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望村是越城西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村子在被深山環繞,只有一條很舊的小路連到鎮上。村裏只有不到二百戶人,男耕女織,過着很簡單的生活。村子有一座廣娘廟,傳說,廣娘原本是書望村的一個小姑娘,自幼學醫,長大後成為一名大夫,她醫術極好又心地善良,救治過無數病人,到最後因為勞累過度而死。她為行醫,終身未嫁,死後因為行善積德,飛升成仙,不過她放不下書望村的村民便留在這裏,成為地仙。

書望村村民為她建了廟,每年到了長興節,村裏會舉行盛大的拜祭活動,全村人拿着自家做得食物,到廟前供奉,舉家奉香,十分熱鬧。長興節一共有五天,這五天書望村的村民都會放下農活,穿着新衣,敲着鑼鼓,放着煙花慶祝,比過年還熱鬧,可今年卻出了大事。就在祭拜的第一天,廣娘廟的廣娘金身頭突然落地,當時吓壞了村民。村名以為惹怒了神靈,跪下磕頭不止,後舉村陷入恐慌。

果然第二天,厄運就降臨到這座小村莊。先是一位村名被發現死在山中,口鼻、耳朵塞滿了黃土,當天晚上,全村了都聽到了外面有打鼓吹笙的聲音,走出屋子卻看不到任何人影,可聲音依舊清晰的仿佛就在眼前。村裏被這樣的事吓得魂不附體,全村人一起集了一筆錢,請來道人,結果請了兩個人,一個是神棍,騙了錢就跑,另一個,則能力不濟,被生生吓跑。

族長看這樣下去,書望村可就毀了,連忙連夜到鎮上去求了一個德高望重的老鴻儒,他曾在京裏做過大官,很是認識一些人,那老鴻儒人很好,聽了書望村的事就寫信給自家的一個有道家因緣的門人那裏,輾轉就求到了上清的跟前。

暮雪到書望村時,已經是夜半時分。整個村莊靜得可怕,她走在的村道上,觀察這座小村莊。按理說,這裏四面環山,又有小溪從村前流過,應該是自然之靈繁盛之地。可實際上這裏靈氣很弱,陰氣卻十分的強盛,村莊的街上到處飄蕩着鬼魂,有的在成婚、有的在做買賣、有的喝酒、有的唱戲,比活人還鬧騰,暮雪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心裏有些同情這個村莊的村民,雖然這些魂魄并無太大的惡意,可是陰氣太盛對人的傷害還是很大的,尤其信裏說已經有人死了,多半與這些鬼魂脫不了幹系。

正這麽想着,突然她感受到一股活人的氣息,緊接着她就看到遠處一個人在慢慢的走近,然後從她身邊走過,眼神呆滞,嘴巴大張,裏面竟然都是泥土。暮雪知道這是鬼勾人,連忙拿了一張符,貼在他背心,那人立即有了反應,跪倒在地,将口中的泥土吐出,不斷幹嘔着。暮雪走到他身邊,又貼了一張符,替他除了耳朵裏的土。那些鬼魂一看那個女孩一張符紙就讓那個人恢複了意識,知道是不好惹的對象,連忙紛紛消失,心裏直說還好沒有去招惹她。

小山幹嘔的身音驚動了幾戶村子的人,有大膽的人在門後開了小縫查看,看了很久發現那人是村子裏的人,連忙出來問道“小山,這是怎麽了”

那個被稱為小山的人還在幹嘔,有幾人上前攙扶,也有人離開似乎是去給小山家人報信,果然不久,一個村婦帶着幾個小孩子滿臉淚水的跑來,抱着小山直哭。

在那婦人身後跟着一個老人,就是之前去鎮裏找人的族長。那族長看暮雪一身白衣打扮,在夜裏十分顯眼。長長的頭發梳成辮子尾端拿一根紅發帶系着,頭上只有一根粗糙的玉簪子做修飾,可再簡單的打扮也蓋不住那張清麗的面孔,年紀看起來也就十六七上下,不過他活了大半輩子,好人壞人一眼就可以分辨出,這個小姑娘雖然渾身冰冷,但正氣凜然,絕不是壞人于是溫和的問道“請問姑娘是”。

