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警局辦公樓,趙明月和餘生跳上車,開到了國防部在五洲郊外的一個工程中心,修小鹿雖然擅長攻陷各個網絡數據庫,前提是這些數據庫都在雲端運行,但國防部的數據庫是獨立的,而且是黑客和紅客的禁地,擅闖者不問原因直接按照危害國家安全罪論處,就算修小鹿有黑進國防部的技術能力,趙明月也沒那膽子讓她真這麽幹,遇到國防部這種有級別的爺,趙明月知道該裝孫子的時候也得裝孫子。
車子開進工程中心,趙明月和餘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警衛開門放行,趙明月和餘生進到指揮室,指揮官正站在一副工程圖前,趙明月和餘生稍息立正,向指揮官敬禮:“首長好!”
指揮官回敬了個軍禮,聲音洪亮,底氣十足:“你們好。”
趙明月和餘生把随身帶的資料遞給指揮官:“我們在五洲遇到了一個爆炸案,裏面有40多位死者的身份不明,根據初步調查,這些人應該是雇傭兵,請将軍允許我們進入國防部資料庫調查這些人的背景。”
指揮官拿起資料翻了幾眼:“如果你們今天不來,我也正準備去找你們了。”
指揮官擺擺手,一個士官從後面的指揮室出來,把手裏的檔案交給餘生和趙明月。
趙明月和餘生拿起資料,迫不及待的打開。
指揮官不急不緩的解釋:“這40個人全都是退伍的特種兵,是我們按照退役軍人召回制度,收到護衛命令後派去暗中保護朱進遲的戰友。”
“吳大鋤呢,他為什麽會在車上?”
“他是個意外,我們事先不知道導游和大巴車司機會接私活兒。”
餘生合上資料:“首長,冒昧的問一句,請問40個人保護朱進遲的目的是什麽,他們在執行什麽任務?”
“朱進遲懷疑中國境內有人用他的反物質炸彈理論制造出了威力很大的無痕炸彈,但是很不幸,對手先我們制造了麻煩。”
“關于這種無痕炸彈,首長有什麽可以指教的嗎?”
将軍搖搖頭:“我們的武器專家研究過了,這種新型武器不具備威懾力,只是經過改良後的普通炸彈,它唯一的優勢就是可以不留痕跡、躲過所有的安保系統,可以用來暗殺和實施恐怖襲擊。”
“目前在五洲的兩處爆炸現場用的就是這種炸彈嗎?”
“是的。”
“對手的信息,首長還知道多少?”
“沒有。”
趙明月忍不了了:“恕我直言,40多名同志犧牲了,首長難道只是這樣坐以待斃嗎?”
将軍凝眉:“我們是戰鬥部隊,不參與刑事偵查,我們收到的命令是召回43名退役特種兵保護朱進遲先生,任務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任務都已經結束了,我們必須得服從命令,服從命令聽指揮是軍人的天職。”
餘生輕輕拉了拉趙明月的胳膊,讓她穩住,接着轉向将軍:“謝首長指教,我們先告辭了。”
将軍點點頭,餘生和趙明月敬禮,轉身筆直的往外走,一出軍營門口,餘生看了看趙明月,溫和但嚴厲的教育她:“首長身經百戰,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每個士兵都是他的手足,他心裏一定不好過。”
趙明月目視前方:“嗯……….六哥,你又要開始教訓我了嗎?”
“你确實做錯了。”
趙明月坐直了,“但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明知道對手已經掌握了無痕炸彈的制造技術,我們卻在任務失敗後就此打住,那麽多人命都搭進去了………..”
“所以我們才來了,”餘生看向她,“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啊,94號特勤組,受命于國安局,負責調查和處理各類危害社會安定和人民安全的重大事件,別人不能查的,我們查,別人找不到的,我們找,別人做不到的,我們做到,就這麽簡單。”
趙明月看着堅定的餘生,平靜的笑了:“謝謝六哥。”
餘生騰出右手摸摸她的頭:“不客氣。”
紅燈,餘生踩剎車,得空捏了捏發緊的頸椎:“首長也說了,咱們的武器專家研究過這種無痕炸彈,認為對我們不具備威脅性,首長都親自給你劃重點了,你都聽不明白什麽意思?”
趙明月仔細想了想餘生的話,好像明白首長劃的重點在哪兒了,既然武器專家都研究過了,意思就是這無痕炸彈武器專家也可以自己造了?
