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異世
“去死!廢物!”
身着粉紅衣裙的小女孩兒眼珠全黑,冒着怒氣。
手中的靈氣逐漸凝實,形似一團鉛球,帶着洶湧的恨意向她襲來。
“噗——”血浸濕了她的白衣。
喬晚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渙散的視線漸漸聚攏。
她的腦袋如同被人用風油精灌過,暈沉沉的,一段陌生的記憶刺激着她的神經。
口中充斥着一股腥甜味,喬晚色咂咂嘴,猛地一擡頭,溫熱的血液從鼻腔流出,糊了滿嘴。
“嘶…”
脖子好痛,像是被人硬生生折開了。
喬晚色打量了眼四周。
屋子有些漏風,仿佛泡在了冰水裏。家具少得可憐,都掉了漆,露出了原有的木色,甚至還有受潮的腐爛味。
她靠着桌案,勉強穩住身子,那一方銅鏡上映照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女孩兒鬓角汗濕,小小年紀就出落得十分伶俐,但眼下青黑卻将這靈動破壞了,如卷美畫被潑上了一層污墨。
臉頰上還有些嬰兒肥,幹裂的唇像是冬日湖面上被打碎的冰。
脖頸前大片雪白的肌膚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血珠,胸前的白衣從裏滲出暗色的血印。
喬晚色是異世魂,上一世她身患重症肌無力,最後死于窒息,而地府判官卻說搞錯了。
為了補償她,判官本給她在異世找了一個好胎,沒成想地府進了邪修叛軍。
冥界動蕩,命簿丢了一大半,她成了殃及池魚的受害者,只能投入一個已死女童的身體。
陽光透過窗棂打在她的眼角,一滴汗從額頭上冒出,閃着泠泠的光彩。
關節突然咔咔作響,喬晚色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快要散架的塑料模特,渾身提不起勁,喉嚨緊縮,窒息感越發強烈,心猛然一墜。
不會吧,到了異世居然還有肌無力?判官小兒欺我矣,吾命休矣!
一陣暈眩激蕩在腦海,喬晚色嘔出一口血,驟然脫力,摔落在地上。
但折磨遠遠沒有結束。
她的胸腔仿佛是一塊即将吹爆的大氣球,裏面盛滿了血,咣咣當當地搖晃着。
惡心感瞬間湧到喉嚨,一口深黑的血又從嘴裏溢出。
身體好似被支在燒烤架上,滾燙的火灼燒着她,皮膚都要被融化。
“不要啊…開局就重回待機頁面啊…”喬晚色裹着滿口的血嘟囔。
“叮——”
腦子裏突然出現一聲鳴叫,下一刻,一塊熟悉而又奇怪的頁面浮現在眼前。
聊天框上的小紅點顯示着未讀消息,喬晚色驚疑一瞬,還是顫顫巍巍地擡手點進去。
「地府最英俊閻羅:哎呀,小妹妹,實在不好意思咯,我也是剛剛得知你陽壽未盡被誤判的消息。我已經嚴懲底下判官了!為了表達我們地府的歉意,我把二手閑置群轉讓給你!具體規則你自己看群公告。等你日後死了,請給咱們地府一個五星好評呗,特別是一定要提到我,嘿嘿~」
勉強看完一大段消息,女孩兒咽下一口血,顫抖着手打出一行字。
「游客:我現在就快死了。」
「地府最英俊閻羅:啊?怎麽可能!我去查查。」
閻羅消息回得很快。
「地府最英俊閻羅:實在對不起,小妹妹啊,地府的命簿只有你的沒找回來,這…你可千萬別流血啊,流一滴都會死。」
「游客:你是說我就絲血呗?」
「游客:我要投訴你們。」
「地府最英俊閻羅:別別別!小妹妹!我先給你續點命,你別投訴!只是這命簿你得自己找回來,我們地府出不去冥界的。」
閻羅不愧是閻羅,将死未死的感覺瞬間消失,她趕忙爬起來跳了跳。
“咳咳…”喬晚色清清嗓,兩根健碩的拇指飛快地打字。
「游客:這命簿我怎麽知道在哪裏?還有,沒別的辦法給我點命嗎,萬一我沒注意割破了一點皮可怎麽整?」
對面的閻羅似乎被她噎得說不出話,半天沒應聲,正當喬晚色覺得等不到消息,準備關掉界面時,突然收到了回複。
「地府最英俊閻羅:小妹妹,命簿與主人是有感應的,只要你到了煉氣化神的境界,就能找到!至于續命,你可以服用千年靈芝。其他的,我就幫不了你了。」
閻羅的帥氣自拍頭像徹底灰暗下去,急的喬晚色不停地戳了好久,那頭依舊沒有回應。
喬晚色抹了把嘴角的血,蔫蔫地癱在桌子上。
陽光下的塵埃匍匐在她臉上,她如同一具姿态怪異的屍體。
煉氣化神?
