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裴紹謙救回餘孟娴,将裴紹義和一幹殺手捉回來的消息傳回禮親王府時,周側妃險些暈了,她沒想到她的計劃失敗了。
随着裴紹義在稍晚後清醒,禮親王命所有人到大廳,周側妃更是驚悸萬分。她想讓兒子當上世子的美夢早飛了,現在她怕的是,她重金聘用的殺手會将她抖出來,要是将她供出來,她就完了……
不,只要她不承認就好了。
大廳上,裴紹謙夫妻和趙雨燕、王嬷嬷以及三房都來了,裴紹謙原本要讓餘孟娴在房裏休息的,但她認為她是家裏的一分子,堅持前來。
一會兒,裴紹義被兩個仆人扶來大廳,他臉上鼻青臉腫的,還有着內傷,仆人一松開他,他迅即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看到娘親,爬向她求道:「娘,救我……」
周側妃雖氣兒子色慾薰心壞了她的計劃,但也不能任由兒子被嚴懲,她跪下地懇求丈夫。
「王爺,都是我教子無方,才會讓他犯下這種事,都是我的錯,請你對紹義從輕發落……」
禮親王坐在主位上,怒不可遏的指着她問罪,「只有這樣而已嗎?你還幫紹義收爛攤子,幫他還債!除此,你還做了許多泯滅良心的虧心事!你想殺紹謙,故意害他摔馬!你想殺孟娴,找了人充當馬賊捉她!二十四年前,你也在補藥裏加了藥,害死了寧平公主!就連今天,你原本也有計劃派殺手殺他們的不是嗎?你簡直是罪該萬死!」
王爺是真的什麽都知道了?!周側妃臉色慘白,全身發着劇烈的哆嗦,瞪向趙雨燕。是她,她知道不少事,肯定是她背叛她說出去的!
「不,王爺,冤枉啊,我沒有殺人,又沒有證據證明……」周側妃灑淚當場,演得真像一回事。
「別再狡辯了,二娘,你要證據,我有。」裴紹謙從座位上站起身,高高在上的冷睇着她。
被他這麽冰冷的看着,周側妃心生懼意。
不會的,不可能有證據的…… 裴紹謙冷笑,走到她面前,從袖子裏取出一包藥粉和兩張紙條,「看清楚,這是從你房裏捜出來的補藥,只要請太醫來檢驗就知道你在裏頭加了什麽;另外,這是當年你叫人在我的馬匹上放針,事後為那人寫的推薦函,你答應他只要他辦好事,就會給他錢,還會安排他到楊州府衙謀工作;還有這是你與天鷹幫簽的合同,上頭有你的親筆筆跡,在你的櫃子裏找到的,罪證确鑿。」
周側妃冷抽了口氣,瞳孔失神,一下下的顫着唇,「不、不是我……」
「證人,我也有。」裴紹謙朝阿智使了眼神,阿智立即從門外帶來兩個人。
當周側妃見到那兩個人時,吓得心魂都飛了,竟是當年在裴紹謙騎的馬匹上做手腳的小厮,以及替她開藥方,讓寧平公主虛弱而死的大夫,她明明都幫他們改名換姓,要他們離開這裏,豈知都被找到了……
裴紹謙看到她神色慌亂,又勾起冷笑,「他們都承認是你拿錢要他們做的,天鷹幫的殺手也已承認是你聘請他們殺我的,他們那裏也有一份你畫押的合同……」
「不,不是我!」周側妃跳起身,朝他瘋狂地大吼,臉上精致的妝容早被大粒冒出的熱汗暈染了。
接着,又有幾個人踏進大廳,都是平時待在周側妃身邊伺候的心腹丫鬟們,周側妃捂着胸口退後一步,有不祥的預感,「你、你們怎麽全來了?!」
她們都心虛的垂下頭,不敢看她。
裴紹謙替她們回答,「她們都認了,這些事都是由你主導的,有的人親眼看見,有的人則是幫你傳遞消息,都是最有力的證人。」
要周側妃的人出面作證并不難,人都是見風轉舵的,她們自會看情勢,而且她們也很清楚主子的脾性,有可能會被捉來頂罪,不如投靠他。
