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昏迷不醒,老祖母方才一直掐他人中試圖叫醒他,但沒有用。還是青蠻戀戀不舍地弄了幾滴酒灑在他臉上,他才終于清醒過來。

祖孫倆見對方都沒事了,喜極而泣,抱頭痛哭了一場。等他們平複下來,青蠻才心裏氣哼哼嘴上甜蜜蜜地看向白黎:“白哥哥,你快給我們講講吧,剛剛那道紫光,到底怎麽回事呀?”

她剛剛試着去破院子周圍的霧氣,但沒有成功,所以眼下只好繼續抱青年大腿,不然一直被關在這裏,沒法出去捉妖呀。

這聲“白哥哥”叫得越發順口了,就是不知道心裏怎麽罵他呢。白黎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再賣關子。

原來這紫榴花是一種罕見的奇花,生長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全身是寶,可以入藥。它的花粉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成精之後的紫榴花妖,還能以花粉制造出幻境,将敵人困死在其中。白黎就是為了紫榴花的花粉而來,據說是家中長輩近來一直失眠,想尋些紫榴花粉幫她治病。

至于為什麽要假扮成老祖母的樣子,花妖擅長隐匿行蹤,他在找它的過程中意外遇見老祖母,發現她身上有花妖留下的标記,正好他不耐煩四處瞎找,就把老太太身上的标記轉到了自己身上,随即利用障眼法變成老太太的樣子,守在家裏守株待兔,而真的老太太,他本想是讓她在不遠處的山洞裏好好睡一覺的,卻不想她提前醒來,還自己跑了回來。

在敵人身上留下記號,日後尋機報複,這是大多數妖的習性,青蠻聽完有些吃驚:“所以你的意思是,老祖母曾得罪過那花妖?”

“那我就不知道了,”白黎晃着二郎腿沖她飛了一眼,“可能那花妖閑着無聊,沒事找事?”

……這死不正經。

青蠻忍住了翻他白眼的沖動,轉頭看向老祖母,可老祖母卻直喊冤枉,說自己從不曾得罪過什麽妖精。

她的神色不似作僞,小姑娘不由皺了眉,又想到老祖母只是一個脆弱的凡人,花妖要是想報仇,完全可以直接上門,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記,等着日後再尋機把報複,不由更納悶了。

難不成那花妖真是吃飽了撐的……

呸呸呸,差點給這姓白的洗腦了,這裏頭一定有什麽正經原因。

她一時糾結,白黎倒是心寬,眼看天快亮了,竟說肚子餓,笑眯眯地問老祖母可有早飯吃。

“有的有的,我這就去做!”知道他是在救自己,老祖母态度變得和藹極了,說着就去廚房弄了些早飯過來。

趙家窮困,一盤野菜馍馍和一鍋稀飯,已是老祖母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

趙山有些赧然,小聲地說:“家裏的錢都用來給奶奶治病了,所以……叫幾位客人見笑了。”

正大口大口吃飯的青蠻不解,腮幫子鼓鼓地說:“為什麽廢見笑?很好次呀!”

壯壯也跟着點了點胖腦袋,這比青蠻爺爺做的好吃多了!

趙山感動地紅了臉,仙姑是怕他們難堪才裝出餓死鬼模樣的吧?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一旁老祖母也是心中喜歡,這小仙姑白白軟軟一臉福相,一看就是個能吃能生的娃!又想到自家孫兒早已到成家的年紀,老太太心頭微轉,忍不住問道:“小仙姑今年幾歲啦?”

青蠻忙着吃,沒空回答,便伸手比劃了一下。

“十六?哎呀,那可以嫁人啦!”老祖母歡喜,“定親了沒有啊?”

這詞有點兒陌生,青蠻愣了一下才搖頭。

“哎呀那……”

話還沒完,被一旁白黎笑眯眯地打斷了:“老太太,那是什麽?”

老祖母轉頭一看,沒所謂地“哦”了一聲:“那個啊,前些時候從山上摘下來的野果,本來聞着可香可甜了,誰知道一摘回來就變成這樣了,跟塊炭似的,又硬又苦,完全沒法吃!”

說到這事兒老祖母心裏就憋屈,她看那果子長得又大又新鮮,本來是想摘了拿去賣錢的,誰想卻是白折騰了一場,要知道那果子可難摘了呢!

“這東西好像有問題……”壯壯起身躍到那裝滿了漆黑小果的竹籃跟前,仔細嗅了嗅,“和外頭的霧氣一個味道,但不是很濃。”

“嗯?”青蠻一愣,“難道……”

白黎一手撐着臉,懶洋洋道:“花妖的部分本體,已經廢了,又放了很多天,所以氣味不濃。”

割妖本體如同害其性命,青蠻一下瞪圓了眼睛,難怪花妖會在老祖母身上做記號!