“我叫封暮雪,奉師傅上清道長之命來此”暮雪看着那老人微微彎了身子說道。

“族長,剛剛就是這個姑娘救了我”小山總算不再幹嘔,看衆人對那小姑娘懷疑相向,面色凝重,連忙開口說道。雖然剛剛他的意識被控制,可他清楚的記得是這個小姑娘救了她聽了小山的話,大家連忙換了表情,都想招呼暮雪到家裏。農村人就是這樣,卸下了防備,比任何都熱情。暮雪最後被族長安排住到他家,大家也都沒意見。

暮雪拿了一打的符咒交給族長,叫他分給村民,貼在門口,暫時可保家宅安寧。族長交給旁邊的村民去挨家挨戶的分符咒,近段時間,因着這些事,村民連走路都有些畏縮,如今那些人拿了符咒,腰杆立刻挺的直直,小跑着去分符咒。心裏都在想,上兩次的那兩個道士跟這個小姑娘壓根沒得比,外貌比不上,道術更是連提鞋都不配。

暮雪跟着族長往他家走,族長一路上都緊着眉頭似乎有話想說,結果話到嘴邊都吞回去。

“您有話可以直說”暮雪看他那樣就直接開口問道。

“後天就是最後一天的長興祭拜,我們已經修複了廣娘的金身,但我擔心還會再發生一次上次那樣的事,暮雪姑娘能在那之前将此事了結嗎”族長知道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可是如果廣娘的頭再掉一次,那村民哪裏還受得起。

“抱歉,我不能保證那之前可以做好,不過至少我可以保證村民的安全”暮雪說道。這裏的自然之力太弱,而她沒有修成靈谷,靈力大半要依靠向自然借法來施展,所以現在她的靈力也很虛弱,否則剛剛小山出事時,她早就追上去了查看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作祟了。

族長聽了這話雖然有些黯然,不過他還是感激的對暮雪和藹的笑了,至少村民性命無礙就好。

“對了,書望村以前發生過類似的事嗎”暮雪突然想起什麽,問道。

“書望村一直都很平靜,村裏人少,大家都很團結,平常連鄰裏摩擦都少見,何況是這樣的事,我在書望村待了五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

暮雪聽了這話,點點頭。果然這裏的自然之力被削弱,陰氣大盛是最近發生的事,否則長期處于這樣的環境村民怎麽可能會無事。

第二天,暮雪跟着族長去了廣娘廟,人間有許多地仙,他們負責鎮守一方的平靜,維護天地正氣,使鬼怪不敢侵犯人類正常的生活。暮雪在廣娘廟感應不到廣娘的存在,只有一絲廣娘的氣息殘留,顯然廣娘已不再這裏。她擡頭看着神像莊嚴慈和的面容,心裏的疑惑越發的深了。人間地仙若遇到事情離開,總會找仙友幫忙看着,即使飛升也會等到新的地仙到了再離去,絕不會無故離去,廣娘到哪裏去了。

帶着疑惑,暮雪将廣娘殘留的氣息收入心間,想借着它試着搜索廣娘的去處。然後就跟村長到那個死去的村民家裏。那村民的屋子是很簡單的土屋房,只有兩間卧房,其中一間卧房的席子上躺着個人,身上蓋着白布。他身邊有幾個小孩子披麻戴孝的守在床邊,房裏還有幾個村婦在一旁幫忙縫着白布,大概是出殡的時候用的。有婦人看到族長帶人來了,連忙和一個穿着重孝的農婦說了,那婦人便到門前迎接兩人。

“求姑娘一定要找出害孩子爹的兇手,求求您了,我們的孩子都還小,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啊”那婦人對着暮雪突然下跪,随後話語不清的失聲痛哭道。她的聲音有些啞了。床邊的孩子也大哭起來,紛紛過來跪在母親身邊磕頭。旁邊的村民也跟着紛紛落淚,為那個死去的村民哭,也為這家人的未來難過。暮雪和族長連忙伸手将他們扶起來。暮雪待她起身後才握着她的手,表示一定會為他們讨回公道。

過了很長時間,那婦人的情緒才算平複了些。暮雪向那婦人說想看看她亡夫的遺容,那婦人連忙點頭,将孩子叫到身邊,空出了地方。

暮雪輕輕揭開那張粗糙的白布,死去的是個大概三十多的大漢,皮膚有些黝黑粗糙,雙手都有厚厚的繭,顯然是能吃苦的人。暮雪小心的檢查了他的身體,才重新蓋好白布,轉頭看着婦人,再次對她許下替他找出兇手的承諾,不管是鬼是妖,殺這個人的東西,都不能被原諒。