趙雨燕更想将功抵罪的讨好裴紹謙,站出來指證道:「夫君,當年我會贓栽肚子裏的小孩是你的,也是周側妃要我這麽做的,說二少爺要是認了孩子,這種醜事會讓他當不上世子,要我先嫁給你,日後她會想辦法讓我改嫁給二少爺!」
「你說什麽?!堯兒是……」禮親王一臉震驚,大罵周側妃。「荒唐!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裴紹謙斂下眉宇,他告知父親許多周側妃背地裏做的事,但沒有提及這件事,因為他早将堯兒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是娘,所有事都是娘做的,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裴紹義忽然發出恐顫的聲音。
周側妃狠瞪兒子,用力打他的肩膀,怒叫,「混帳,養你都沒用了,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為什麽要這麽做?世子之位就那麽重要嗎?你連我都想害,在補藥裏也加了藥,存心想讓我虛弱到下不了床?」禮親王站起身,悲痛的對她道,雙眼充滿對她的不諒解。
周側妃擡高頭,諷刺道:「不然我還剩下什麽?十六歲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心儀你,可你卻選了姐姐,姐姐死後,我終於如願以償的嫁給你,就算你是對我娘家愧疚才娶我,心裏只有姐姐也沒關系,我忍!之後你娶了寧平公主,我也忍,因為你不得抗旨!接着你又娶了林姨娘,我更忍,因為這代表你并沒有特別喜歡我們哪一個……
「可是,你最後竟背叛姐姐,愛上那個賤人,只專寵她,心裏只有她!你還想讓她的兒子當世子,這我不能忍了,我必須除掉他!會對你下藥,也是因為我對你死了心,你卧病在床,我才能掌握這個家的實權啊!哈哈!」
說到後來,她狂笑着,一雙眼布滿血絲,充滿怨恨。
禮親王渾身一震,步伐踉跄的往後一退,跌坐在椅子上。
裴紹謙和餘孟娴兩人震驚對看,這因愛生恨的痛,竟讓周側妃被權勢蒙蔽了心。
「你應該恨不得休了我吧,想把這事禀報給太後,讓她知道我的心腸多麽狠毒、下令砍了我吧!」周側妃又開口,眼裏有着瘋狂。
禮親王對她是既怨恨又愧疚,盯着她看了許久,最後凝重道:「這種家醜絕不能傳出去,休了你太後也會起疑的,你所做的事,我可不想鬧得天下人皆知,丢盡我的臉。」
周側妃顯得有些驚訝,她竟還能當他的妻子?
「你明日就搬到尼姑庵吧,終身侍奉佛祖,用你剩餘的日子贖罪。」
這等於是将她打入冷宮,永不相見。周側妃動也不動,流下淚,現在她才知道她還愛着丈夫,有愛才有恨。
禮親王看着二兒子,對他又氣又失望,「我在西北有塊地,你就到那裏住個幾年,你在外頭闖了那麽多禍,給我好好吃苦反省。」
「爹,那裏很荒涼啊,都是田地,一家店都沒有,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我就是要你自己種菜種田過活,而且不能帶下人去伺候,好好學會吃苦耐勞!我會派人監視你,不做好,你這輩子就待在那裏吧!」
接着,一幹幫着周側妃做事的人,都受到輕重不一的懲罰。
最後,禮親王将處置趙雨燕的權利交給兒子。
趙雨燕跪在地上,滿臉惶恐。
裴紹謙居高臨下的對着她道:「雖然你在最後反省了,但仍是活罪難逃,我無法原諒你想殺害娴兒。你在王府簽的是十年賣身契,如今還剩四年,我會下休書給你,真正降你為奴婢,安排你到別院工作,等四年約滿後,你就是自由身了。」妾本是奴婢,他是一時心慈才給趙雨燕特殊待遇,沒想到她竟是如此心腸惡毒!