她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靈根已經消失了,而且丹田一片空虛,連煉精化氣都做不到。
喬晚色哀戚嘆息,剛要點開二手群。
“于長老,就是這兒!”
……
屋外熙熙攘攘的,紛雜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聽着十分急切,猶如雷霆湧來。
喬晚色聞言立即收起。
下一刻,原就沒鎖的門輕而易舉地被推開。
女孩兒懶洋洋地掀開一只眼。
為首的是一個陌生的白發黑衣老者,眼神冷得如一灘寒潭,他的腰上還挂着一枚黃色木牌,上面刻着一個“律”字。
在他身後的女孩兒杏眼圓瞪,紮着垂桂髻,上面還鑲着幾朵珠花,粉紅色衣袂飄揚,正是她記憶裏那個模糊的人。
“于長老,就是她昨日毒害林師姐!師姐曾無意傷她,可她卻懷恨在心,下毒毀了師姐的修為!”
那個小女孩兒伸手指認,高揚着下巴,眼裏盡是傲慢和恨意。
喬晚色眉心一跳,心裏有些打鼓,怎麽一來就背上殺人未遂的罪名了。
于長老臉色不悅,向屋裏走近幾步,皺眉環顧四周,才看向趴在桌上的女孩兒。
良久,“今日為何不來戒律堂!你可知殺害同門是死罪!”
他開口嗓音帶着寒意,仿佛已經認定了她是兇手。
屋外衆人紛紛跪下,頭垂在膝蓋上,皆不敢造次。
無他,于長老是戒律堂的掌座長老,刑罰嚴苛,毫不徇私,堪稱飛星門冷面魔手。
昨夜,月下峰首徒林稚語大師姐忽而氣息紊亂,修為盡毀,昏迷不醒。
而喬晚色正是最後一個見到林師姐的人,更遑論戒律堂在她端來的養靈湯裏發現了大量寒毒。
是以今日欲升堂降罪,可這喬晚色是個硬茬子,都到點了還不來,竟讓于長老親自前往降罰。
伏在案前的喬晚色聞言心生惴惴,她沒有原主的記憶,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殺人,只知道被那女孩兒轟了一掌。
怎麽辦?怎麽辦?不會要她剛上來就又下去吧……
對了,她被轟了一掌!
眼下一亮,喬晚色立即吐出口中剩下的血,嘴角顫抖,唇色泛着一股死氣森森的慘白。
她哆哆嗦嗦地跌倒在地,躺在于長老前方,細若游絲道,
“長老…我從來…沒害過同門,是她!是她逼我的…她重傷我。”
喬晚色指向門邊上的女孩兒,後拉住于長老的衣擺,像只可憐的雛鳥,又道,“不信,您可以…探我的脈象。”
“你在胡說什麽!小廢物!”女孩兒氣急敗壞地大罵。
于長老向後警告似的瞥了眼漲紅臉的宋涵,女孩兒眼神閃躲,吓得立即跪地。
見此,于長老轉身蹲下。
眼前的女孩兒眼下發黑,唇色慘白,像只随時可以碾死的小蟲。
他探出靈氣在喬晚色的手腕上圍繞着,幾個呼吸後,他面色一變,驚愕地看向女孩兒,緩緩站起身。
“脈細如絲,甚至有散脈,靈根已毀,的确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身後瞬間一片抽吸聲,衆人八卦似的看向宋涵,嘀嘀咕咕的在讨論些什麽。
女孩兒聞言瞪大眼,淚水滾滾而下,不可置信地沖到喬晚色跟前,委屈大喊:“我沒有!我根本沒有要毀她靈根!”
“安靜!”于長老臉色陰沉,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他心裏有了些明鏡。
屋內一片靜默,只剩檐下幾只叽叽喳喳的小雀還在搖頭晃腦。
過了很久,于長老對着喬晚色,終于開口:“林稚語的傷勢疑點很大,可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罰你在晶礦禁閉十年,可有疑議?”
