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沈晏，”姜晚枝反坐在椅子上，目光卻越過沈晏不知道看向哪裏，“陪我去做一些瘋狂的事吧。”

沈晏手一抖，圓珠筆在卷子上劃下一條粗線。震驚于女孩剛剛那句話，他下意識地問：“什麽瘋狂的事？”

“什麽都可以，”姜晚枝說，“瘋狂的事，不敢想的事，沒做過的事。”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沈晏的聲音有一點啞。

姜晚枝卻好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一樣笑了起來，笑容卻沒什麽溫度，“嗯……為什麽呢？我也不知道啊。或許是有時候覺得生活很無趣吧。”

沈晏一愣，最終說：“我沒有空。”其實他本想說的是，“我和你并不熟，你還是找別人吧”，然而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姜晚枝無所謂地一聳肩，只輕聲說：“也是。”

沈晏本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插曲，姜曉枝只是一時興起才會來問他要不要去做“瘋狂的事”，而他們也不過是一對普通的前後桌，只是傳傳作業。但是他沒有想到，只是過了一個禮拜，姜晚枝就又對他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沈晏，陪我去做一些瘋狂的事吧。”

“我……”沈晏剛要開口，就被姜晚枝打斷了，“我知道你有空，”女孩無辜地望着他，眼裏藏着一絲狡黠，“上周六你不還是在教室裏坐了一天。要是作業寫不完，我幫你寫就好了，我模仿筆跡可是能以假亂真的，還是說你不相信我的正确率呀。而且你怎麽可能會寫不完作業，無非是少刷幾頁五三嘛，這又有什麽關系。就算是你現在去高考，也不見得就會比兩個月後低。”

沈晏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其實大部分的練習只是機械地重複着，只是不這麽做就難以心安，而且他也無法讓那些看着他的人失望。

“你可以找別人一起。”

“可是找誰好呢？”

沈晏的第一反應是她怎麽可能找不到別人，但是仔細一想，盡管姜晚枝待人友善，人緣不錯，但似乎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

有點像他自己。

好像是心髒的隐秘處被揭開，沈晏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只是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姜曉枝不再言語，默默轉回去了。也許是因為她剛剛說的話，沈晏總覺得那個小小的背影有一點落寞。

中午的時候沈晏去問了語文老師幾個問題，回教室的時候班裏已經開始午睡了。他一眼就看到，姜晚枝正借着窗簾縫裏透出來的光看小說。陽光打亮她的下半張臉，粉唇貝齒，臉上還留有一點嬰兒肥。

沈晏穿過過道的時候，姜晚枝仍在專心致志地看小說，好像沒有看到他。但是當沈晏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後卻發現，姜晚枝的頭發垂了一截在他桌上。沈晏本想悄悄把她的頭發撥下去，手還沒碰到，姜晚枝就幽幽嘆了口氣，順帶活動了一下脖頸，驚得沈晏一下把手縮了回去。一時間他也不好意思再伸手了，而且姜晚枝半靠在椅背上，看得入神，絲毫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沈晏無計可施，最終決定把頭側枕在左手邊的書上。女孩微卷的發就鋪在他面前的桌上，散發着薰衣草的香氣。沈晏盍眼，不一會兒就睡着了。夢裏，他好像進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薰衣草叢，姜晚枝站在他前面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遠到他看不清她的臉，只依稀看出她好像在沖他笑。沈晏沿着薰衣草叢一直往前走啊走，可是和她之間的距離不僅沒有縮短，反而逐漸拉大了。沈晏拼命地跑，可是姜晚枝還是不見了。沈晏又跑了很久很久，跑得氣喘籲籲，一直跑到薰衣草叢的盡頭，可是在那裏他只看見了一座矮矮的墓碑。

沈晏猛地驚醒，一下坐起身來，脖子的酸痛一下将他拉回現實世界。姜晚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睡得香嗎？”

等等……剛剛他好像壓在了她的頭發上？睡着後改變姿勢了？沈晏只覺得從脖子到臉，一點一點燙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後面幾個字被吞沒在上課鈴聲裏。姜晚枝似乎并不在意的樣子，只朝他一笑。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唯一蹦出來的想法是：還好剛剛睡着後沒流口水……

“沈晏，你上來寫一下這道題。”物理老師略帶不滿地說道，沈晏擡頭，對上物理老師略帶警告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走上講臺，面對物理老師時只能颔首垂眼。幸虧是讓他上去做題，不然他根本不知道剛剛講了什麽。物理老師到底是給一直以來的優等生留了情面，選的題目也并不難。沈晏寫到一半，物理老師輕輕咳嗽了一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前面一個單位換算錯了，趕緊改過來，又上下掃了幾眼，檢查了一遍，才放下粉筆回座位。

物理老師清了清嗓子，洪亮地說道：“我們考試啊，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會做的題目做對。所以大家不要覺得平時的練習枯燥，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平時不練，考試怎麽做得對？還有就是要專心，要細心，不這樣你怎麽做得對？怎麽算得對？”他又指着牆上的倒計時，“你們自己看看，離考試還有幾天？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沈晏看向座位前方，只看到姜晚枝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