餘孟娴走向她道:「你是堯兒的娘,如果到時候你想見堯兒,再來找我吧。」
趙雨燕痛哭出聲,生下兒子後,她滿腦子只想守住裴紹義這個男人,從沒用心照顧過親生兒子一天,這女人把她的兒子視為己出疼愛,她怎麽能厚着臉皮再出現,幹擾他們夫妻和堯兒的生活。
「我不會再出現了,我沒有資格當堯兒的母親,堯兒就拜托你了……」趙雨燕啜泣道,滿室只剩下她的哭聲。
裴紹謙悄悄牽緊妻子的手。
一切都結束了,他終於報完仇了。
懲處了周側妃和裴紹義後,禮親王的心情一直很抑郁,幸好有兩個可愛的孫子陪伴,加上他體會到人世無常,每天都會多花些時間陪伴纏綿病榻、時日不多的長子。
周側妃母子的所做所為,當然成了王府裏的秘密,事關禮親王府的名聲,沒人膽敢外傳,但由於裴紹義在外頭闖過不少禍,他的銷聲匿跡,在他常去的賭坊和花街裏流傳着他遭人暗殺,或得了花柳病等死等傳聞。
之後,王嬷嬷看裴紹謙夫妻感情穩定,無須她挂念,便安心的告老還鄉。
接着,是餘孟娴回娘家的日子,出發的那天晴空萬裏,孩子們也一塊去,這是他們第二次出遠門,上一次遇上馬賊沒玩到,這次小姐弟臉上都充滿期待,在馬車裏鼓噪着,安靜不下來。
餘孟娴回娘家的陣仗也很大,一行三輛馬車,載了許多禮物,她覺得太招搖了,裴紹謙竟說愈招搖愈好,他要讓她冷漠的爹和刻薄的大娘看到眼珠子都掉下,讓她好笑又好氣。
馬車得駕上一天,他們卻一點都不覺得累,路上看到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停下馬車,餘孟娴還真怕耽誤到行程。
約莫再過個二刻就到了,餘孟娴真期待見到祖母,她一邊織着孩子們冬天要用的圍巾,一邊頻頻望向窗外。
「織得真長……」裴紹謙拿過她手上的圍巾看,竟玩心大發的拉長圍巾,纏住兩人的脖子。「這樣溫暖多了,娴兒,你說是不是?」
他靠得好近,餘孟娴臉蛋酡紅着,都染上他熱烘烘的氣息了,她氣惱地推推他,「走開,這樣我沒辦法做事,而且很熱……」
聞言,裴紹謙安分的将圍巾還給她,下個動作竟躺在她大腿上,馬車很大,足以讓他颀長的身軀躺下。
「這樣就吵不到你了。」他朝她眨眨眼。
餘孟娴瞪着他,又羞又氣,「你、你真的是……孩子們在看。」
這男人聽說在落馬前,不僅文武雙全、優秀傑出,個性也十分謙恭有禮,親切沒架子,廣受下人們的愛戴,果真在他不再裝傻後,他立即化身為優雅又迷人的貴公子,府裏可有許多丫鬟愛慕他。
只有她知道,他骨子裏其實很腹黑。
但,她又十分喜歡他這不為人知的一面,只有在她面前才會表現出來,是只屬於她才看得到的特權。
「就讓他們看看爹娘有多恩愛。」裴紹謙朝她咧開一抹溫柔的笑,眼神含帶濃烈的情意,直讓人看了臉紅心跳。
孩子們也果真在看,像是覺得很好玩,竟雙雙爬過來。
「我要躺在爹身上睡覺!」
「我也要!」
裴紹謙始料未及,這下完了,他哀嚎叫着,「不行……你們太重了……唉唷,真的太重了……」
餘孟娴看他被孩子們壓扁,噗哧一笑。
說他腹黑,但在孩子面前,他又會不自覺流露傻氣,變成傻爸爸。
面對丈夫那麽多面貌,不管是完美優秀的他、腹黑邪惡的他,還是憨厚老實的他,她都喜歡,都讓她心動。
終於,經過一天的路程,抵達了将軍府。
總管看到餘孟娴回娘家的盛大陣仗,還有一車子的貴重禮物,可殷勤的招待。但餘孟娴竟近鄉情怯了,不知怎麽踏進去,府裏有她想見的人,自然也有不善待她、讓她生厭的人。
「娴兒,有我在,就風風光光的踏進去吧!」裴紹謙握住她的手道。
餘孟娴回看他,頓時感到安心不少,和他一起踏進大門。
孩子們各由小彌和阿智牽着,他們任餘孟娴的教導下,個性變得活潑,會四處好奇的看着,但也守禮懂規矩,乖巧的讓人牽着走,不吵鬧。
另一方,将軍府邸在幾日前就接到餘孟娴欲回娘家的信,就是今天到達,餘健将軍早已在前廳裏等待,一張嚴肅的老臉難得流露出期待。
他當然期待了,太後壽宴那天他因身子抱恙沒到,事後他聽聞女婿有傑出的表現,女兒也被太後封為三品诰命夫人,讓他驚喜不已,他近來的仕途不上不下,都被年輕一輩搶去風頭,他想藉着女兒和女婿的好聲望拉自己一把。
