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
周末是最嘈雜的時候,灰塵好像從高懸的太陽那裏獲得了無盡的動力,不停地翻滾、迸濺,拼了命也要燃盡短暫的一生。
入住的第二天就見證了兩輪罵戰,紛繁交錯,輪番上演。
解決午飯後一進來就是一個公文包摔在面前,素戒在地上彈跳幾下滾落到鞋邊,我動了動腳,看着兩人歸于沉寂。
女生一米七出頭,及肩的長發披散,一手側指向外。
我擡頭看過去,她已經收回了那只手,與社畜沉默對峙着。
我把戒指撿起放到門邊架子上,沒去管公文包,擡步從兩人中間穿過。
關門時掩住一句,“怎麽,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該提前來找你?”這場對峙似乎形成了單方面的壓制,一陣沉默後,她高聲喊着,“說話!”
事情以淩亂收場,第二天我在社畜臉上看到了破碎的傷口。
趕着後半場的是那一家三口,或許應該算單親兩口,但據說并未跟男的離婚,只是分居兩處,他只在周六過來,有時住一晚,有時來了就走,讓每次的争吵幾乎成了定期節目。
我坐在電腦桌前打字,耳機兜頭戴上,直到停歇時才意識到紛亂中門被不輕不重地撞着,外邊尖利的嗓音混雜,遠近合成一片,這可比前一場熱鬧的多。
打開門看到那個小孩,剛到腰間的個子,也不知道是幾歲,縮着脖子往後靠。
開門讓他猛地懸空,叫聲也戛然而止,我一手托住他的後背,蹲下身看到他還在不停地抽噎。
争吵的兩人上了頭根本注意不到這邊的境況,吵出了千軍萬馬,一片沸反盈天,空氣都在震顫。
我想着小牛郎這會兒若是歇了,下一秒就會推開房門加入戰場也說不定。
盯了半晌,那門依舊牢牢定在那,沒有半絲敞開的跡象。
想來也是,他畢竟不是第一天住這,這種定期活動指定早就被拉黑。
我回屋拿了棒棒糖給小孩兒,被打斷後他沒再喊叫,就是眼淚嘩嘩地流。
我撕開一個角遞過去,他捏着棒棒糖看我,忽然打出一個嗝,糖紙攥得皺皺巴巴。
我扒拉着小孩兒腦袋圍觀了一陣子,拉着他進了屋。
門大敞着,外面的罵戰持久度驚人,我找了張白紙,夾在寫字板上讓他随便寫寫畫畫打發時間。
他抓住鉛筆半天沒動作,我就打開電腦繼續敲字,字裏行間都是破碎的符號,扭曲着組成一堆廢稿。
我把椅子轉過來,瞧他站的很近,端着寫字板小聲嗫嚅,“有…嗝,有橡皮嗎?”
女人找過來時已經許久,她拉過小孩兒的手說着妥帖的話,給這幕戲劇收了尾。
寫字板留在書桌上,小孩兒的畫技還不太成型,一塊一塊拼出了個紙片人。
卻是女人坐在板凳上吹風,上揚的眼尾彎下來,頭頂樹葉浮動,柔和到一眼就能察覺出是某個夏日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