***

那些黑色小果确實是紫榴花妖的部分本體,白黎剛點燃它們,院子外的濃霧裏就傳來了一個憤怒的尖叫:“住手!”

竟是野豬精的叫聲。

青蠻驚訝之餘抓緊機會一刀劈了過去。

“珠兒小心!”伴随着一聲清亮虛弱的驚呼,迷霧被一刀斬開,兩個抱在一起的身影被震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倉皇地顯出了本體。

“阿留!阿留你怎麽樣?你有沒有事?”

“沒……沒事,你呢?珠兒,你……你有沒有受傷?”

一只膘肥體壯的母野豬,一朵通體藍紫,周身長滿紫色小果的大花,正緊緊相擁在一起,哭着檢查彼此的身體情況。

所有人:“……”

畫面太美。

“欸,這花上的果子不是……”老祖母驚訝的喃喃聲讓大家回了神,也讓地上那倆妖停下膩歪朝這邊看了過來。

“不是什麽?忘恩負義的人類!”野豬精憤恨地盯着她,“我家阿留好心救你,你卻把他害成了這樣,如今還找來捉妖師對付我們,你簡直就是喪……喪心病瘋!”

喪心病瘋是什麽鬼?青蠻錯愕,剛要說話,就見那紫榴花妖有點兒尴尬地說:“……珠兒,不是喪心病瘋,是喪心病狂。”

野豬精一愣:“哦,哦,喪心病狂,那個,哼,你這老太婆就是喪心病狂!”

噗。

青蠻沒忍住笑了出來。

野豬精惱羞,小眼瞪過來:“你笑什麽笑?!”

青蠻:“笑你沒文化真可怕啊哈哈哈哈哈哈!”

野豬精:“……”

“乖孫女,來跟奶奶說說,你是怎麽想到找一朵花做情郎的?”

白黎的聲音很好聽,但語氣賤賤的有點兒欠揍,野豬精聽得更生氣了,張着血盆大口沖他吼:“我願意,要你管!還有,叫誰孫女呢?再占老娘便宜我一口吃了你!”

居然敢吼她的新男神,壯壯不高興了,亮出爪子就沖它冷笑:“你吼誰呢?吼誰呢!信不信老娘撓花你的臉!”

“來啊臭野貓!化形都還不會就敢出來嘚瑟,老娘拍扁你!”

“你會化形你很厲害哦,那你現在躺地上做什麽?有種爬起來跟我幹架啊!”

一頭暴脾氣沒文化的野豬,一只為了美色可以大殺四方的貓,就這麽吵上了。

青蠻啧啧兩聲,給了白黎一個“禍水”的嫌棄眼神,被白黎挑眉一看,趕緊換回了谄媚的笑。然而心裏到底憋屈,忍不住暗哼一聲,拍着大砍刀上前兩步:“行了行了都別吵了,再吵我大開殺戒了啊!”

趕緊解決完這事兒趕緊走,和這讨厭的家夥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以後再也不見!

野豬精不見消停,倒是氣息虛弱的紫榴花妖趕忙擡起葉子捂住它的嘴:“仙姑且慢,我們……我們願意坦白相告!”

打是打不過了,逃也逃不走,野豬精雖然不甘,卻也只好重哼一聲,轉過了頭。

紫榴花妖溫柔地摸摸它的頭,這便開始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他和野豬精珠兒是一對愛侶,兩人一直生活在這深山裏,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在洞裏修煉,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在尖叫。

妖大多性獨,不愛多管閑事,但阿留是個心軟善良的好妖,見那老太太被石頭絆倒,眼看就要摔下山去,便趕緊伸出葉子扶了她一把。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誰想第二天,那老太太卻拿着柴刀找過來,硬生生割下了它數瓣本體,說要拿去賣錢。

若換做尋常,它一只妖自然不會畏懼人類,可那日偏偏是它閉關的日子。閉關時五感封閉,它的本體和尋常花草無異,老太太很輕易就成功了,而它,被傷得幾乎丢了性命,同時本能地在她身上做下了記號。

外出覓食回來的野豬精見到傷痕累累的花妖,震驚又心疼,想法子為它保住性命之後就化成女子去勾引趙山,決定用他的精氣來給花妖治病,順便報複趙家老祖母。

人的精氣對妖來說,是極好的補品,然而吸人精氣是傷天害理的行為,做了會背上因果報應,野豬精知道花妖不會同意自己這麽做,所以一開始是偷了他一點兒花粉,瞞着他去的。

花妖是醒來發現它不在家,擔心它做錯事,這才匆匆趕來,沒想正好趕上它落敗,險險救走了它。

聽到這裏青蠻有些不解,指着自己的鼻尖問野豬精:“你的目标一開始是趙山,那後來怎麽變成我了?”

如果只是想抓趙山,它身帶法寶,很輕易就能成功,可後來又是偷摸進屋又是假意跌倒的,分明就是想對她下手。

這又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