呂氏也慎重等待着,其實她并不樂見這個庶女,除了嫌厭她之外,也怕她多了個诰命夫人名號,會回來耀武揚威,但她向來以夫為天,自是希望丈夫的仕途順利,為此她今天必須擠出笑容,對庶女巴結一點。
當餘孟婷帶着丫鬟踏進廳內時,呂氏吓瞠大眼的對着她道:「婷兒,你怎麽來了?」
餘健也瞪着她,臉色頗難看,「你這是什麽打扮?」
餘孟婷低頭望着自己一身橘紅鮮豔的衣裳,噘着嘴道:「難不成我死了丈夫,就不能見客,成天還得穿得黑不隆冬的?」
「你還有臉說!」餘健怒道,再怒瞪妻子,「你看你寵出來的好女兒!」
呂氏低着頭,不敢說話。
餘孟婷和餘孟娴同一天出嫁,但不到兩個月,那名老縣令就過世了,他的四個兒子說是她氣死父親的,要她滾回娘家不用守孝,她樂得回來。餘健直覺得有這種女兒真丢臉,而呂氏也因為女兒時常受到丈夫責罵,不太好過。
如今小女兒嫁給裴紹謙發達了,餘健自是多冀望小女兒一些,看到二女兒可嫌棄了,能不出現在他面前最好。
可餘孟婷偏偏不會看人臉色,還敢多言,「娘,不過是三丫頭回娘家罷了,你和爹幹麽那麽慎重。」
呂氏擰了女兒手臂一記,叮咛道:「你爹最近仕途不順……你三妹和三妹婿是太後跟前的大紅人,得靠他們替你爹在太後和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如果你想待着,待會兒見了人,就得客氣點,不能像以前那樣說話,知道嗎?」
餘孟婷不以為然的哼道:「我才不要巴結他們呢,憑什麽要我讨好三妹,那男人也是傻子,傻不隆冬的,連話都說不好,怎麽有辦法為爹美言?」
餘健又怒眼瞪來,大有你再說就滾回房裏的意味,她這才識相的閉上嘴。
她不想回房,想看看那個傻子,爹說他在太後的壽宴上表現傑出,她才不信呢!他明明一緊張就說不好話,肯定是誇大其詞,聽說他連他那兩個孩子都帶來了,三妹還真倒楣,不僅有個傻丈夫,還得當後娘帶孩子。
她死了丈夫當寡婦不風光,她就不信餘孟娴能嫁得多好。
「三小姐和三姑爺回來了!」
總管前來通報,領着餘孟娴和裴紹謙一行人進來大廳。
餘孟娴見到久違的家人,淡淡微笑道:「爹、娘,我回來了。」
裴紹謙表現得比她熱絡,邁步朝兩老行禮,「岳父、岳母,小婿來遲了,我應該早點帶娴兒回來看你們的。」
「不打緊,回來就好,坐了一天馬車,你們都累了吧。」餘健臉上堆着笑,對着女兒、女婿道。
「爹,不累的。」餘孟娴真不習慣爹這麽對她笑,覺得古怪不自在,說完這句話,便不知該說些什麽。
餘健也是不自在,平時他對這個庶女漠不關心,現在要對她示好可別扭極了,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裴紹謙見父女倆互動冷淡,主動開口道:「其實小婿此次前來叨擾幾天,是對岳父有個請求……」見岳父望向他,他故作欽佩地道:「岳父骁勇善戰,在沙戰上克敵無數,小婿真想聽聽岳父說些帶兵打仗的事,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聽到的。」
「好、好,都說給你聽!」餘健聽到此言,振奮大笑,也一邊仔細端倪起這個女婿來。
他只有在小女兒出嫁的那天見過他,當時覺得他憨傻,如今卻覺得他像換了個人似的,氣質迥然不同,玉樹臨風又談吐優雅,讓他心裏可真驚豔。
呂氏早雙眼發直的盯着裴紹謙看,瞧那談吐、那姿态,哪有一點呆傻,簡直是天上谪仙,優雅翩翩。
「你們趕了一天的路,今晚我要廚子煮些美食幫你們接風。」她讨好地道,說完,沒忘了要好好巴結餘孟娴,上前握住她的手親熱道:「孟娴,你雖不是我生的,但娘可将你當成親生女兒般看待,看到你豐腴些了,日子過得好,又看到你有那麽好的夫婿,娘真是放心了!」
餘孟娴看丈夫把爹哄得高興,心想都讓他負責應對就好,豈知嫡母會轉向她說了這番話,害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她記憶裏,嫡母從沒給過她好臉色,還惡毒的逼她下嫁讓她心冷,她完全不知道,如今她和爹怎麽會對她态度大變?是因為她被封為诰命夫人,紹謙看起來也不傻了,想讨好她嗎?