暮雪和族長離開那間被悲傷覆蓋的房子,兩人的神情都有些沉重。

“暮雪你有什麽發現嗎”族長剛剛一直在暮雪身旁,自然看到了暮雪查看大野屍體時眼裏閃過的疑惑。

“鬼勾人并不罕見,有些人天生陽氣弱,被勾走不過就是陪着他們玩,至于拿黃土塞住口鼻和耳朵也是希望被勾之人不會因為外界的聲音或是味道清醒過來,大部分人天亮就會沒事,除非身體太弱,經不起折騰才會死掉,這個幾率很低。那個村民以身形來看絕對不屬于陽氣弱的人,更不屬于身體弱的人,他會死就代表了勾魂的鬼力量非常可怕”暮雪淡淡的說道。

“那該怎麽辦”族長一聽這話,瞬間心裏涼了泰半。

“那個鬼不是大事,要收拾他很容易,問題在于他的力量暴漲的原因,一定要弄清楚這事,否則就算收拾了他,還會出現下一個”暮雪看族長吓成這樣,淡淡的安撫道。

“暮雪,書望村的村民就拜托你了,只要你能護好他們,我做牛做馬報答你”族長突然對着暮雪下跪,他是族長,上一任族長将村子托付給他時,他發過誓一定守護好族人,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村民不可以再有事,否則自己怎麽對得起死去的老族長,也無顏面對那些信任他的村民。

“請您放心,我馬上通知師傅過來幫忙,且再等等,村民門前都貼着符咒,暫時那些鬼魂不能再做什麽了,明天的長興慶,希不要再出風波引起村民的不安,等師傅來了,就有辦法了”暮雪伸手扶起村長,冷靜的說道。

☆、書望村案3

長興節

第二天就是長興節最後一天的祭拜儀式,因為前幾天廣娘的金身在修複,所以儀式從簡,今天,金身已修複,族長就格外的重視這一天的祭拜儀式,早早的村民就将食物放到廟前擺開,村民從老人到小孩在廟前排好隊,每人手上都捧着香,神情緊張又真誠。儀式在戌時進行,現在離戌時還有大半個時辰,暮雪站在遠處的樹下,看着那些村民的舉動,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廣娘到底在哪呢,昨天自己用撒豆成兵的方式請了靈兵幫忙搜索,結果半點線索都沒有。

時間終于緩緩來到戌時,族長率先點香,然後打起了廟裏的神鼓,身後的村民連忙拿出火折子起火點香,廣娘廟前升起了縷縷白煙,煙熏味太重,一些人被嗆得輕咳,可還是挺着腰板,跟着族長一塊低頭跪拜。

族長代表族人念起祝文,就在這時,樹下的暮雪突然感應到什麽,她撫着胸口跪倒在地,一口鮮血吐在地上。好痛,這是,暮雪擡頭,她看見天空中陰氣大盛,還有一股黑色的怨氣,逐漸逼近這裏,自然之力被怨念之氣完全掩蓋,那些怨念随着靈氣侵入暮雪體內。糟糕了,村民有危險,暮雪心下大急,她真沒想到對方居然有這樣的能力,連忙拿了黃符紙,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再往上抛,拼勁最後一點靈力設了靈陣,阻擋陰氣。還不夠,暮雪又拿了一張刻着複雜符咒的黃紙,想再次咬破手指,這時一只白皙的手阻擋了她的動作,她的背後也有一只手,一股至純的靈氣通過那只手不斷的輸入她的體內,解除了那鑽心的痛,可同時另一種刻骨之痛也侵入她的體內,那是名為南風的痛,名為清溪的痛。

他是清溪,暮雪雖然沒有擡頭,可她清楚的記得清溪的靈力,那樣渾厚,那樣純淨。在這樣的場景下重逢,暮雪萬萬沒有料到,她努力克制體內翻騰的喜悅,傷心,迷惘,和絕望,直到将所有一切都深埋後才能站起身。轉頭看背後之人,雖然夜色朦胧,月光被黑雲遮蔽,只有幾盞孤燈印出稀疏的亮光,可還是足夠暮雪看清眼前之人。