餘生看着她若有所悟的臉:“領悟到首長的重點了?”
趙明月猛點頭:“領悟了!”
倆人正說着話,趙明月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修小鹿的,她打開免提:“小鹿,我們在回來的路上。”
“吳大鋤死了,你們快點兒回來!”
餘生一聽,猛踩一腳油門兒,倆人10分鐘飛回了公安局臨時辦公室。
審訊室已經被隔離,幾個法醫在現場取證,吳大鋤側趴在桌子上,七竅流血,面目可怖,歐麥高直挺挺的審訊室門外,估計是看見血後當場暈了,修小鹿站在外邊兒抱着hellokitty打哆嗦,當看見趙明月和餘生回來後,修小鹿哇的一聲扔掉hellokitty,兩步跳到趙明月眼前:“組長,你終于回來了,吓死我了!”
趙明月握住她的胳膊,前前後後看了她一圈,确定她安全後,松了口氣:“怎麽了?”
“歐麥高正審王新凱,他說他想見吳大鋤一面,歐麥高就帶他來見吳大鋤,倆人統共聊了沒兩句話,王新凱就回去了,沒一會兒就這樣兒了。”
餘生穿戴好全套隔離服,踏進審訊室,帶隊的法醫看看餘生:“初步斷定是內部急性出血致死,還不清楚出血原因。”
餘生點頭:“盡快解剖吧。”
“沒問題,2個小時搞定。”
趙明月把修小鹿安頓好,查了吳大鋤的訪客記錄,2個小時內,吳大鋤沒見過別人,只有和王新凱見了一面,嫌疑最大的,自然成了王新凱。
兩名警察按照趙明月的要求,把王新凱安排在了一間小點兒的審訊室。
趙明月在他對面坐下,什麽都沒講,只安安靜靜、仔仔細細的把王新凱從頭打量了一遍,這個人到底是真無辜還是裝無辜?為什麽朱利銘和吳大鋤的死亡現場,都恰好有王新凱出現?
王新凱一臉驚恐的看着趙明月:“趙小姐,請問吳大鋤怎麽樣了?”
“死了。”
王新凱一臉愕然的坐在那裏:“死了?怎麽可能,我剛剛還見過他。”
趙明月懶得跟他繞彎子:“我聽說是你提出來要見一見吳大鋤的?”
“對,他幫過我,我想當面跟他說聲謝謝。”
審訊室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趙明月記起來第一次抓到吳大鋤時他身上的狐臭味道,想到這兒,趙明月暗自懷疑吳大鋤和王新凱的關系。
她停掉審訊,找到還在隔壁審訊室的餘生:“六哥,聯系技術科,給吳大鋤和王新凱做DNA親子鑒定。”
餘生摘下口罩:“怎麽了?”
“我懷疑王新凱和吳大鋤是父子。”
“依據呢?”
“吳大鋤有很重的狐臭,王新凱噴的體香劑是專門祛除狐臭味兒的,狐臭是典型的家族遺傳。”
餘生拿起衛生棉棒,準備去取王新凱的DNA:“有結果馬上告訴你。”
餘生剛走,修小鹿來了:“組長,我有發現。”
趙明月跟着修小鹿到了辦公室,她打開視頻:“12:30,王新凱來到審訊室,和吳大鋤握手聊天,5分鐘後,王新凱走了,吳大鋤一個人在審訊室坐了一會兒,12:40,吳大鋤突然七竅流血,倒在審訊室,從王新凱進來和他握手一直到他死,吳大鋤的手一直是放在身體兩邊的,從來擡起來過,起碼能确定,王新凱和他握手時,并沒有向他傳遞任何物品。”
趙明月仔細看着視頻,覺得王新凱在握手的時候,有個動作很奇怪:“把朱利銘和吳楚在電梯裏的視頻也抽出來。”
修小鹿調出視頻,趙明月拿過鼠标,把時間節點拖到他們出電梯前的五秒鐘,視頻裏王新凱和朱利銘也是握了一次手,很不湊巧的,王新凱在這兩次握手裏,都用食指敲了對方三次。
趙明月拿起筆記本兒往審訊室走,餘生正好取完DNA樣本出來,倆人在門口遇見,餘生見趙明月又要進去,伸手攔住了她:“沉住氣,如果王新凱是嫌疑人,我們就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随便亮手裏的牌,等有确鑿證據了,再找他對質也不晚。”
歐麥高抱着一堆筆記本電腦零件走過來,腦門兒上還貼了個創口貼:“這臺筆記本兒有問題。”
趙明月和餘生同時轉身,趙明月先開口:“這是王新凱帶來的那臺?”