暗忖着,她瞥到躲在爹和嫡母後方的餘孟婷,與她對上眼。
餘孟婷臭着臉,不肯上前打招呼。
餘孟娴也沒理她,牽着詩兒和堯兒來到爹娘面前道:「快叫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小姐弟乖巧喊道,模樣伶俐又可愛。
「好、好!」餘健被他們這句外公射中心房,大喜的摸摸他們的頭。
「哎呀,真可愛,養得細皮嫩肉的。」呂氏也誇獎的伸出手摸摸他們的小臉蛋。
兩個孩子原本也乖巧的讓大人摸,突然不知怎地,雙雙往後退,躲到她和裴紹謙後面。
「怎麽了?」餘孟娴困惑的望向孩子,當她發現孩子們害怕的盯着餘孟婷看時,她才知道原因。
餘孟婷欺負過他們和他們的爹,小孩子是最單純的,喜歡一個人會表現出來,讨厭一個人也會記恨。
餘健發現孩子們怕的是二女兒時,猛朝她一瞪,一副她惹人厭的模樣。
「我又沒做什麽……」餘孟婷冤枉嚷道,想瞪孩子,卻對上裴紹謙的眼,看清了他眼底的憨傻不見了,氣質變得優雅出衆,打他一進大廳以來,說話也很得體,活脫脫像換了個人似的……但這怎麽可能?他明明就很傻……
孩子們會記恨,裴紹謙當然也會,他忘不了當初她是怎麽在衆人面前羞辱他、惹孩子哭的,他在初踏進大廳時就看到她了,心裏滿是厭惡,但他都忍下來了,裝作沒看到她。
「岳父、岳母,我帶了一些薄禮來,希望你們會喜歡。」
裴紹謙又道,當總管讓下人們将一盒盒禮品搬進大廳裏打開時,可令人眼睛大亮。
豈是薄禮,盒子裏裝着各式各樣的珠寶翠玉簪子,還有各式绫羅綢緞、古董花瓶、靈芝藥材,還有平時難以見到的夜明珠,粒粒散發着璀燦白光,呂氏可喜愛得心髒都快停了。
「這布料真美啊!這些簪子也好美,還有夜明珠……真漂亮呀……」
「這幾疋布料和簪子是太後賞賜給娴兒,娴兒特別為你挑的。」裴紹謙道。
「真的嗎?孟娴,娘真是太高興了,真是謝謝你!」呂氏望着這些禮物,心裏哪還有過去對她的嫌惡,她老臉抖動厲害的朝她感激道。
餘孟娴敷衍的笑了笑,偷偷瞪了丈夫,她哪有特別為她挑,那是因為太後送太多,分了人還剩很多,放着也浪費,乾脆拿來送禮。
裴紹謙看到妻子偷瞪着他,笑得可愉悅,玩起勁了,看到岳父着迷的望着一只古董花瓶,他取來道:「岳父,小婿知道你有蒐集古董的喜好,好不容易弄來的,希望你喜歡。」
餘健老臉露出感動的表情,「這可是真品啊!紹謙,你真有心。」 裴紹謙故作誠懇道:「不,我做的不算什麽,岳父、岳母才是我最感激的人,因為你們辛苦養育娴兒,把娴兒教養得那麽好,我才能娶到如此賢妻,這真的是我修了八百年得來的福氣。」
餘健和呂氏都聽得輕飄飄、樂陶陶。
「別這麽說,我們孟娴是多虧嫁給你,才能被封為诰命夫人。」
「是啊,我們孟媽能嫁給你,才是修了八百年的福氣!」
「岳父、岳母,我發誓我會疼愛娴兒一輩子,天塌下來,我也會為她擋着保護她,不會讓她受委屈。」裴紹謙望着他們,信誓旦旦道。
餘孟娴知道他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但仍是忍不住感動。
裴紹謙看餘健和呂氏都聽得動容,得意地朝妻子一笑,像在對她邀功。
餘孟娴睨了他一眼,又笑了,他說過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回娘家,讓她娘家人知道,她嫁得很好、很幸福,這一刻的她,真的很風光、很威風。