“你剛剛那樣太危險了,再怎樣也應該保護好自己”清溪眼裏有些嚴厲,不過語氣甚是溫和。三天前他到寒山執行任務,返程時路過這裏,發現這裏的靈氣不對勁,便進去查看。其實他比封暮血早到一會,碰巧看到她出手救村民的那一幕,知道了那孩子是人間的道士,于是便隐了氣息一直跟着她。

今天儀式開始後他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果然,不一會就看到那孩子跪地吐血的一幕,可他沒有立即上前,因為他想看看那個孩子怎麽處理眼前的危局。他在心裏猜她會怎麽選擇,以她的道行,立刻離開是最明智的選擇,否則只會死在這裏,可如果她離開,那那些村民一定會立刻奔潰,這裏所有的人可能都會被怨氣侵體而亡。似乎是個困難的選擇,是舍了村民救自己,還是舍了自己救村民。清溪不知道那時候,其實他心裏有些緊張,他希望那孩子懂得保護自己選擇撤退,可又從心裏深處希望她能救助那些村民,不計代價。

暮雪沒有讓清溪失望,她沒有任何猶豫的耗掉體內最後一點靈設下靈陣保護村民,在這之後甚至打算以燃燒靈魂,得到靈火的方式淨化那些怨氣,為村民争取時間。

面對清溪溫和的斥責,暮雪沒有回應。她慢慢下跪,給清溪鄭重的磕了個頭,低下的頭碰着冰涼的土地,猶如她的心一樣冷,她和清溪已經不再是親密的師兄妹,所以必須感謝他剛剛的救命之恩,他和她已經出現不可跨越的鴻溝,漸行漸遠。暮雪行禮完畢起身後,便面無表情的看着廣娘廟的方向,将所有一切都封閉起來,其實嚴格說起來,她并不是南風,所以連傷心的資格也沒有。

村民還在繼續他們的儀式,并未發現剛剛他們曾經面臨死亡的危險。暮雪設下的靈陣,在清溪的護持下變強,那些怨氣被強大的靈氣沖散,再也無法對村民造成致命的危害。空氣中雖然依舊殘留着不少陰氣,但純淨的自然之力在陰氣變弱後逐漸變強,暮雪的身體的力量也在逐漸恢複中。

突然廣娘殿裏傳來驚呼聲,所有村民都跪伏在地上,口裏念叨着什麽。清溪立即牽着暮雪的手瞬間出現在殿內,也看見了那掉在地上的廣娘的頭。

“別怕,這是廣娘在用身體告訴你們有危險,要你們小心,并不是發怒”清溪的聲音格外的響亮,所有的村民都可以清楚的聽到這話,那話仿佛有魔力般,讓村民驚懼的心漸漸安定。

村民們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暮雪和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子站在一起,那男子面帶微笑,顯然剛剛出聲的就是他。

“你說的是真的”族長率先站起來,看向清溪,之後又看向暮雪,顯然和暮雪相處了這幾天,更信任暮雪。

“是的”暮雪看着族長,點頭肯定道。

族長抱起廣娘的頭,恭敬的放到桌子上,帶着村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後才起身。

“族長,讓族人先不要走,你清點人數,看有誰沒有到場”暮雪對着族長嚴肅的說道。

“好,我馬上去”說罷,便帶着兩個村民去清點人數。

“你有什麽發現”清溪聽了暮雪吩咐的話,好奇的問道。

“剛剛那股怨氣的氣息侵入我體內的時候,我好像感覺到其中藏着人的氣息,廣娘是地仙,她突然消失一定是出事了,我覺得這事跟人有關。”暮雪道出了自己的懷疑。

清溪聽了暮雪的話,點了點頭,他剛剛沒注意那股氣息,不過這個孩子的分析很有道理。地仙畢竟屬于仙,等閑妖邪絕不敢輕易招惹,但如果是強大到可以封印地仙的妖邪,那自己不可能沒有半點發現,按這說法,人的可能性的确更高。

“暮雪,村裏只有翠娘和胡大爺沒來,其他人都來了。翠娘一直病着都好幾個月了,胡大爺年齡大了,連走路都成問題,他們兩個沒來應該很正常”族長手中拿着名冊,匆匆進來說道。

“翠娘,家裏的情況怎樣”清溪聽了族長的話,突然開口問道。

“翠娘很可憐,她是隔壁村的姑娘,十六歲嫁給阿海當媳婦,結果阿海死在了戰場,她十八歲就當了寡婦,又無兒無女,她又是死心眼不肯改嫁,一直守着阿海那個房子過活,如今十多年過去了”族長語帶嘆息的說道。