“對的。”
餘生拿起幾個零件端詳了一下,看不出什麽問題:“有什麽問題?”
“這些零件的形狀很奇怪,和标配的電腦零件不一樣,這一定不是臺普通的電腦。”
“能裝起來嗎?”
歐麥高兩手握拳,關節擰的啪啪響:“能,但需要點時間。”
餘生點頭:“那就裝起來看看。”
三個人邊說邊走到辦公室,歐麥高坐在地毯上拆電腦,修小鹿做王新凱的背調,同時調查最近幾天的行蹤。
餘生和趙明月走到白板前,餘生拿起一支筆:“朱利銘被炸死時,王新凱在現場,吳大鋤中毒時,王新凱也在,但是王新凱只是在現場,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和這兩起案件有關系,還有朱進遲,所有死的人都和王新凱有關系,這到底是偶然還是背後有其他陰謀?”
趙明月回頭看小鹿:“小鹿,王新凱的背調做完了嗎?”
修小鹿扭扭捏捏的遞過來一頁紙,不足1000字。
“就這些?”
修小鹿摸摸自己的蝴蝶結:“他的記錄很幹淨,我只查到了這些。”
趙明月瞄了一眼:王新凱,中國五洲市人,單親,27歲,已經在東國留學3年,是利蘭大學化學系博士,先後在JACS上發表過3篇署名論文,還有一年畢業,已經取得利蘭大學研究員資格。
趙明月擡起頭,嚴肅的看着修小鹿:“他的體征指标、通話記錄,醫療記錄、上網痕跡、銀行賬單,旅行路線,個人愛好,生活規律、還有朋友圈、性取向,全都查一遍,任何細節都不能遺漏,再去查!”
修小鹿扣了扣指甲:“好,我馬上去。”
餘生拿起資料看了一眼:“王新凱的媽媽未婚先孕?那個年代未婚先孕的姑娘可不多啊。”
趙明月想起王新凱和吳大鋤的親子鑒定:“技術科那邊的DNA檢測有結果了嗎?”
“還得等一段時間。”
修小鹿悄悄的走到倆人身後:“在吳大鋤來五洲的前一天,他的手機裏有一通陌生來電,號碼是個公用電話,那個電話亭雖然沒有錄像,但是電話亭外面正好是個加油站,我通過加油站外的攝像頭看到了電話亭裏的人,你們來看,是王新凱。”
餘生和趙明月趴過來:“把電話錄音調出來。”
修小鹿打開音頻,裏面傳來王新凱的聲音:“吳叔,天涼了,你出門兒要多穿件兒衣裳。”
“我知道,你也照顧好自己。”
“謝謝吳叔。”
“等這事兒過了,我的債也還完了,你媽是不是該原諒我了。”
“我跟我媽說說。”
錄音稀松平常,要不是因為特地選了個固話話亭打,誰都不會猜疑。
“這固話亭在這麽地方?”
“中心廣場西邊,離大巴車爆炸的地方不足10米。”
“有吳大鋤上車前後的視頻嗎?”
修小鹿搖搖頭:“大巴車被燒的一片都沒剩,沒有錄像了。”
“在停車場的呢?從大巴車的所屬公司調一下數據,拿到大巴的行車錄像後,沿途找他會進過的休息站,服務區,一定會有視頻的。”
“好,馬上。”
趙明月和修小鹿話說的空檔,餘生正好接完電話。
他搖了搖手機:“技術科來電話了,雖然DNA親子鑒定的準确結果要明天早上才能出來,但是目前兩組DNA的相似度非常高,基本能斷定他們有親代關系,應該是父子,另外吳大鋤的屍體解剖完了,死因是淋巴癌晚期。”
“淋巴癌?”
“對,淋巴癌,他們還說吳大鋤五髒六腑都是腫瘤,能活到今天算不錯了。”
“這麽說吳大鋤的死和王新凱沒關系?”
“起碼沒有直接關系。”
趙明月看了看餘生:“恩,是不是也該去會會王新凱了?”
