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婷:???
周婷:“我又錯過了——”
周婷:“不是?!我怎麽感覺自從我進了這個游戲,就一直在懵逼?這樣顯得我很呆诶?”
斐時沒接她的話。
愛德華會來找她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因為自從分配身份的那夜過後,愛德華就有意避開她們兩人。更別說,最後愛德華開始用那種拙劣的手段,向她展現出過分親昵的态度。
愛德華很聰明、很圓滑,從他在會議上的寥寥幾次發言斐時看得出來,即使他想用這種方式來拉攏她,也一定不會顯得這麽笨拙。
一個人的做事方針能變,但動作與語言習慣卻很難改變。
除非愛德華本人是雙重人格或是絕頂的演員,不然只能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因此,在那一瞬間,在假裝愛德華要對自己動手,和“動手”之間,斐時果斷選擇了後者。
為了游戲性,EN允許不同陣營間的互相攻擊,但出于公序良俗,它卻不允許違背一方意願的性行為。
借此,她也确定了,當時站在自己面前,與她交流的人并不是愛德華,甚至,并不是“玩家”。
至于那到底是什麽——回憶起那一瞬間愛德華眼中閃過的金色流光,斐時有些無所謂,列那的亡靈都能出現了,再來點靈異的東西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
入夜大約一個半小時後,門鎖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黑夜中的羊之鄉對她這只狐貍敞開了懷抱。
今天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個,泰絲和馬倫的家。
保存在教堂中的村史最早可以被追溯到三十年前,從資料內容上來看,這也正是教堂在羊之鄉中設立的那一年。
布魯斯應當不存在對最愛的女兒撒謊的可能性,那麽那些記載了古早以前——恐怕是泰絲為了不讓那些與本地神話相關的村史流落到教堂手上,才藏下了那些資料。說不定,這也正是全村只有泰絲才了解這個神話的原因之一。
泰絲家的門敞着一道縫,還沒等斐時走近,就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伴随着微涼的晚風襲擊了她的鼻腔。
今晚,狼的目标果然是馬倫。
斐時暫時略過他的房間,踩着一地淋漓的鮮血走開,最終在地下室裏發現了無數倒懸的幹草藥,用試管裝着的五顏六色的液體,以及關着貓頭鷹的鳥籠。
還有成堆的書籍。
大概是因為保存并不完善的緣故,這些村史的紙張都已經發黴蟲蛀,留下了大小不一的蟲眼。
斐時匆匆将村史翻過一遍,才松了口氣。關鍵部分的一些信息雖然有一定程度上的缺漏,還在她能讀懂的範圍之內。
這些村史雖然是近幾十年的産物,卻對數百年間發生在這個村子裏各項大事都進行了再次的總結謄寫。
村史中提到在這個村子剛剛建立起來,還沒有羊之鄉這個名字時。環繞着村子外圍的山中生活着一群山賊,他們時常對這個村子進行劫掠,無論是錢財還是糧食,常常會被洗劫一空。
當然,這還只是山賊心情好的時候,如果心情不好,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都可能淪為他們追求刺激的犧牲品,只有擁有一搏之力的青壯年才能逃過一劫。
直到有一天,村子裏搬來一個很有智慧的男人,他聽說了村民的困境,說動了村人假裝投降。他讓當時的村長承諾每年向山賊獻上大量的糧食與財物,只求山賊不再傷害村人的生命,随後在山賊認為這是個“天上掉的餡餅”而急忙同意時,他就帶上了村中僅有的幾個青壯年,與大量的熟食前往山中,給山賊“上供”。
接下來發生的故事,其實與泰絲敘述的傳說相差無幾。那些熟食中早已被這個男人加入了大量的毒藥,陷入興奮的山賊全無警戒心地将投毒的食物吃了下去。
那一天,以村子剿滅了山賊團夥為結局。
這也就是後來演化而成的,弱小的動物團結起來,消滅了狼的故事。
但在村史中,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男人成功消滅了山賊,将山賊這些年劫掠的財寶都帶了回來。他把原本屬于村人的那一部分還了回去,自己則收下了剩下的那一部分財産。
村民開始不滿:“明明是個外鄉人,明明是靠着我們的糧食和人力,他不過出了個腦子,那些東西該屬于我們。”
男人曾經用過的手段啓發了村人。