“你們對廣娘的許願都有什麽”暮雪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什麽都有,小孩子得病哭鬧不休,求雨,求子,家宅安寧,求娶功名等等”族長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很認真的回答暮雪的問題。

“那翠娘有求過希望她夫君平安歸來的願嗎”暮雪繼續問道。

“有,那一次村裏去了十幾個當兵的,那些人的家人是一起去求的願,結果、結果就阿海沒回來”族長像是驚醒般有些結巴的說道,突然又想起了什麽,繼續說道“之後的長興節,翠娘都沒有參加過”。

“帶我們去她家吧”清溪說道。

族長帶着清溪和暮雪到翠娘的家門前,門上貼着暮雪之前給村民的符紙。暮雪揮手收回了符紙,毫不意外的看到符紙上一個小污漬。

“翠娘,翠娘,我是族長,我帶人來看你了”族長推開門進去,邊走邊大聲喊道。房子裏沒有燈火,黑漆漆一片,族長在房子裏找了一遍都沒人,心想究竟到哪裏去了。

☆、書望村案4

石洞內的怨

族長點燃了翠娘屋內的幾盞油燈,想繼續找,被清溪制止了,屋裏沒有人的氣息,屋主并不在。

這屋子并不像活人的住所,不僅淩亂,還飄着一股死人的氣息,順着那股氣息,暮雪在卧房的牆角發現了一個壇子,暮雪掀了蓋子,發現是很多生鏽的釘子。

“翠娘收集這麽多釘子做什麽”族長皺着眉頭問道。

“這是棺材釘”暮雪對着族長平靜的說道,然後轉頭看清溪。

清溪點點頭,看來他們的猜測是對的,這個翠娘有問題。

“翠娘要棺材釘做什麽”族長追問道,滿布皺紋的臉上有着震驚。

“人死後魂魄大部分都入輪回,但也有不少不願再受輪回之苦的鬼魂飄蕩在人間。這部分就是我們說的鬼,他們只能在離自己埋葬地很近的地方活動,對人的影響不大,而限制他們的就是棺材釘。翠娘将棺材釘拔掉後,那些鬼魂可以自由行動,他們畢竟曾為人,自然會想往村子裏鑽,不過那時候有廣娘的靈氣鎮着,他們也無法作惡”清溪說道。他看暮雪很是疲憊,他便搶先回答族長的問題。

“難怪,長興節出了那事後,緊跟着大野就出事了,就是因為廣娘的靈氣消失了的緣故”族長有些明白的問道。

“不錯,沒了廣娘的靈氣鎮壓,那些陰魂便可以肆無忌憚的穿梭村內,再加上陰氣大盛,自然之力退化,那些孤鬼的力量就暴增的更厲害了”清溪繼續說道。

“那陰氣暴增的原因和廣娘靈氣消失的原因都跟翠娘有關嗎”族長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

“應該是吧”清溪說道。其實剛剛他和暮雪設置的靈陣已經将陰氣打散,自然之力回歸,理論上,如果廣娘只是被封印,應該可以回來了,可實際上沒有,那就是說,廣娘應該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

暮雪大概也猜到了這個,突然她感到一陣鑽心的疼,腥味在口裏蔓延,忍不住又嘔了一口血。清溪連忙抱住暮雪軟倒的身體,滿臉擔憂。族長也跑過來,握着暮雪的手,焦急的問道。

“廣娘,有危險”暮雪勉強起身,從懷裏抽了一張符紙,清溪一看那時地搜術的符,連忙阻止,地搜術是借自然之力來搜索靈氣的超高級道術,即使是修成靈谷的他輕易也不能用。何況只是凡人的她,現在她還這麽虛弱,用這樣高的道術,她一身的道行都可能會毀于一旦。

“我将廣娘留在廟裏的一絲氣息收入心間護着,現在那氣息在逐漸消散,只有用地搜術才能找到她的位置,遲了就來不及了”暮雪掙脫了清溪,剛剛将符紙啓用,就被清溪制止了。

“我來”清溪只說了這兩個字,就接過那個符紙,将暮雪身上廣娘的氣息收到自己的身上,也将痛苦一并轉移到自己的身上。然後啓動符咒,清溪腳下的地突然突起,亮起白色的光,那光分成無數道向前快速飛去,清溪閉目搜索。暮雪看着這樣的清溪,眼睛有些發酸。

