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的,許劭東都死了半年了。
想起他,何曼檸心裏就像被數九寒天冰封過的湖泊,掀不起絲毫的波瀾。
身邊人都知道他是何曼檸的前男友,也知道他是實打實的“骨灰級”的渣男。
許劭東是做工程管理的,一年到頭都在全國各地跑。何曼檸和他在一塊兩年多,聚少離多,說是男女朋友,見面次數其實屈指可數,要不是這會兒“恍惚”了一陣,她都快想不起許劭東長什麽樣了。
梁茜是她鐵打的閨蜜,她們相識十七年,關系親近到不分你我,約好了老了兩人孤獨終老後住同一家養老院。
可許劭東的出現打破了何曼檸長達23年的母胎單身。以前他倆在一塊的時候,梁茜看許劭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沒別的原因,就是女人的直覺。
許劭東的葬禮是梁茜陪何曼檸去的。
尴尬的是,許劭東父母根本不知道許劭東還有個女朋友;
更尴尬的是,許劭東父母原來就已經給許劭東物色過一個未過門的未婚妻了;
更更尴尬的是,許劭東父母當場宣布許劭東早早立下的遺囑上寫明所有他去世後存款都歸父母所有,好像生怕何曼檸是來搶遺産的。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梁茜強擠出來的那兩滴鱷魚的眼淚都還沒幹,氣得炸了鍋了,拉着何曼檸就走。
說沒一點生氣是假,但要說耿耿于懷那也完全不至于。
半年過去了,她都把許劭東這個名字忘到千裏之外去了,實在沒想明白,為什麽還會突然看到許劭東,難不成真是他陰魂不散?
怪晦氣的。
發麻的手腳緩過來了,但便秘還是難受得慌。何曼檸把手機放在一邊,去廚房準備泡杯蜂蜜檸檬茶。
檸檬是即食包裝。她将檸檬片倒進杯子裏,一時又記不清蜂蜜放哪去了。
冰箱裏沒有,櫃子裏沒有,她在廚房轉了一圈都沒找到,只能往客廳找去。
在茶幾中間隔層,她一眼到了蜂蜜罐子。
見鬼,她什麽時候把蜂蜜放這來了?
舀一勺蜂蜜,倒半杯溫開水,攪和攪和,喝起來還是帶苦味反酸的,她皺起了眉頭。
又是喝蜂蜜水又是揉肚子,吃了藥,一直到躺在床上睡着了,她也還是沒能把便秘的問題解決了。
第二天到公司上班打卡時,在人臉識別上她看見了自己一臉菜色。
“小檸,今天臉色怎麽這麽差?”
同事趙芸一來就問她。
何曼檸摸了摸臉,“這麽明顯啊?”
趙芸仔細端詳了一番,啧聲說:“你這氣色太差了,印堂發黑,別是被什麽髒東西纏住了。”
這話一下把何曼檸後脖頸都說毛了,她搓了搓手臂,強撐淡定道:“大白天的,哪來的什麽髒東西?”
“哎呀,雖然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有些東西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趙芸在她身後的工位坐下,補充道:“更關鍵的是,一個人要是身體不好,陽氣不足,這玩意它影響運勢,尤其是財運,我建議你算算塔羅牌問問運勢,最好是再找個廟拜拜。”
何曼檸都被她說笑了。
當代封建迷信,還挺中西合璧。
想了想,還是抱着她所說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何曼檸問:“這塔羅牌怎麽算?”
“你想算嗎?”
她點頭,“我最近是有點點背,算算運勢呗。”
趙芸拉開抽屜,掏出了一盒牌,“行,我給你算個最簡單的。”
她鋪開兩組牌,和何曼檸說:“這叫是否牌陣,你先想想你現在想問的問題。”
何曼檸皺着眉頭想了想,選了個最簡單直白的,“就問我最近身體會怎麽樣吧!”
趙芸把牌陣推向她,“你選兩張,放左邊的叫是否牌,放右邊的就是指引牌。”
何曼檸伸手劃出兩張,“就這兩個。”
她還想等着趙芸玄乎其玄地搞一套開牌儀式,結果趙芸就那麽翻開了,還“嘶”了一聲,接着揭開右邊,她又“嘶”了一聲。
“什麽意思啊?”何曼檸盯着花裏胡哨的卡牌圖案問。
“左邊的是魔術師逆位,你最近諸事不順啊。”
聽完這話,何曼檸也跟着“嘶”了一聲,“右邊這張呢?”
“啧,愚者逆位。”趙芸搖頭道,“這表示你最近有在逃避現實,被一些事情的假象蒙蔽看不破本質,身體上就是壓力大,有精神衰弱的表現。”
還真讓她說準了,何曼檸将信将疑了半分,問:“那大師,怎麽解?”
趙芸拍拍她肩膀,“活在當下,不要想太多。”
本來還覺得好像是有那麽一點準,建議一出來何曼檸就覺得都是忽悠人的。誰不知道“活在當下”?什麽星座運勢、塔羅牌,都是利用共時性原理,讓人把巧合的事主觀聯系起來而已。
雖然沒當回事,不過還是得謝謝人家,何曼檸抱了抱拳,“謝謝,我悟了。”
“客氣客氣,我也就是剛接觸塔羅牌,三腳貓的工夫。”趙芸嘿嘿笑道。
這是一家新公司,何曼檸加入進來也不過一個多月,但是公司氛圍還算融洽。他們幹外貿的經常加班,在辦公室的時間比睡覺時間還長,同事之間自然是相親相愛。
開工時間到了,大家都開了電腦開始自己忙自己的事。
何曼檸最近總精神不濟,做着枯燥看不到盡頭的物資清單報表,困得直打哈欠。
頂不住睡意,不得不去泡了杯速溶咖啡,沒想到咖啡有奇效,下肚不到半個小時,她就感覺腸道開始活動了。
她飛快抽了一把紙急匆匆奔去寫字樓衛生間,不曾留意手腕紅鈴随着她的腳步聲叮鈴作響。
進了衛生間,仔細看才發現一大早帶薪拉屎的人還真不少,十幾扇門竟然都有小紅鎖。
繞了一圈終于找到有扇門顯示是綠的,她還是先禮貌地敲了敲門。
鈴铛叮鈴了一聲。她聽到裏面傳出來一個無奈的男聲,他說:“我在,等等啊。”
冷汗一下冒了出來,她僵硬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鬼打牆似的陌生獨衛外。
“許……許劭東?”
随着她脫口而出的話,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寫字樓的衛生間,她再猛地一看,四周所有的門鎖都是綠的,根本沒有一扇門上了鎖。
她的後背唰地被汗浸濕了。
便意全無,她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