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你把果子搬哪兒去了?我肚子餓了。”吳悠進洞問床上假寐的小獸。
小家夥眼都不擡,翹起尾巴尖指了指大門外。
吳悠摸了把它的腦瓜,順着方向走出去,只見門外樹根隆起的凹縫裏各躺了兩堆果子,一堆紅色,一堆綠色。
拿了個紅果子,拔開水龍頭洗了洗,扒皮開吃。
這島上唯一的優點是水果不錯,吳悠連吃了三個後,打着飽嗝下結論。但是天天這麽吃就不行了,她明顯的感覺到身體需要碳水化合物,還有肉。
回到洞裏,接下來她要修前後兩扇門。
前門門面爛了一半,後門光剩個門框子了。
吳悠直接在外面抱了一大堆老樹死掉的氣根進來,這種筷子粗的氣根,中間都是空心的,瞧着軟軟趴趴,卻很有韌勁。她沒有刀具,砍不了木頭,只能學編手繩的方法,把氣根編成門的模樣。
第一次失敗了,氣根門編的松松垮垮的,提起來就不成型。
第二次她試着先用幾根長樹枝,編成井字基底,固定住,然後圍繞着樹枝開始纏。門有多大纏多大,小半天功夫竟然真的纏成了一塊板,她舉到後門框上比了比,調整了一下大小,收尾固定住邊框,然後用氣根将這扇門綁進門框,最後将院中剩的稀泥一點一點抹進氣根之間的縫隙裏。
小獸不知何時下了石床,靜靜看着她做的門,圓眼微眯。
“怎樣?不錯吧?”吳悠非常高興,把後門開開合合好幾遍。
原來的門栓扣早已壞完,僅剩一根長木頭,吳悠用氣根編了條長繩子,在門框兩端上栓出個把手,将木頭左右穿過,插進原先的牆洞裏。
“這下晚上能睡個安穩覺了。”吳悠有了信心,又開始馬不停蹄的補前門。
傍晚天黑之前,前後門終于修補清理幹淨,石桌的腿也幹透了,吳悠又吃了三個果子補充體力,然後一口氣把石板給擡起來,可惜力量有限,她只能擡起來,卻不能移動。
小獸在她腳邊轉悠,尾巴搖得煩亂,見她支撐不起,竟用腦門兒幫它抵石板。
“小綠,別……別壓着你了,快走開!”吳悠憋得臉通紅,說話也困難。
小獸不理會她,腦門兒一用力,吳悠發現石板竟然移動了,不偏不倚剛好架到了桌腿上,另一頭也卡回了牆壁裏。
她不可思議的看看小獸:“你力氣挺大。”
小獸搖搖尾巴,跳上石桌踩了踩,似在檢驗牢固程度。
“明天再做幾個凳子。”吳悠打了個哈欠:“我去洗一下,累死了,渾身都沒勁兒了……”邊說邊去了後院。
等她洗完澡,天色已經入夜,星子閃亮在天幕中,印得院中樹影斑駁。
吳悠對着天空伸了個懶腰,回洞關上門。
大門做得牢靠,連月光也透不進來,關上門洞裏一片漆黑。小獸的圓眼在黑暗中閃着碧瑩瑩的光,見吳悠摸索着往這邊走,它跳過去,把尾巴遞到了她的手上:“呼呼~”
“謝謝!”吳悠前幾晚都覺得這對發光獸眼吓人,此刻卻覺得暖暖的很窩心。
回到石床上,吳悠沒有立刻倒頭就睡,她最後還有件比較糾結的事——中午穿上身的濕衣服到了晚上其實已經幹了,可剛才摸黑洗澡,不小心把上衣又掉到了水裏,所以此時她的上衣有一半是濕的。
穿濕衣服睡覺總歸是不舒服,而且還怕感冒,吳悠猶豫再三,悄悄把上衣脫了下來,搭到了床邊,因為有個小獸在,她到底有些尴尬,捂着胸背朝外小聲道:“晚安,小綠!”趕快閉上了眼睛。
