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空氣裏歡愛後的甜膩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呼吸,盤旋在鼻息間,讓何瑞頤羞得沒辦法睡着。

她怎麽也想不到,抱病回來的結果是——

她與她的老板滾上床了!

雖說是在兩情相悅的狀況下發生的,但事後回想,還是讓她羞窘得不想面對。

她實在想不透,自己競會為了安慰他,讓兩人間本就暖昧的情愫大肆狂燒,最後還奉上自己的第一次。

她不後悔,只是有些丢臉,畢竟他們是在男方受傷的狀況下,采用極可能讓男人命根子受挫的高難度坐姿……

愈想臉愈紅,思緒起伏之際,她隐約捕捉到,寂靜的夜裏除了雨聲,還傳來若有似無的哭聲。

心猛然一震,她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溫存,不确定地問:“桓在哭嗎?”

在她成為管家後,便建議在一樓清出房間讓成朗桓睡。

朗桓畢竟只是個孩子,加上成介徹受傷,孩子在一樓,若有什麽狀況,也比較好察看。

聞言,成介徹睜開眼,仔細聆聽,果然聽到一陣陣宛如貓叫的嗚咽聲,那聲音,的确是兒子的聲音。

他不假思索地起身。

“我去看看。”

看着成介徹拿起拐杖就要沖出去,何瑞頤随便抓了他的丁恤套上後,也跟着沖了出去。

因為關心着急,她比成介徹早一步進房,一眼便發現成朗桓還躺在床上,眼淚卻流不停,嘴裏吐出模糊的字句。

“媽咪……我有、有媽咪……只是……她和你們的媽咪不一樣……她一直在天上守護……我有媽咪的愛……”

斷斷續續拼湊他的話,何瑞頤感覺成介徹拄着拐杖來到身後,心疼地嘆道:“應該是作了惡夢。”

看着哭得可憐兮兮的兒子,成介徹的心緊緊揪着。

兒子就算年紀尚小,也鮮少提起想念母親、要母親回來的傻話。

所以他一直以為他早熟懂事,沒想到只是默默忍受着對母親的思念。

“媽咪別走……”

哽咽着嗓,成朗桓的雙手在空中激動揮舞,像是想努力抓住什麽,卻怎麽也抓不到的空虛。

看着他那模樣,何瑞頤再也忍不住心疼,輕輕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替他抹去額上的汗,柔聲安撫。

“別怕,媽咪在這裏……”

只要能讓他不再害怕恐懼,就算被當成替代品也無所調。

聽到那一聲宛如天籁的溫柔話語,成朗桓在渾噩夢境中醒來,迷茫地眯着蒙蒙淚眼,憨憨地看着她。

淚簾前的那張臉模模糊糊,臉上的溫柔微笑卻是清晰可見,那抹笑帶着包容,仿佛可以為他驅走陰暗。

握住他的手好軟、好溫暖,替他擦汗、摸臉的輕柔動作,好像是同學媽媽會對他們做的動作。

他微微扯唇,心裏好開心,因為他的媽咪就算在關堂,還是守護持他。

“媽咪別走。”

惡夢擊垮一個孩子強撐起的早熟世故,讓他坦露出純真脆弱,揪得她的心益發脹痛。

“睡吧!媽咪不走,會在這裏一直陪你,不會走…… ”

像是怕她騙他似的,他小小的手緊抓着她不放,那雙像極父親的黑眸睜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雅致的眉宇間透露着濃濃疲意,卻執意不肯閉上眼。

他的表情有着太多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悲傷,她情不自禁将他密密護在懷裏,才開始輕輕哼唱——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兔小兔,逗逗你的眉眼,讓你喜歡這世界,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個人暗,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詞/曲:張懸)

成朗桓賴在散發持濃濃母愛的懷抱中,惡夢所帶來的驚恐黑暗被輕輕拂去,他感到安心。

成介徹靜靜地倚在門邊,凝視着她坐往床邊極其憐愛、呵護地哄着他的寶貝,心揪得無法呼吸。

那首歌是張懸的(寶貝),他聽歌手唱過,當時只覺這首歌的歌詞寫得可愛,此時由何瑞頤唱出,卻像輕柔的流水反複回蕩。

房中暈黃的燈光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更加柔和,一顆顆充滿感情的音符流逸,讓鼻酸的感覺泛濫,熱氣一股腦兒沖到眼眶。

他努力眨去想流淚的感動,拿出手機,調整到錄音模式,将那讓他感動的畫面記錄下來。

何瑞頤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成朗桓身上,沒發現成介徹心頭沸騰的感動。

她半垂着眼眉,看着成朗桓的長睫毛覆住明亮雙眼,像兩排黑色小扇,在白淨的臉上留下暗影,直到他均勻綿長地發出微微呼聲後,她才将他放回床上。

确定這個動作沒驚醒他,何瑞頤又仔細察看他的臉上沒有殘留汗或淚痕後,才重新為他掖好被子,當她起身準備離開時,整個人卻被抱進一堵強壯溫暖的懷抱中。

他将她抱得很緊,強壯的身軀因為壓抑持情緒,微微發顫,她擔心地問:“怎麽了?”