“找到了,我帶你過去”清溪睜開眼睛,溫柔的看着暮雪。然後轉頭對族長說“接下來很危險,您和村民留在廣娘廟,那裏有我們設下的結界,不要離開那裏”

族長連連點頭,率先出門。清溪牽着暮雪的手,施法離開。

書望村後山有一塊很大很大的石頭,傳說是廣娘的梳妝鏡變得,目的是為了鎮壓一只山妖。據說那個石頭是空心的,裏面有無數珍寶,只是沒有人知道進入石頭的秘道。

清溪帶着暮雪來到石頭前,施法解開了石頭前的結界,然後右側出現了一個石洞,兩人一起往洞裏走,那路很窄,兩人只能一前一後的走。走了大概不到百步,便來到石頭的中心地方。那裏有一個村婦,拿着什麽在地上畫符,黑符中央的蒲團上坐着一具屍體,随着農婦手上的動作,那屍身身上的腐肉一塊一塊的掉落。

那婦人發現清溪和暮雪的身影,很是震驚,連忙想跑,被清溪擋下。暮雪則上前查看那屍身和符咒。畫符的墨混合着人骨,那符咒更是召喚地底陰氣的咒語,兩者混合,怨氣便不斷從地底湧出,這裏是廣娘的肉身所在,地底的怨氣第一個攻擊的就是廣娘的肉身,難怪身為地仙的廣娘都差點被殺掉。暮雪燒了一張符,将那些符咒抹去,而後盤膝坐下,默念金光咒,她的身體發出柔和的光芒,将整個石洞照亮,廣娘的肉身迅速的恢複,那些釘入她肉身的棺材釘也一一落地。

然後另外一股莊嚴的金光慢慢變亮,暮雪擡頭,一個身穿鳳冠霞帔的女子在半空中溫和的看着她和清溪,微微點頭致意。

“村民們都很擔憂你,這裏交給我們吧”清溪溫和的說道。

聽了清溪的話,廣娘再次點頭,身影漸漸消失。室內又變得昏暗,只有油燈的微火在燃燒。翠娘被被清溪施了定身咒,定在原地。

“大仙,我真的只是看那個村婦可憐,才幫她的,您放過我吧”翠娘,不應該是說是山妖語帶懇求的說道。

“封印地仙,惑亂人心,擾亂天地秩序,間接害死無辜村民,哪一條你該被饒恕”清溪語氣冰冷的說道。

“翠娘十幾年來每天都到石頭後面的墳地上哭泣,我被封印這麽久,第一次感受到人類的感情可以這樣深厚,我當時被感動了,每次只要她來,我就會安靜的聽着她哭訴聲,十幾年來一直如此。直到兩年前,封印驟然變弱,我居然可以使用一部分的妖力,我故意讓翠娘感受到我的存在,可她一點都不害怕,還跟我談天,已經幾百年沒人跟我說過話了,我實在太喜歡這種感覺,所以我們很快便成為朋友,翠娘怨憤廣娘沒有實現她的願望,保護好她的夫君,而我是被廣娘封印在這裏幾百年,所以才一時糊塗引誘翠娘做下錯事,我們真的知錯了”山妖再次認錯。

清溪根本不信他真心認錯,否則他早該收手,這樣的妖不應該繼續給他活路,剛想動手,便看見暮雪眼裏有一些憐憫,想了想算了還是留他一命好了,這樣的妖,不過不能繼續讓他留在這裏,于是将他收在了一張符內,打算把他随便扔到哪個封印裏去。

解決了山妖,接下來就是翠娘。她身上被陰氣侵蝕的厲害,只怕也活不了幾年。

“你們為什麽要幫助她,她根本是欺騙世人”翠娘恢複了神智,看見蒲團中端坐的完好的肉身,恨恨的罵道。

“地仙的職責是守護一方,讓邪祟不敢作惡,你相公的生死并不由她決定,而是由天定,那是命”暮雪走到翠娘的身邊說道,趁她不注意将一張符紙被打入翠娘背後。

翠娘身上的陰氣漸漸消散,可她的恨未平。暮雪知道這世上能勸她放下的仇恨的只有翠娘心裏最在乎的那個人。

“翠娘”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翠娘的跟前,雖然他如青煙一般飄渺,可是那是阿海,她清楚的記得他的樣貌,一刻都沒忘記。