“呼呼~”小獸淺淺的回應她,在床角盤成一個圈,也閉上了眼睛。
月上中天,吳悠早已睡得深熟。
床尾的小獸卻突然豎起了耳朵,圓圓的琉璃眼也睜開了,它立起來,仔細又聽了聽,扭頭看了一眼吳悠,跳下床,從吳悠白日給自己留的窄小門洞裏鑽了出去。
獸類腳掌有肉墊,走在地上,輕盈無聲,它小跑到後院臺階處,只見一向平靜的湖水劇烈翻騰,攪滾不休。
小獸圓眼陡銳,喉嚨發出低沉的嗬嗬聲,脊背半弓,柔順的毛發直立,掌中利爪也亮了出來,在石階上一下一下的刨着。
“嘩——啦——”湖水突然翻起水花,赫然露出個巨大的鳥頭,紅喙黑眼,冠羽幽藍,慢慢從水裏升出。待身體幾乎和門一樣高時,呼啦張開了一雙巨大的翅膀,銀白的月光下,翅膀上閃爍着幽亮的華光。輕輕一扇,水珠簌簌抖落,如同珠簾。
小獸低吼,弓起後腿,在石階上壓低身體,做好進攻準備。
“想攻擊我?”大鳥突然口吐人言,帶着輕笑:“你行嗎?”
小獸猛然躍起,直沖大鳥門面。
大鳥翅膀瞬間扇動,下一秒,小獸呈流線型飛回了院子裏,狠狠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不自量力!”大鳥輕蔑的嗤道,從水裏走上岸來,抖抖渾身的羽毛,竟變成了一個身着墨藍錦袍的偉岸男子,拂了拂衣袖,步上臺階進了院子。
小獸看到他的變化,琉璃雙眼剎那充血,似有萬千恨意,肚皮一陣劇烈起伏,竟咬着牙顫巍巍重新站立了起來,重新對峙于前。
“怎麽,還想動手?你可別忘了島上的規矩,但凡化獸遇上人類,只有逆來順受的份,否則地火焚身,活活燒死也不足為惜!”男子笑得蕩漾,俯身盯着它:“你的獸族內丹果然不錯,元華精純,足足幫我增加了快二十年時間呢!”說完就要越過他去摸樹洞的門。
小獸怒吼,撲上去咬他的手,男子迅速收回手後退了幾步,驚怒低喝:“你瘋了?她已經不是赤葭了,你也養不活她,何必這麽拼命?”
小獸呲着牙喘氣,背抵後門瞪着他,一副抵死相拼的模樣。
男子見它如此,嘆了口氣,放軟了音量:“要不咱們商量商量,你把她讓給我,我替你去找一顆新的內丹,如何?”
話音剛落,屋內響起了吳悠迷迷糊糊的聲音:“小綠,是你在外面嗎?你在外面幹什麽……”
“嗬嗬~嗬嗬~”小獸急促的回應。
屋裏響起穿衣聲,木鞋走路聲,慢慢摸索方位聲。
男人心道不好,壓低聲音匆匆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我明天再來。”說完便化成大鳥一飛沖天,眨眼消失在黑夜裏。
小獸終于支撐不下去了,萎頓倒地。
“吱呀”,門被打開了,吳悠打着哈欠,半眯着眼往外找,卻見門腳處碧幽幽一團兒正瑟瑟發抖。
瞌睡立刻醒了,蹲下來摸摸它的頭:“怎麽了這是?”
“嗚~”小獸哀咽,尾巴尖有氣無力的擺了擺。
吳悠抱起它,有些忐忑不安:難道是生病了?白天都好好,怎麽這會兒就虛弱成這樣了?這是她唯一的夥伴,她害怕它出任何事。
小心翼翼的抱回石床上,又把前門也打開,透點月光進來,給小獸檢查身體:“小綠,你哪兒不舒服?”
摸腦袋:“這兒?”
摸肚皮:“還是這兒?”
想想它不會說話,又道:“我摸對了你就哼一聲啊,乖!”
