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方麗琴
“媽媽”
“甘醫生！”
“早上好啊，你母親剛來的時候你睡着了，就沒有叫你，這兩天感覺還好吧？”
“還行，我還要住多少天？我姐來過了嗎？”
“……”
“我們聊聊好嗎？”甘醫生打開手中的文件夾。
“嗯！”
“從哪裏開始呢……？嗯，九年前你就開始看精神科了，對吧？不是在我們院就診的，如果是我們院，電腦聯網是能看到記錄的。”
“是嗎……我不知道”
“你腹部還有疼痛嗎？”
“不痛了，我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不痛了。”
“你叫什麽名字？”
“方小麗”
“你叫方麗琴。”
“方麗琴是我姐。”
“小麗……她你沒有姐姐，方麗琴是你，你就是方麗琴。”
“……”
“這是你在其他醫院的就診病歷，一般精神科是不會讓病人拿到自己的病歷，更不會讓病人把病歷帶出去，你是拿這些複印資料去辦理門慢報銷手續是吧？”他把一本牛皮紙文件袋遞到我面前。
“這樣說來的話，那時候你的症狀是被控制住了的，一般用藥效果好，進入穩定期，藥品固定下來，醫生才會給病人開具門慢申請單。”
“可是，為什麽突然就不繼續治療了呢，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嗎？”
“媽，我爸呢，爸爸還在是嗎？爸爸去世也是我想象出來的，對吧？”
“小麗……”
“你在我們院的病歷初診上的記錄是：你父親在本院肝內科住院，剛剛行完膽管癌支架手術，後面有記錄顯示你父親九個月後在家中離世。我跟你母親确認過了，她說确實跟病歷記錄是一致的。”
“那，我有孩子嗎？我是有個叫BB的孩子的，對吧，醫生？媽？”
“小麗，你沒有孩子！你離婚了，但是沒有孩子。”
“你們為什麽要騙我？你們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是我姐讓你們這麽做的對吧？她想讓你們幫她奪走我的孩子是吧？”我咆哮起來！
門外的護士立馬推門進來，“給她打一針吧，是我太心急了！”
我在病床上醒來，手被綁上了束縛帶。
“方麗琴，你醒了？甘醫生說你再吃幾天藥，還要再調養一段時間，他下周一會再來看你。”
“能幫我解開嗎？”
“我先問下醫生，應該吃過藥，晚些時候會幫你解開。”
“我媽媽呢？”
“她在外面，要幫你叫她進來嗎？”
“好的。”
“小麗，你感覺怎麽樣？”
“媽，您叫我麗琴吧。”
“啊，好的。麗琴，你餓了吧，想吃點東西嗎？”
“媽，您一直知道我這樣嗎？您跟爸爸都知道嗎？”
“我跟你爸只知道你經常發呆，自言自語，但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你爸臨走前一直放心不下你……”
“我跟你爸不該一直催你再婚，不該老跟你說抱養孩子的事，是媽媽不該逼你，小麗啊……，麗琴，你要好起來，醫生說你只要按時吃藥，會好起來的！”
我可以下床活動了，還可以去公共食堂用餐，我的手機被收走了，媽媽給我留下了幾本書，我很平靜。
“14號床方麗琴，今天看上去不錯！甘醫生今天查完房會去找你，等會吃完早餐你先回病房吧。”
“甘醫生。”
“今天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你的狀态超過我預期了。”
“嗯，謝謝醫生。”
“我們接着上次的聊，好嗎？這次你媽媽不在，就我們兩個聊，告訴我你記得的就好了。”他打開文件夾開始記錄。
“談談你姐姐是什麽時候來到你身邊的。”
“很小的時候吧，我五歲前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哦，對了，我爺爺和奶奶都是自殺去世的，我奶奶是我爸頭七那天喝農藥死的。我爺爺更早點，大概我結婚兩年後吧，他跟我奶奶吵架後投江自盡了，在褲腿裏綁上了石頭，那時候是冬天，還下着雪，找了一個多月才找到屍體。”
“五歲的時候我回到爸媽身邊，那時候他們很忙，經常吵架。我爸年輕的時候話特別少，很嚴肅，不像退休後那麽和藹可親。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他從來沒有把目光停留到過我身上，他望向我的時，目光是放空的，也很少跟我說話，很少笑，我跟他不親近，有點怕他。哦，對了，他經常罵我笨，說我像豬一樣蠢！”
“我媽情緒很不穩定，經常剛剛還和風細雨，轉頭就怒不可遏，我跟爸爸每天都看着她的臉色行事，她不高興的時候我們就都不出聲了，繞着牆根走。她說最讨厭我總是自言自語。但她好起來真的很好，很溫柔，把我跟爸爸照顧得很好。”
“媽媽發脾氣的時候，我就會跟姐姐說悄悄話，這樣我就沒那麽害怕了。”
“你姐姐每天都陪着你嗎？”
“沒有，我有時候經常找不到她，我不開心的時候她才會出現。”
“你沒有問過父母嗎？”
“沒有，我不敢問，他們也不關心這些，他們很忙。”
“你第一次去看精神科的情況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但我看到我姐的病歷了，啊，不，我藏起來的病歷了。”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在新能源汽車4s店做售後。”
“嗯，你的資料寫着你是對外貿易的，目前與人合作開有一家小型貿易公司。”
“……”
“甘醫生，我該怎麽辦，我覺得自己像被割裂了一樣，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會不會我記憶中的人都是不存在的。”
“等你好起來，你會厘清楚身邊的人和事的。”
“我還會經常需要住院嗎？我媽媽年紀大了，她也需要我的照顧。”
“你按時吃藥的話，這個病是能控制得很好的，但是你自己中途停了很多次藥，以後可能需要終身服藥了。”
“嗯，這個我有心理準備。”
“以後不要把藥放在牛奶和咖啡裏喝了，直接用溫水送服就可以了。巧克力奶和咖啡都要少喝，都含有□□，有使人興奮的作用，會影響你的睡眠，不利于穩定心緒。”
“您怎麽知道的？”
“你母親說經常看見你把藥丸放進奶和咖啡裏，她以為你在吃維生素片。”
“好的。”
“你出院後還是每兩周來一次門診，我要根據你的情況随時調整用藥用量，不過有突發情況，可以随時過來住院部找我，我每天都會查房的。”
“甘醫生，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你母親打急救電話送過來的，你久睡不醒，你母親說看你床頭放着喝空的杯子，懷疑你吃藥了，你看，這是她在你枕頭邊發現的。”
他遞給我一個空了的□□片藥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