餘孟婷看到爹娘那麽讨好他們兩人,那男人明明是個傻子,竟能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她真是看不下去了。
她往前踏上幾步,左右看了看禮品,數落道:「這布料是不錯,不過怎麽都是這些顏色,太老氣了,不适合我做衣服……還有這簪子,現在早不流行了……」
「孟婷,你在胡說什麽,這些可是太後賞賜的!」呂氏變了臉色,太後送的東西豈能批評,餘健更怒得漲紅了老臉。
在餘健發威前,餘孟娴含笑迎向她道:「我不知道二姐也在家,所以只準備适合娘的布料和簪子。是說,怎麽不見姐夫陪你回娘家?」
京城裏總會有一些小道消息在名媛貴婦間流傳,她早略有聽聞餘孟婷的夫婿過世,她被繼子們趕出夫家一事,回到娘家看到她,原本她也沒有為難她的打算,是她太過分,才讓她說出此話。
餘孟婷僵着臉,難不成要她說她丈夫死了,被趕回來?
餘健和呂氏更說不出口,哪有人在守喪,穿成她那樣豔若桃李?
「孟娴,老夫人快午睡起來了,一定很想見你,你先去吧!」呂氏打破尴尬的氣氛,朝她乾笑道。
「那麽,爹、娘,我們先去看老夫人了。」餘孟娴一進府邸就對總管問起餘老夫人,聽到她在午睡,才沒急着去見她老人家。
她也為老夫人帶來禮物,不是太後的賞賜,而是她親手縫的圍巾、毛線帽,只有老夫人才有的。
「好、好,快去看。紹謙,你可要當這裏是自己家,別太拘束。」餘健叮咛道。
「岳父,我會的。」裴紹謙彬彬有禮道。
餘孟婷見他們兩人受寵如意,對照自己的落魄,又被爹娘百般嫌棄,愈想愈不甘心,不想讓他倆好過。;對了,只要讓這個傻子在爹娘面前出糗,就好玩了!
餘孟婷眼神落在禮盒裏的夜明珠上,悄悄拿起,趁他們轉身往廳外走時,彎下腰,悄悄朝他倆的方向使力撒去。
剎那間,一室雞飛狗跳。
當小彌看到那幾顆珠子在地上滾動時,吓得一叫,呂氏也看到了,驚慌大喊踩不得,要下人們趕快撿,詩兒和堯兒看到夜明珠就像是看到發亮的彈珠,猛追着玩,裴紹謙見腳下有一顆,靈活跳過,餘孟娴可沒什麽運動細胞,踩個正着,踉跄一滑……
「哇啊——」
她尖叫着,眼見就要摔個四腳朝天,裴紹謙飛快躍起身抱住她,在半空中繞個圈,姿态優雅飄逸的扶着她站好。
「娴兒,站穩了嗎?」
「嗯。」餘孟娴點了頭,松了口氣。
「太好了。」裴紹謙朝她露出溫柔的笑容,像是把她捧在掌心上,舍不得她受到一點點傷害。
這一幕都看在餘孟婷眼裏。
這男人不是傻了嗎?怎麽會有那麽優雅的姿态、那麽英勇的作為?當他抱起餘孟娴時,讓她的心像被雷打到般評的一跳,好生憧憬也有人能這麽保護她,當下他綻開微笑時,那如暖陽般溫柔的笑也幾乎快使她融化……
餘孟婷回不了神了,滿眼全都是裴紹謙迷人的樣子。
餘孟娴和裴紹謙來到了餘老夫人的寝房。
餘老夫人自餘孟娴出嫁前一病後,身子就孱弱了點,但精神很好,戴着餘孟娴織的毛線帽和圍巾,和孫女聊了許多體己話,裴紹謙也不時哄笑老人家,加上時不詩兒、堯兒嘴巴甜又可愛,餘老夫人心情十分愉悅,笑聲不斷。
餘老夫人對裴紹謙這個孫女婿也很滿意,有關於他是傻子的事她聽過不少,她也怕孫女嫁得不好,但這年輕人的眼睛睿智有神,一看就知是個聰明人,對孫女也用心,孫女嫁過去雖是後娘,但這兩個孩子也很乖巧可愛,當現成的娘沒什麽不好。
「孟娴,你以前個頭小小的,總是被欺負,你娘又不濟事,我看了心疼就把你接來養,後來你變得堅強了,讓我很安慰,但還是會被欺負,現在我總算安心了,你嫁了個好丈夫,他會好好保護你的。」餘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臉上滿是欣慰。