餘生點頭:“同意。”
倆人立即提審王新凱,沒等趙明月和餘生開口,王新凱先問到:“請問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我來中國的時候沒跟學校請假,時間太久的話我恐怕不方便。”
趙明月兩手安靜的放在桌子上,只聽不說話,餘生上身微微前傾:“我們剛剛做了DNA檢測,你和吳大鋤之間不止是貧困學生和捐助者的那麽簡單啊。”
王新凱低頭,而後擡起頭,眼神堅定但有一絲的悲傷,趙明月盯着他的眼睛,難辨真假。
“他是我爸,我媽年輕的時候跟他談過戀愛,可是他嗜賭成性,欠了巨債,我外公外婆死活不同意我媽和他的婚事,用5萬塊錢強行把他們拆散了,我媽跟他分了後才發現懷孕了,家裏人都勸她打掉,她就是不聽,硬把我生了下來,我18歲考上大學時,他回來找我媽,給了我媽10萬塊錢,說是我的教育費,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爸。”
“你知道他要來五洲嗎?”
“知道,我還特意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注意保暖,路上注意安全。”
“你為什麽要用固話而不是自己的手機給他打?”
“我剛從東國回來,手機還沒來得及換本地的服務商,只能找個固話給他打。”
“他為什麽要來五洲?”
“他說自己又欠了一身的債,來這兒是想賺點兒錢,他還想早點兒把債還上,求我媽原諒他。”
“你媽知道你們一直在聯系嗎?”
“知道。”
王新凱的回答滴水不漏,找不出任何破綻。
餘生直起腰,兩手交叉:“我們查到了你和吳楚的那通電話的錄音,在電話裏,你告訴吳大鋤,讓他出門兒多穿件衣裳。”
“是啊,北方過了8月早晚溫差就很大了,我沒說錯啊。”
“吳大鋤在電話裏說,等這事兒完了,你媽就能原諒他了。”
“他說的這事兒是什麽事兒?”
“是我讓他跟蹤朱進遲,進遲最近老是行蹤不定,我擔心他。”
不管問什麽,王新凱總能答的天衣無縫,這個人不簡單,沒有證據在這兒跟他扯,永遠都扯不出結果來,餘生和趙明月準備結束審訊,繼續往後查一查。
警察過來帶王新凱,王新凱站起來:“還麻煩兩位趕緊找到兇手,一來為冤死的那些人報仇,二來也還我一個公道,還有、、、、我真的趕時間,如果明天兩位沒有別的需要,我就先回去了,我學校還有一堆的實驗報告沒有交,我還想趕回去參加進遲和朱教授的葬禮…………….拜托了。”
他言辭誠懇,誠懇到讓趙明月起雞皮疙瘩。
餘生和趙明月同時站起來:“我們會努力的。”
王新凱跟着警察往外走,在他走到門口時,趙明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對了王先生,朱進遲的那臺電腦在案子沒有告破前可能還不了你了。”
王新凱回頭,臉上有些許的遺憾和不舍:“他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這臺筆記本兒了。”
門被關上,審訊室只剩下餘生和趙明月。
餘生有些糾結:“明天上午如果再找不到直接的證據,咱們就得按規定放他走了。從進警局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8個小時,剛才在審訊的時候,他的回答井井有條,思路清晰,氣定神閑,心理素質非常的好,絕對不會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哼,”趙明月冷笑了一聲,“他要是個普通的學生才怪。”
餘生看着她:“你有發現?”
“咱們去見朱利銘的時候,我曾經提出來要看一下朱進遲的筆記本,當時朱利銘親口回答我,朱進遲的筆記本兒在他自己身上帶着,她沒有。我在酒店抓到王新凱的時候,他又跟我說,筆記本兒是朱教授的,就在剛才,這筆記本兒又成了朱進遲的。說辭前後矛盾,鬼才信他是無辜的。我們在審訊的時候問他的每一個問題,他都可以反複預演,所以在回答這些的時候他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但當時在酒店遇見我是個意外,他沒法兒提前預演答案,再加上我問的這個問題非常具體,我估計他都忘了我先前有沒有問過他電腦的事情了。”
餘生點頭,表示贊同:“這就是謊言的邏輯架構,越是大事兒越容易撒謊,越是細枝末節越難撒謊。”
歐麥高推開門,露出半個腦袋:“我有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