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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小年。
這一天,是孟迎龍訂婚的日子。
一大早,家裏就來了很多人。
她陪奶奶坐着,聽着衆人的賀喜與恭維。神情淡淡的。
“叔兒、嬸子,你們老倆有福氣啊,孟主任兩口子在縣裏上班,村裏有個啥大事小情的沒少麻煩他們。”村支書嗓門洪亮,“這回孫女找的婆家這麽好,聽說全是當官的。大夥兒都眼氣嘞不行。”
“看你說的,鄉裏鄉親的,那還不是應該的。”孟爺爺心裏美得不行,“我常跟我們老二說,鄉親不管是誰找上你,能幫多少幫多少,有多大勁使多大勁,做人千萬不能忘本啊。”
正說着,孟建華大步走了進來,他現在是縣委研究室主任,許是寫材料太費神,他早早就謝了頂。只能從那一雙大眼,高挺的鼻梁上,依稀看出年輕時的帥氣模樣。妻子在教育局工作,這些年倒是沒有太大變化。
“爹、娘,男方車隊馬上就到,咱們準備動身啦。”
又單獨囑咐孟迎龍,“迎迎,一會兒讓你嬸子領着你,他們一個系統的,都熟,有什麽事就跟嬸子說。”
“嗯,我知道了,叔叔。”
高鵬飛捧着鮮花,被一群年輕小夥兒擁着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正一臉窘迫,手足無措地慌亂之際,孟迎龍竟主動上前,飛快地碰了下他的嘴唇。
大家哄笑地更厲害了。
他紅着臉,湊近女孩兒耳旁,小聲說道:“謝謝。”
角落裏,劉麗君悄聲問一旁的女孩,“曉曉,你哥呢?”
“去海南旅游了,還帶着姥姥姥爺呢,”孟迎曉疑惑道:“你不知道嗎小姨?”
“前幾天聽你姥姥說了一嘴,我還以為是過了小年再去呢。”劉麗君沒想到,劉猛竟然挑這個時候出去玩,忍不住嘲了一句:“不是說看她最親,都勝過你這個親妹妹了嗎?”
“哼,還不是年前‘七日游’就剩這趟了,”孟迎曉不置可否,“哥為了表示歉意,還送了她一輛車呢。”
“什麽車?之前開回來那輛電車?”
“嗯,值十四五萬呢。”孟迎曉撇嘴道:“我媽媽也想開,哥說再買一輛,可我媽一向節儉,哪兒舍得啊。”
***
劉猛一整日,精神恍惚地跟着團,轉了一個又一個景點,一路不停地抽煙。
姥姥、姥爺都比他有精神頭,津津有味地聽導游介紹着,這看看那瞅瞅,一天下來,走了不少路。晚上吃了飯,感到疲倦,早早睡下了。
劉猛一個人出來海邊坐着,望着遠處陷入了回憶:
那年的秋夜,外面是凄風冷雨。
房間內卻是暖融融的。
他幫女孩揉肚子。
“哥,你手真熱,好舒服。”
還有更熱更舒服的呢。
他在心裏下流而放肆地想着。
“哥,做那個是什麽感覺啊?”女孩聲如蚊吶。
落入他耳中,卻如驚雷。
“做什麽?”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哎呀,你壞死了,明明知道人家問的是什麽。”女孩羞惱地扭了扭身體。
“嗯,別動。”他不由倒吸一口氣。
“怎麽了?”女孩轉過身來。
那模樣天真極了,純潔極了,也誘惑極了。
男人感到嗓子眼幹的厲害,悄悄吞咽了幾口唾液。
“以後不許用這種眼神看男人,小心‘玩火自焚’。”
他聲音暗啞,态度堅決。
“讨厭,”女孩嬌嗔,“誰都跟你似的…啊,大壞蛋。”
“我怎麽你了?就成壞蛋了?”
“你倒是說說看,嗯?”
她被他磨得不耐煩了,噘着嘴嘟囔:“哼,這麽點小事,都不肯告訴我,就是壞。”
“哦,原來是嫌沒滿足你…”他成心逗她,“…的好奇心,是哥哥錯啦。”
她皺着眉,聞言粉嘟嘟的小嘴噘得更高,簡直能挂個油瓶子了。
“哈哈哈,小傻瓜。”他笑得胸腔直顫。
……
***
想起那些旖旎,劉猛不覺笑了起來。
指尖一痛,香煙燃盡,燙的他一個激靈,笑容攸然消失。
他望着那樣平靜寬廣,那樣幽深靜谧的海。
好一個“海納百川”。
可誰又知道“百川”的經歷和心情呢?