“阿海”翠娘跪在地上痛哭道。

“翠娘,我盡了一個男兒應盡的職責,我沒有後悔,可有遺憾。我唯一對不起的人是你,我會等你,你要好好的活着,為村裏多做一些事,當是替我報答村裏的養育之情可好”阿海說完,便慢慢的消失了。

翠娘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很久之後才擦幹了眼淚,站起來對暮雪說道說道“謝謝你們,讓我再見一次阿海的面容,阿海沒念過書,他說不出那些話,可是我知道那一定就是他心裏想說的話”。

暮雪被翠娘識破了術法,有些尴尬,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她看着翠娘,不知道說什麽。

清溪看暮雪難得的表情,有些想笑,然後對翠娘說道:“那些記憶,你不能留着,我們會跟村民說你是被妖邪附身所致,至于剛剛阿海跟你說的話,還是會留在你夢中,阿海已經輪回,你們如果有緣,一定會再見的”清溪說完,便擡手用食指在翠娘的額間點了一下,翠娘緩緩倒地,唇角留着滿足的笑。

清溪帶着翠娘回廣娘廟,暮雪則打算上山,天馬山要亮了,她要在天亮前收拾害死阿野的鬼,同時超度那些的鬼魂,這些事暮雪這些年常幹,已經很上手,清溪則很少做過這些事,畢竟能讓他出手的都是級別較強的棘手事情,所以也同意了暮雪的意見,兩人分頭行事。

清溪扶着翠娘到廣娘廟時,廣娘的神像已經恢複如初,村民們滿眼滿心都充滿歡喜,書望村恢複了往日的熱鬧。

“翠娘這是怎麽了”族長趕過來關心的問道。他是族長,在任何情況況下,他都會竭力照看每一個村民,不管這個人有沒有犯錯,這也是書望村的族規。

“她被妖怪附體,不過那妖我已經收了,她很快也會沒事,族長她心裏有苦,才會被趁虛而入,請您以後多看顧一些”清溪對着族長說道。

族長聽到翠娘不是自願犯錯事,十分安慰的連連點頭。

“對了,您徒弟暮雪呢”村長沒看到暮雪,連忙問道。

“徒弟”清溪有些愕然的說道。

“她不是您徒弟嗎,暮雪之前說修書給她師傅,我以為就是你”族長也有些驚訝,看兩人那樣的默契,他一直以為兩人是師徒呢。

“我們是朋友,她去山上收拾那些孤魂野鬼了”清溪很自然的說出了朋友兩個字。不過他突然發現,暮雪似乎沒有問過他是誰,就那樣自然而然的信任他了。

暮雪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很久了。清溪站在山下,看暮雪從山上飛下的身影,眼睛裏露出笑意。

“一切順利嗎”清溪與暮雪并肩走在小路上。

“嗯,阿野的魂魄也找回來了”暮雪邊走邊說,難得身上那股冷意盡褪,嘴角露出淺笑,她很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也許是因為清溪在身邊的關系吧。

“你怎麽知道阿海長什麽樣子,還能變那個戲法”清溪問道,他在石洞裏時就一直想這個問題,總不可能暮雪見過這個人吧,他都死了十幾年了,看她的年齡也就十六七歲。

“我來這裏一直住在族長家裏,他書房有一份出外當兵族人的檔案,我随手翻了一下,發現了裏面有那一晚差點被勾走魂魄的小山的畫像,所以就認真的翻看了那一批的資料,裏面還有死去的阿野以及那一批裏唯一被标注死亡的阿海畫像,所以就記住了”暮雪說道。

“你一開始就懷疑翠娘了”清溪看着暮雪姣好的側臉說道。

“沒有,是第二天看到的阿野的屍體,感覺有些奇怪,不過當時并沒有太在意,後來在廣娘廟前才真正懷疑有人參與,不管怎樣,事情總算結束了,雖然還有一個疑點”暮雪說道。

“疑點”清溪好奇的問道,難得還有她沒解開的謎。

“山妖的封印為什麽突然減弱,那時廣娘應該還沒被封印,如果她知道山妖的封印變弱為什麽不修複呢”關于這點暮雪沒有一直想通。

“兩年前,寒山封印松動,妖力大盛,導致我對山妖的封印減弱,寒山封印很快被天玄弟子修複,并沒有妖怪出逃,我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書望村的村民每天都有很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