這一次,他們沒再依靠男人的頭腦,再度成功實施了這個計劃。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放下警戒之心,吞下劇毒的,是男人。
與他一起死去的還有兩個幼子。這一家唯一幸存下來的,是那天出村采買生活用品的妻子。
“果然和我想得一樣,也就是說,他們竊取了屬于你的——‘狐貍’的勝利。”斐時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腳邊的列那說道,她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他們真的是‘羊’嗎?還是披着羊皮的惡魔。”
她感到一股陌生的,火辣辣的情感在胸膛中亂竄,只能深呼吸将它壓下去。就像她第一次見到列那時,那莫名而來的悲傷一樣,都是屬于那只母狐貍的情感。
列那像是安撫她一樣,伸出前爪碰了碰斐時的小腿,喉嚨裏滾出柔和的嗚鳴聲。
它看起來比昨晚好多了,透明的身軀變得凝實,有種半透明的玻璃塑像的質感。但同時,身上本來看不見的血痕與淩亂地翻開的皮毛也變得清晰可見起來。
雖然原型是人,但EN為了契合副本的主題将它轉化成了狐貍的形象。
“看來我做得沒錯,要複仇的不僅是狼,”斐時伸手在它觸感綿軟的頭上撫摸兩下,“我們要複仇的對象,應該是村裏的所有人吧。”
這樣的話,真是有些難辦啊。周婷和愛德華,必須要在這個副本中活下來,才能以通關者的身份脫出EN。原本斐時以為,至少有一個人是能被她帶出去的。
算了,她蹲下來捏着列那的兩只前爪玩,先把他們兩個留到最後,實在救不出去也沒辦法,就當公費旅游了。
列那掙脫她作亂的手,跑到那一對斐時留下地血腳印旁急切地轉着圈t,借此吸引斐時的注意力。
“沒關系的。我已經想好怎麽做了。”斐時站起身,一揚手把書堆全部推翻,“雖然你很有智慧,可你的妻子海默琳也不是只笨狐貍啊。”
“麻煩你一件事,幫我去泰絲的房裏找一樣東西好嗎?”斐時說着,随手倒光了試管中的液體。
她又打開了房梁上懸挂着的鳥籠的門,把撲棱着翅膀的貓頭鷹放了出來。
很快,她在這個房間中留下的血腳印就被液體、飛揚的紙屑與羽毛所模糊。
完成對馬倫的“處理”之後,斐時的裙子已經被鮮血濡濕了一大片,就好像她才是策劃了今晚兇殺案的主謀。
斐時扶着腰,疲憊地靠在門板上。夜色中,列那的軀體散發着朦胧的白光,他沉默着端詳斐時,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斐時望向自己的手心,一塊泛着冷光的金屬,在她的掌心中倒映着火光。
*
今晚的工作實在是多呀。
斐時把腳伸進冰涼的湖水,羊之鄉的黑夜倒映在她的眼中。鞋子在身邊擺放着,鞋底也粘附着一層濃稠的血漿。
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在這樣的夜裏,顯得尤為凄厲。
列那趴在她的鞋邊,搖晃着那條蓬松的尾巴,棕黃色的眼睛裏有人一般的溫情和真誠。
“你說,我今天會不會做得太過了?”斐時伸手撫摸列那後頸處那一塊皮毛,她回想起那幾聲脆響,略微打了個寒噤。
倒不至于感到後怕,只是有點輕微的惡心在胃裏翻騰。
列那偏了偏頭,這時候它又有點像動物一樣天真而茫然了。
“雖然馬倫只是個NPC,不過我真的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斐時手下微微用力,語氣更加輕柔,“這不太符合我一直以來的做事風格啊。”
“是不是被海默琳的感情影響得有些過了呢?”斐時咕哝。
列那突然站起來,抖抖皮毛掙開了她的手。半透明的獸類瞬息竄入灌木林中,像是小船在波濤間起伏,一時間樹葉晃動的聲音不絕于耳。
斐時不明所以地注視着突然煥發了野性的列那。
直到星河從地面上冉冉升起,仿佛改變了世間的物理法則,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照亮了潺潺流動的小溪。
斐時伸出手,一只撲棱着翅膀的螢火蟲落進她的掌心。
她收起五指,像是抓住了墜落的星子。
列那從草叢了探頭,一身原本被斐時理順了的皮毛再度翻翹。毛發間挂着不少枯萎的草屑與發黃的樹葉。
它叼着一只半開的花,沖斐時嗚嗚叫着。
斐時微微一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幹巴巴的微笑。她接過列那的花,又撫摸起他的皮毛來。
算了,游戲的話不用太過糾結這些東西,只要足夠好玩就夠了。
就像她也不準備向列那探究,為什麽這樣深秋的夜裏,還有螢火蟲和盛開的鮮花。
只要它們足夠美麗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