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樂不想理這個傻樂的小閨女，讓她自己玩，繼續雕手中的木料。

冉冉乖乖應了聲，跑出去了。張奶奶教過她擡頭看天辨認時辰，冉冉認認真真看了兩分鐘，點點頭去了廚房。

快要做飯了。

三家并未分家，吃住還在一起。姚氏轉身從櫃子裏舀米，正巧看到了邁着短腿進廚房的冉冉。

“大伯娘，冉冉來擇菜啦。”冉冉太矮了，仰起頭，沖着姚氏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嘴角漾出一個梨渦，能把人甜進心坎裏。

生了兩個兒子沒閨女的姚氏看得心底歡喜，又是心疼，“和你兩個堂哥去玩吧，讓他們帶着你玩，再敢丢下妹妹大伯娘扒了他們的皮！”

冉冉眨眨眼睛，搖搖頭，“大堂哥和二堂哥很好的！”

姚秀心才不相信那兩個皮猴，每次和冉冉一塊出去，十有八九都是冉冉一個人回來，要不是村子裏安全，姚秀心也不敢再讓冉冉出去。

“那你坐在凳子上，乖乖的，大伯娘做飯。”姚秀心摸摸她的腦袋。

小姑娘乖巧點頭，一點也不鬧人，雙手搬着小凳子放到牆角，對着牆角裝野菜的簍子開始擇菜。

三歲的小姑娘手小小的，手指頭短短的，野菜都比她手長，動作看着笨拙得緊，速度倒不怎麽辦。

利落清理魚腹的姚秀心擡頭看了一眼冉冉，瞄到小姑娘袖口磨破了，心底無聲嘆了一口氣。

沒個娘的孩子到底太過懂事了，爹哪能那麽細心。

想到這半年來，每到中午冉冉都來幫着做事，不由更加心疼。

冉冉倒是很開心。她擇着野菜愈發高興。

只要她多做一點事，爹爹就不會被趕走了吧。

……

中午在外頭忙活完的江知安和江知順回來了，在外頭玩的幾孩子一身泥巴到了家，姚秀心抓着幾個孩子去洗手。

冉冉甜甜喊了一聲“大伯、二伯”，然後溜進去找爹爹。

“爹爹，吃飯了！”冉冉小短腿奔得飛快。

“等會。”江知樂快做完了，“你先去。”

冉冉抱住他的大腿，“去晚了就沒好吃的了！”

江知樂被抱得一怔，小姑娘軟乎乎的身子貼着他，只覺得不自在極了，伸手就撥開小姑娘。

冉冉被弄習慣了，見江知樂站起來，捉住他的衣角跟着出去。

飯桌上的人并不齊全。

江知安、妻子姚秀心和兩個孩子都在。

江知順孤家寡人坐着，妻子帶着兩孩子回娘家去了。

江知樂掃了一眼，聯系上今早聽到的話，瞬間心知肚明。

冉冉夾着碗裏的魚肉，這個是大伯娘給她夾的，魚肚子上最好的肉。

冉冉把魚肉偷偷塞進飯碗最下面，最後把這碗飯分給爹爹。

江知樂吃着吃着，吃到了一塊魚肉。瞄了一眼冉冉，真是小孩子把戲，這也覺得好玩。

吃飯期間，江知樂多次注意到大哥欲言又止，二哥想要說什麽。

不等他們說，吃完放下碗開口道：“大哥二哥，分家吧。”

江知安和江知順吃了一驚，江知安神色有點複雜，沒說話。

江知樂說：“如今孩子越大越大，以後大侄子長大成親了更是住不開，索性就分了吧。”

什麽成親住不開，江東天才八歲，離成婚還早着呢。

彼此都知道是瞎說的，江知順神色有點愧疚，江知安點點頭，“行，那找個時間和村長說一下。”

江知樂垂下眼皮，慢慢道：“就今天吧。”

姚秀心不明白丈夫怎麽突然提分家，态度還頗為冷淡，難道因為妯娌蔣氏背地鬧過？

轉眼間，幾人已經商量好去找村長出了門。

冉冉呢？分了家三弟能照顧好冉冉嗎？

想到冉冉，姚秀心一轉頭，發現冉冉也不見了。

冉冉邁着小短腿努力跟在爹爹後頭，跌跌撞撞被石子絆了一跤，眼裏迸出淚花，來不及擦，又趕緊爬起來。

可是爹爹走太快了，眼看着背影越小越小，冉冉怎麽也追不上。

不哭不哭，冉冉不哭。

江冉冉憋回了眼淚，不停安慰自己，追不上沒關系，她認得去村長家的路，知道爹爹是去找村長！

她想告訴爹爹，她努力做事了，大伯不會趕他們出去的！

半年前她有次聽到大伯和二伯說爹爹不賺錢不做事，要把爹爹分出去。

分出去她知道是什麽，經常和嬸嬸奶奶在一起，聽了好多好多八卦的冉冉慢慢一知半解懂了一些東西。

村長家剛吃完午飯，吳正見江家三兄弟一起過來，摸不着頭腦。

吸了一口旱煙，煙氣袅袅，“咋？發生啥事了？”

“分家。”三人異口同聲。

吳正正要勸說什麽，見江知樂和江知安十分堅定，江知順有點猶豫但也是樂意的，便不再管了。

父母不在，分家倒容易。

“怎麽分商量好了嗎？”吳村長敲了敲旱煙袋。

江知樂道：“随便村長怎麽分。”

江知安道：“家裏有十只雞，一頭豬，五間房，十畝地，一兩銀子五百六十銅板。平分的話，我和二弟家人口多，不公平，這樣大致按人口分，我們兩家一家四只雞，兩間房，四畝地，六百銅板，豬等冬天養肥了按斤稱，剩下的給三弟。廚房三家公用。”

江知順點點頭，“我聽大哥的。”

吳正眯了眯眼，也是奇了，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分家的。

一個不在乎，一個早就算計好了。

他瞥了一眼江知樂，“你還有閨女要養呢。”算是提醒。

原本他昨為村長，不該偏心，誰讓他一家子都喜歡冉冉小姑娘。

江知樂臉色微繃，表情不變，脊背挺直，“他說怎麽分就怎麽分。”

得！吳正也算看透了，這江小子脾氣外表看不出來，實則脾氣拗得很，再怎麽勸也沒用。

照着寫了契，讓幾人簽字按上手印，再送去縣裏報備一下，戶籍分開，便算是分了家。

江知樂還有要求，“我不要那間房子，我就要西邊那個屋子。”

村西邊有點偏，在山腳下，都是旱地沒人種，地也便宜。以前那住了個沒兒沒女的老太太，老太太去世之後，那邊的破屋子就再也沒人住了。

“你确定？”吳正驚訝極了，搞不懂江知樂這腦袋瓜子咋想的，讀書也沒問題啊，怎麽這事就犯傻呢。

江知樂點頭，“我就要那個。”

都把我分出去了，還住在一塊幹嘛？

吳正只得添了一條。

如此三兄弟都簽了字，一共四份，一家一份自己保存，剩下這個留在村長這。

“冉冉，你怎麽來了？”村長媳婦岳春花聲音驚訝。

出來的江知樂立刻看到一個矮蘿蔔朝他奔了過來，還是只髒兮兮的蘿蔔。

江知樂皺了皺眉，提起小姑娘的衣領氣勢十足，“走，爹帶你去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