餘孟娴流下了淚,她只會待上幾天,這次一走,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老夫人,你搬來王府吧,我們一起生活。」
「都嫁人了,說什麽傻話。」餘老夫人當她說玩笑話,然後伸出另一手,覆在裴紹謙手上。「紹謙,我就把我的孟娴交給你了。」
「老夫人放心,我會疼她一輩子。」裴紹謙許下承諾。
又說了一番話後,餘孟媚将孩子留在房裏陪餘老夫人,自個走出房,臉上有些悶。
「以後想回娘家的話,我随時帶你回來。」裴紹謙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他早看穿她的心事。
餘孟觸回過頭,驚喜道:「真的可以嗎?可是女人成親了不是不能常回娘家,會被人說話……」她嫁給他了,不能當自己是現代人,得顧及他的顏面。
「誰會說話?我說行就行,你聽我這個夫君的話準沒錯,而且……」裴紹謙頓了下,揚起笑道:「陪你逞威風的感覺真不錯。」
餘孟娴被逗笑了,今天一整天她都很感動,都是他帶給她的,讓她的家人知道她過得很幸福,是她最光榮的事。
忽然,裴紹謙快步走向她,張手抱住她。
「幹、幹麽?」餘孟娴吓了一跳,全身滾燙起來,對於與他的親密,至今她仍無法習慣。
「小聲點,有人在你背後偷看我們。」裴紹謙在她耳邊悄悄道。
「誰?」餘孟娴立即看了看四周。
「別動。」裴紹謙一副神秘兮兮,更挨近她的臉頰道:「是你二姐,我剛剛看到她躲在柱子後。在大廳時,夜明珠不是撒落一地害你差點跌倒嗎?我猜是她撒
的,孩子們并沒有去碰,她是離禮品最近的人。」
餘孟娴部被他吐出的熱氣薫熱了耳,有點暈眩道:「為、為什麽她要這麽做?」
「見不得我們好吧,或者是想試探我傻不傻,想讓我在你爹面前出糗。」
「太過分了!」
「所以我們更要表現出恩愛的一面,讓她羨慕嫉妒死你。」說完,裴紹謙更樓緊她的纖腰,讓她更密實的貼着自己。
這、這什麽道理,他只是想吃她豆腐吧!餘孟觸的臉紅了紅,接着她被他捧起臉蛋,他這模樣分明是想……
「這樣不好,她會看到。」她想拉下他的手。
「随她看。」裴紹謙的手箝得很緊,就要親下去。
「等等……」餘孟娴心髒都要停了,他怎麽能說親就親。
「整天被這兩個小鬼纏着,不然就是有別人看着,娴兒,我今天還沒跟你親熱……」裴紹謙埋怨道,孩子們怕生,晚上住這裏也得陪他們睡,他當然要把握機會親她。
「你真是……」色狼。餘孟娴還沒将這兩個字說出,就被封住唇。
裴紹謙的吻既溫柔又強悍,扣住她的後腦勺,推着她到牆邊吻,餘孟娴完全無法抵擋,随他為所欲為,雙手也悄悄攬住他的腰。
餘孟婷伸長脖子,看得一清二楚,她捂住嘴,以免發出聲音,這擁吻的畫面好美,就像是一對金童玉女,讓她心裏既震撼又複雜。
她沒想到,當初那個傻小子的傻病會好,會變得那麽俊逸迷人,那麽令人枰然心動,如果當時她嫁的人是他……
如果是她,那麽今天成為诰命夫人的人就是她了,她會風風光光,不會成為寡婦;她被絆倒時,她也會被他抱住腰,受到他的呵護,現在被他吻的人也會是她,是啊,太後最先屬意嫁給他的人是她,他們本來才是一對!
餘孟婷垂下了眸,暗暗有了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