“晶礦?!待了十年還出的來嗎…”
“噓!閉嘴。”
藍衣弟子被嗆話,只好偷偷擡頭瞄了眼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兒。
她的衣服上都是灰撲撲的血印,瞧着十分凄慘,就這命不久矣的樣子,還怎麽挖礦,恐怕剛下礦就歸西了。
不對,藍衣弟子皺眉細細一凝,他怎麽覺得這喬晚色閉着眼,一臉舒服的都快睡着了。
“你還看!”旁邊的師兄用力扯了把他的袖子,他只好低頭垂目。
躺在地上喬晚色的确快要睡着了,她自打去世後就沒閉眼休息過。
直到于長老又喚了一聲,她才迷蒙地睜開眼,一口一個大喘氣地回應:“謹聽…長老安排…”
于長老無奈搖搖頭,不忍地移開視線,又轉向一旁跪着的女孩兒,眼神一凜,“宋涵,這件事你做了什麽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去禁地禁閉五年。”
冷風拂來,宋涵背後的冷汗沾濕裏衣,高懸的心終于放下,她松了口氣,激動地磕頭道謝。
禁地可比晶礦好得多,至少沒有視命如草芥的流放弟子,而且只要關五年。
于長老揮揮手向身後示意,四個戒律堂的師兄立即站起身,兩人一組押着離開。
遠遠望着被擡走的女孩兒,于長老輕聲嘆息,那喬晚色已是命懸一線,靈根被毀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此時被斷言短命的喬晚色被兩個師兄一前一後地擡着,晃得她昏昏欲睡。
迷蒙間,她好似瞧見了一根金燦燦的葉子在她眼前打轉,隐隐約約地閃着一圈圈朦胧的光,似夢似幻。
一聲聲安然的呼嚕響起,藍衣弟子腳步一頓,驚呼:“師兄,她…她居然睡着了!”
擡着腳的師兄側過頭,急切道:“你知道她是死了還是睡了?有的人快死的時候就會打呼嚕,你別大驚小怪的!”
藍衣弟子又被嗆了聲,不敢再說話,只時不時,暗暗擔憂地低頭瞅瞅女孩兒的臉色。
還好,到了晶礦時,女孩兒還吊着一口氣。
“诶,師妹,醒醒!”
眼前的金色葉子瞬間消失,喬晚色只好從地上爬起來。
就這一會兒功夫,她已經來到了一個白花花的礦山,這裏一棵綠色植被都沒有,光禿禿的一片,像是蠻荒之地。
層層疊疊的山石圍成了一個同心圈,圈的正中心是一口深綠色的湖水。
此刻的湖水上下起伏得緩慢,仿佛正在凝固,一團團骨頭顏色的粘稠泡沫在邊緣緩緩聚集着,湖水在西斜的落日下閃着血紅的微光。
遠處的山坡上陣陣響動,全是穿着灰衣服的宗門弟子,明明是九寒天,卻滿頭大汗,呼哧呼哧地搬運透明晶礦。
晶礦是滋養宗門靈脈的介質,為了防止弟子破壞,因而來此受罰都要戴上抑靈環。
可晶礦的冷寒之氣鑽入體內會損害丹田,久而久之就會成為一個廢人。
想到此處,喬晚色又是一陣郁悶,恨不得狠狠暴打一頓判官。
這個異世是天元大陸,凡人多在中洲生活,其餘東西南北四洲将其包圍,以修士居多。
她所在的飛星門乃是西洲第一大宗門,根據判官的描述,原主自小在宗門長大,天賦異禀,一代翹楚。
按理說來,她投胎至此不應這麽凄慘。可現下她無法回地府詢問,連閻羅也下線了。
喬晚色攥緊拳頭,目光垂下,眼底劃過一抹決然。
生命只有一次,今世她必茍活!
“趙師弟!又是你啊,哈哈哈哈!我們都多少年沒見咯!”
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白晶山右側山坡的木屋裏小跑來一個八字胡中年男人。
臉上肥碩的肉泥一顫一顫的,眼睛如同綠豆,閃爍着精光,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後,一臉的猥猥瑣瑣。
男人衣着與其他灰衣弟子不同,胸前繡着上佳的錦繡花紋,腰間別着一枚“礦”字淺綠色腰牌,随着他的跑動,不斷地被彈開。
喬晚色嘴角微揚,覺得無比好笑。
“王叔,這是月下峰的內門弟子,喬晚色,禁閉十年,還請您關照。”
說話的是藍衣弟子的師兄,他指了指身後的瘦小女孩兒。
男人公事公辦的态度令王叔心裏有了些思量,他轉了轉眼珠,拍拍胸口立即奉承:“趙師弟你放心吧,靈月真人的弟子我定會給她尋個好差事的!”
“來人啊,帶這個女娃娃下去,記好時限,明日讓她先去辛號礦,适應适應先。”
一旁的藍衣弟子嘴開開合合,想為女孩兒求求情,但迫于師兄警告的眼神,還是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