她不會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有多澎湃、感動,一時間也難以将那情緒宣之于口,久久才吐出一句微顫的咽音。“謝謝。”

雷蜜死後,兒子再也無法鑽進母親的懷裏撒嬌,他是個大男人,給他再多的愛,也取代不了母愛。

他那激動的謝意,反而讓她不解。“謝什麽?”

“謝謝你為桓所做的,謝謝你……願意當他的媽咪。”

聞言,何瑞頤的臉不自往地染上紅暈。“我剛剛只是……只是不想讓桓那麽難過,所以才想——”

“不!桓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他打斷她将說的話,感到如釋重負。

如果沒有她,他們父子都沒辦法感受這份平常人就能得到的幸福。

如果沒有她,他只是個無助的父親,永遠無法彌補兒子缺少的母愛。

更何況,如果沒有她……他滿胸的寂寞、內心的情感要向誰傾吐?下半輩子該和誰走下去?

想起這些日子與她相處的點滴,他根本無法想像,沒有她相伴的日子,會失去多少熱情與美好。

想到這些,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深深地看看她。“瑞頤,你願意當桓的媽咪,當我的老婆嗎?”

這不是一時激情後的責任說,而是他看着她走進他們的生活,帶來美好的改變,才有這決定!

她望着他,仿佛跌進他瞳孔深處的濃烈情感中,心怦動不已,連考慮都不用,只想點頭說好。

但想起他選在這個時間點表白,又忍不住調侃。“就因為我唱了一首歌哄桓睡?”

看來她要好好感謝張懸,一首美好真情的創作歌曲,讓她擄獲了男人的心,得到他的愛。

“或許我的工作沒辦法讓你安心,但有過一次失敗的經驗後,這一次,我會努力當個好老公,努力愛你,不會讓你寂寞。”他用最虔誠的語氣表達心意,期望能得到她的愛。

這次,她沒有避開他深深的凝視,淺淺的笑窩在額邊舒展。

“好。”

她的心找到停泊的港口,她的愛也找到了依歸。

不用再飄泊了,真好!

看看她唇邊綻出笑,成介徹跟着逸出一抹得償所願,心滿意足的微笑,低頭再次吻上她的唇瓣。

因為前晚的折騰,何瑞頤的感冒加重了。

成介徹強迫她去看過醫生後,不準她回家,要她留在成家好好休息。

但即便把她留在身邊,成介徹還是無法放心。

他皺眉探了探她的額溫。“怎麽燒還沒退?”

看她病成這樣,他心裏無法不愧疚。

她的感冒還沒好,卻被他拐上床,激情後沒睡多久,又為了安撫作惡夢的兒子,拖到好晚才又重新回到他的懷裏休息。

翌日清晨,她便開始發燒,一直病到今天。

聽見他的低喃,她的心裏甜甜的。“藥才剛吃下,沒那麽快。”

“我去開電暖氣好了。”

他才準備起身,她卻緊緊拽着他健壯的手臂,幾近無聲地咕嚷。“不要,你好溫暖,別走。”

說完,整個人挨得更近,像極了死命抱着尤加利樹不放的無尾熊。

成介徹嘆了口氣,卻因為她的依賴,以及她半貼在他臂側的虛弱模樣,剛硬的心不斷湧上柔情。

他想不出什麽方法可以呵護她,或做些什麽來減輕她的不适。

感覺出他的憂心,她連眼都做得睜,吐出宛如呼吸般的低喃,“只要有你在身邊就夠了。”

陷在默沉思緒中,何瑞頤為自己說出如此小女人的話感到不可思議。

不是夢,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林靈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取笑她,貪圖小正太的可愛模樣,連帶把人家的爸爸也給吃了,讓這對父子順理成章變成她的。

但心甜甜的、飄飄的,這不真實的美好讓她雖然病着,也覺得世界很美好……

成介徹見她病恹恹的,只能妥協。“好吧,但如果再過半個小時燒還沒退,我們就要去醫院。”

“好。”她應道,縮了縮身子朝他貼近一點,沒多久便又陷入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