接着摸它的背:“這兒呢?”
小獸不做聲,只是往她懷裏鑽,粘得極緊。
吳悠不知道它到底怎麽了,倒也不敢推開它,只得抱起來哄小孩兒似的輕輕搖晃,邊搖邊順毛,嘴巴裏哼着不成調的音樂。
半晌過後,小獸似乎平複了很多,但還是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小獸雖不大,可到底有幾十斤,抱久了便有些吃力,吳悠索性脫鞋上了床,靠牆摟着它繼續安撫,就這麽哼着撫着,一人一獸窩在石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睡夢中的吳悠感覺到有誰在舔自己鼻尖,軟軟的,涼涼的,她睜開眼,對上了小獸的琉璃眼。
“早上好,小綠。”她打招呼。
剛說完就想起昨晚的事了,趕緊起身查看它的頭腦四肢:“你還難受嗎?好點兒沒有?”
“嗬嗬!”小獸抖抖尾巴,表示自己沒事了,大鳥将它摔了一下,雖然渾身肉疼骨酸,但無大礙,休息一晚,倒也恢複了□□分。
吳悠哪能放心?小獸昨晚的樣子就是生病了,況且又不會說話,不找人看看哪行?
下床快速洗漱完,和小獸各吃了兩個果子,抱起小獸往外走去。
小獸掙脫不過,只得擡頭看她:去哪裏?
“去找大巫師給你看看,順便在森林裏找些食物,你生病了,不能天天吃果子,咱又不是兔子,得吃肉,你這營養才跟得上……”吳悠絮叨給它聽。
其實除了給小獸看病,她還打算把赤葭的東西讨一部分回來,她考慮很久了,這樹洞裏實在寒酸,要啥啥沒有,過得實在不方便。
小獸支起耳朵聽着,心裏卻很洩氣:她果然是嫌自己沒用,要是自己內丹還在,日子豈會過得如此憋屈?
吳悠沒注意到懷中小獸的沉默,出了吊橋,摸索着靠近森林。
如今再看這片神農架,吳悠感覺自己沒那麽怕了,反而覺得景色深幽,古樸天成。而且大巫師既然敢傍晚帶她穿過森林,說明這裏頭相對安全,至少沒有大型猛獸。
想到那跳大神的,她就忍不住後槽牙癢癢,又有些莫名的激動,心态不一樣了,看周圍環境的眼神也變了,她現在就像懷揣着秘密任務準備踏上未知征途的勇士。
林中寂靜清幽,炙熱的陽光透過參天大樹灑下來,早已隔去火氣,只覺得遍體微涼舒适。
走了約五分鐘,吳悠順着記憶慢慢探索,越發放松。
鑽過門口那片森林,四下都是沼澤,林中一條內湖的分支,蜿蜒彙入小溪,涓涓而下,流向叢林亂石深處。
“小綠你看,這裏有條小溪,我記得大巫師就是順着這溪水把我送了好長一節路。”吳悠感覺自己走對了。
“呼~”小獸附和,是這路沒錯。
順着溪流一直走,樹林越來越茂密,丘陵也冒了出來,散布着長滿青苔的大石頭,溪水繞過石頭彙成了一汪小潭,小潭周圍樹叢茂密,山石疊起。
因靠近水源,周圍石頭皆陰潮滑溜,吳悠抱着小獸,只能盡量挑稍微平坦幹燥些的地方下腳,走得呼哧微微喘氣。
小獸見她走得困難,扭了扭,想掙脫下來自己走,吳悠吓唬它:“別動,掉石頭縫裏了我可不撈你。”
無奈只得作罷。
一人一獸終于摸到了石頭水潭另一頭,吳悠找了塊地勢稍高的幹石頭坐下來歇息。
林中靜谧,微風清涼,稍稍擡頭便能看到樹葉間的藍天,不由感嘆以前可是要花錢才能來這樣的地方,現在這越野爬山則将成為她的日常,爸媽要是知道的話,估計還得生出兩聲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