐羽順着路牌的指示,一路走到了教谕閣。

周覓劍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面孔白淨,帶着一股書卷氣。他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瘦瘦弱弱的男孩,心裏想着:“這是從那裏跑來的放牛娃,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進來就說要考學修仙。且不說招生時間早就過去了,就算正在招生,紫霄學院豈是你這樣一個山裏娃子考的!”

他的這些想法,在下一刻就立即改變了。

唐羽見自己說了要考學修仙的想法後,對方對自己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心中有氣。于是掏出了蘇照的信,遞了上去。

周覓劍漫不經心地接了過來,伸指就要撕開。手指伸過去,信封上卻突然迸出一股力道。他猝不及防,手指被彈了一下。吃了一驚。心裏想:“這孩子究竟是什麽人,這封信分明是被人設了禁制。”

他穩了穩神,驅動體內真元。就見手掌中緩緩升起一股白煙,慢慢罩住了信封,解了禁制。

禁制一解,一封折疊好的信瓤主動彈了出來。周覓劍拆開,只看了兩眼,立即臉色大變。他将信瓤裝進信封,對唐羽說道:“孩子,你在這裏坐着不要動,等我回來。”

他拿起信件,匆匆出了門。

紫霄學院的院長趙洛陽已經很老了,在他的帶領下,紫霄學院近些年培養出不少修道天才。一時間成為了東土大陸上最好的修道院。魔族雖然還不時會對人類發起攻擊,戰争的烽火還偶爾會出現在東土大陸上,但那只是一些小風浪。從大的方面來看,天下太平,歲月靜好。對于一名已經進入到耄耋之年的老人來說,還有什麽比眼下更好的。

他正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打瞌睡,不時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屋門半開着,周覓劍輕輕走了進來。

趙院長張開了眼,瞧了周覓劍一眼,又閉上了眼。

周覓劍手持着信封,輕輕說道:“院長,是蘇照的信。”

趙院長這才又一次張開了雙眼,打了個呵欠,接過了信件。

他讀完了信,沉吟了片刻,問道:“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裏?”

周覓劍道:“在我房間裏。不過據我的觀察,那孩子從未修行過。另外我用神識掃描了他全身,發現好像也不具有修行的根基。”

趙洛陽将信件随手放在桌子上,晃了晃他那衰老的脖子,緩緩說道:“蘇照在信中說,這孩子雖然不曾修行,但跟着蘇照讀了不少道藏,體內神識充沛,可以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試一試。”

周覓劍感到有點詫異,趙院長一向是個做事很講原則的人,尤其是在招生這一塊。只要不具備修行的資質,無論誰來求情,他都一概拒絕。就連大商皇宮裏的貴人前來說情,院長也不會點一下頭。今天是怎麽回事?蘇照的那封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麽?讓趙院長心甘情願地放棄自己的原則,為一個不具有修行根基的放牛娃舉行一場考試。蘇照的那封信,他只看了一個開頭,上面寫的是“此信絕密,僅呈院長。”于是他看到信就慌忙來找院長了。

周覓劍雖然滿心疑團,但他什麽也沒問,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我去安排明天的考試。”

趙洛陽又看了一遍蘇照的信,放下信。擡頭向窗戶外面望去,窗外種着一株四季桂,桂花開得正燦,灼灼其華。他信步走了出來,仰望着那座雲中的高山。嘴裏自言自語:“難道又要天下大亂了。”

唐羽離開教谕閣時,正趕上紫霄學院的學子們放學。夕陽滿天,照着一群群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們穿着海藍色的學院服,高昂着頭走在大道上,唱着歌或者大聲地談着笑着。

唐羽望着他們,內心裏充滿了羨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破爛的皂色袍子和露出腳趾的布鞋。雖然衣服很破舊,雖然自己看上去很瘦小。但他并不自卑,他相信自己會很快就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之中。他昂起頭,走在了一隊學子的後面。

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唐羽?”聲音猶猶豫豫,似乎是不敢确定似的。

唐羽回過了頭,然後他就看見了唐順。

唐順的頭發烏黑油亮,臉上泛着紅光。他穿着一件合體的海藍色學院服,抱着一本厚厚的書。在他的左右,是四五個同他一樣年輕的學子,一樣的服飾,一樣的神采飛揚。

“真的是你!”他向前走了幾步,說道:“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呢。”

唐羽知道自己會遇到唐順,但沒想到會在衆多學子面前與他見面。雖然以前唐順總是欺負他。雖然這些年來,他沒少挨唐順的拳頭,但他從來都不怕他,從來都不曾在他的面前低過頭。因此他不亢不卑地說道:“是我!”

唐順詫異地打量了他幾眼,說:“你不在村裏放牛,到這裏來幹什麽?來做雜役嗎?”

唐羽傲然道:“我來考學,修仙。”

唐順愣了一下,然後就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放肆地大笑起來。

正在走路的學子們圍了過來。

唐順指着唐羽,對其他人說道:“看到沒有,他,我們家的一個放牛娃。一個小泥腿子,一個整天趕着牛滿山跑的窮孩子也敢來修仙。”

圍觀的學子們爆發出一陣大笑。

唐順笑得彎下了腰,笑得全身都在打顫。

唐羽緊握着雙拳,憤怒地盯着唐順。如果這是在唐家峪,他早就揮舞着拳頭撲上去了,但在神京的學院裏,他忍住了。他知道讓對方閉嘴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比對方強大。

一個身形微胖的學子突然說道:“唐順,你這就不對了,誰還沒有個夢想。咱們院子裏面的那條千年老鯉還想跳龍門呢。對不對?”

唐羽向他望了一眼,眼中含着感激之意。

微胖的學子接着說道:“可惜老鯉等了一千年,也沒見龍門出現。”他沖着唐順擠了擠眼,接着說:“如果這個放牛娃能活到一千歲,他也許能考進咱們的學院來。”

他話音一落,圍觀的人笑得更厲害了。

唐羽感覺屈辱的怒火在自己體內熊熊燃燒,身子忍不住在打顫。

唐順止住了笑,舉起手中厚厚的書,斜睨着唐羽,對圍觀的衆人說道:“請大家作證,如果你唐羽能考進紫霄學院來修仙,我就把這本書吞下去。”

唐羽盯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唐順,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天邊的那輪落日,紅得像是燃燒的血。

唐羽昂着頭,在衆人嘲笑的目光中,像個凱旋的将軍一樣離開了紫霄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