他終不再強求。
因為他悲哀地發現,越想放下,越是記得深刻。越想平靜,越是心亂如麻。
始終放不下,也不得平靜。
可是那又怎樣,她還是他的…妹妹啊。
如果你對我的喜歡,是男女之情,那在我這裏,愛情至上。
可如果你對我的喜歡,只是兄妹之情,那在我這裏,親情至上。
別怕,我最愛的,永遠是你。
望着大海,他暗暗起誓。
***
除夕前一天,劉文君三姐妹回了娘家,一番灑掃整理後,三人坐在院裏,嗑着瓜子聊天。
“哎,你們家迎迎,婆家送結婚的日子了嗎?”大姐問道。
“早送了,訂婚的時候,就找人合了八字,說是明年三月十八、九月十六是宜嫁日。”劉文君得意道:“又巴巴地讓老二媳婦傳過來話,說想早點過事兒,希望我們能選三月那個日子。”
“男方家裏夠急的呀,別是有啥故事?”劉麗君在一旁插話。
“能有啥故事啊?”劉采君搶着說道:“迎迎要個有個,要模樣有模樣,還有正式工作,他們家當然想早點娶過門了,免得被別人搶走了。”
“也是,你們沒發現嗎?這迎迎長得不僅是美,還特別洋氣,根本不像農村出去的。”劉麗君點頭贊同。
又壓低聲音八卦:“她那親生爸爸,肯定長得不賴。”
“她那親媽,聽說長得也挺好看的。”劉采君說道。
“切,好看什麽呀。黑不溜秋的,也不說話,成天戴着個眼鏡,悶頭學習,我看就是矮子裏面拔将軍。”
劉麗君以前和孟芳華同在鎮中讀書,評判起學生時代的大衆情人,很是不留情面。
也是,以現在的眼光看過去的人,只覺得真是又土又沒品味。
“哎,這麽些年,就沒人來認過迎迎?”劉麗君又問道。
“沒有。”劉文君搖頭嘆氣,“哎,也怪可憐的。”
“嗨,可憐什麽,這回‘麻雀變鳳凰’,飛上了高枝兒,以後且享福吧。”劉采君笑道:“就是咱猛子該着急了吧?妹妹恐怕是要趕自己前面了。”
“這樣也好,她早點兒嫁出去,省得有人老是惦記着,不死心。”劉麗君偷觑着說道:“是吧,二姐?”
“閉嘴吧,還嫌我們娘倆不夠丢人的?”劉文君有點氣急敗壞。
她自己沒本事,拴不住孔澤。誰知兒子卻是個癡情種,關鍵還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想起來就一肚子的氣。
“好了好了,別吵吵啊。”大姐出來打圓場。“咱猛子可不愁個媳婦,眼下就有個合适的。”
原來,劉猛這次在網上報團,去旅行社拿票的時候,碰見了個初中的同學,叫魏雅琪。
說來也巧,這姑娘老家就是鎮子上的,爸媽在商品街開了間玻璃門市。
上頭有個哥哥,已經結婚了。
專業是導游。大專畢業後,就在表姐開的旅行社幫忙。
“她一個人在市裏,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掂對。女的又不比男的,她家裏愁的不行。”劉采君叭叭地說個不停,堪比專業媒婆。“這次一見猛子,就托人四處打聽,看來是有意的很。”
“姐,你這說了一堆,閨女長得咋樣啊?見過沒有?”劉文君來了興趣,急忙問道。
“我還是沒見過,不過閨女媽是個大高個,雙眼吊皮的,閨女想來長得也差不了。”
“他們又是同學,啥脾性也了解,一會兒猛子到家了,跟他好好說說,沒準還真能成呢。”劉文君高興地期盼着。
下午,三人到家後,大姨便拉着劉猛一通說,直說的天花亂墜,簡直是天賜良緣。
姥姥、姥爺也是支棱着耳朵,在一旁一字不落地聽完。
“好好,啥也別說了,采君啊,你馬上安排,該見面見面,該出去玩就出去玩。”姥爺急吼吼地,又沖孫子說道:“這次再扭扭,看我不揍你。”
劉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行,你們看着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