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級酒店的停車場停滿了豪車。

金碧輝煌的大門前擺了好幾個花籃, 迎賓小姐笑盈盈地向着每個前來的嘉賓問好。長長的紅毯從正門一直延伸到大廳裏。

裴家是白手起家,裴嶺的父親在五十多歲才開始發跡,大半輩子都奉獻給了裴家, 而裴家這一代傳到裴嶺手裏更是得以發揚光大,如今在n市的地位說是一手遮天也不為過。

今天受邀前來赴約這場晚宴的, 也多是n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們大多沖着裴嶺來出席,聽說裴嶺将在這場晚宴上宣布一件大事, 便借此機會想要和裴家攀上點關系,好以後更好在n市立足。當然,也有不少人已經見過之前那個一直被裴嶺帶在身邊的陌生的青年,對接下來将會發生什麽心知肚明。

可組織這場晚宴的主人公卻遲遲未到, 這讓聚在大廳中的賓客們交談時都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暗自揣度其中的原因。

“裘總, 要不要現在進去?”助理看了看大廳裏的人, 詢問他的上司,“人好像都差不多到了。”

因為是前往這種正式的場合, 他也穿上了不習慣穿的西裝,明明是同樣的西裝外套、白襯衫和領帶,和他身邊的人站在一起時卻仍然相形見绌、黯然失色。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颀長, 一身高定西裝挺括貼合, 領帶打得一絲不茍,紅色尖晶石領帶夾在頭頂的水晶吊燈下閃閃發光,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只是站着,身上帶着讓人很有距離感的疏淡冷意, 透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矜貴。

就連助理也不得不承認, 他們總裁确實特別适合穿西裝。

“你想進去可以先進去。”

裘時煜捏了捏鼻梁骨, 淡淡地說。這幾天他的心情一直很差,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無疑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那天把裘師炀送回家後,這家夥一等他離開就跑出去飙車,半夜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對方不肯私了,當場報警,裘師炀全責,車被扣了,人也被警察帶走了。

裘時煜昨天剛連夜趕去派出所把人保釋出來——天知道他有多想讓裘師炀在派出所待個一天兩天,但那樣的話裘城肯定又要打電話來質問他,所以他只能暫時把裘師炀安置在他名下的一處房産,并且沒收了他的車鑰匙,凍了他銀行卡,讓他無處可去。

助理到底沒這個膽子抛下老板自己一個人進去,他安靜了一會兒,無聊地東張西望。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有幾個帶着記者牌的人扛着攝像機往宴會廳走,疑惑之餘又忍不住張嘴叭叭。

“還請記者了,這麽大的陣仗,不知裴總究竟要宣布什麽事。”

裘時煜不是很關心這件事,但他多少知道點內幕,漫不經心地提醒了一句:“宣布繼承人,能不大陣仗嗎。”

“如果不那麽大陣仗,怕是裴總對自己的将來,也沒有那麽關心。”

裘時煜說得隐晦,情商不高的助理呆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他話裏的意思,他張大了嘴巴,傻掉了:“裴總的繼承人?哪來的繼承人?”

整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裴家的親家是安家,也都知道這麽多年來一直沒傳出安妙可懷孕生子的消息,既然這樣,那裴嶺哪來的繼承人?

以裴嶺的性格來看,他絕對不會允許一個來路不明的,他無法信任的人進入裴氏,所以所謂的繼承人肯定是獲得裴嶺肯定的人。

震驚之餘,助理開始膽大包天地八卦裴氏集團董事長,他悄悄地問,“不會是裴總的私生子吧?”

豪門世家的私人生活一向狗血,私生子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真是這樣,也不知道安家的大小姐跟對方見面了,會不會被當場氣出病來,畢竟安家大小姐可是圈子裏公認的身體不好,弱不禁風,氣不得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以裴嶺這說一不二的鐵腕作風,就算安家有什麽不滿,也怕是敢怒不敢言。

兩家聯姻後,安家背靠着裴家這棵粗壯的大樹撈了不少油水,身價也水漲船高,它幾乎跟裴家是綁定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皆損,恐怕早就是具裴家一手操控的傀儡了。

助理越想越覺得可怕,果然這種事情不是他們這種平頭小百姓能夠深入探究的。

裘時煜不太喜歡聊別人的八卦,輕飄飄地睨了一眼助理:“關你什麽事?”

“這麽感興趣,要不我把你引薦給裴總,你去他那問個清楚啊?”

助理身體抖了一下,立刻閉上嘴巴,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頭,裝作自己是一只鴕鳥。

畢竟他知道他家老板是真的可能做出這種可怕的事情。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西裝的年輕男人與他們擦肩而過,匆匆走進大廳。因為他看起來很急,助理就多看了他一眼,直到看到男人找到宴會廳內正在應付他人攀談的裴嶺,附耳對他說了句什麽。

聽到池珮玉的話,裴嶺表情不變,笑着對客人說了句“失陪”,不管他們是何種想法,轉身走出了宴會廳。

助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輕“嘶”了一聲。裘時煜微側過頭,就看到裴嶺從他身旁走過,在與他對視上時,裴嶺面帶微笑,對他禮貌性颔了颔首,然後收回了視線,腳步不停地走出了酒店。

“是要去接什麽人嗎?”助理站在他身邊目睹了全程,忍不住問,“什麽樣的身份才能讓裴總親自去接啊?”

聽到這麽個有點愚蠢的問題,裘時煜扯了扯嘴角:“除了今晚的主角,還能是誰。”

……

杜知桃基本沒怎麽碰過高跟鞋,唯一一次穿好像還是高中拍畢業照的時候,因此她剛下車,沒走幾步就開始歪歪扭扭的,還是在陸星澤的攙扶下才不至于摔個狗吃屎。

只她還是有點不敢往前走了,一手提着一邊的裙擺,一手拉了拉陸星澤的衣袖,在後者望過來的時候,她有點臉紅,小聲說:“要不我換我原來的鞋子吧,我怕摔跤。”

雖然不太配這身漂亮的晚禮服,但是幸好晚禮服的裙擺夠長,她穿平底鞋應該也沒什麽關系,頂多就是看上去有點矮。

聞言,陸星澤看了眼少女裙擺下露出的細白小腿和黑色尖頭高跟鞋:“走慢點,我摟着你,不會摔的。”

陸星澤沒說的是,杜知桃那雙平底鞋被他故意落在車裏了,但是司機已經把車開走了,估計得等到第二天司機才會把那雙鞋送還過來,所以就算杜知桃現在要換鞋也沒辦法。

杜知桃蹙了蹙眉尖,不說話了。

這時,有人走過來态度恭敬地跟陸星澤說了幾句話,陸星澤淡淡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他語氣平靜得過頭,好像壓根不在意對方話裏轉達的警告,淡定地擡手幫杜知桃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

那人噎了一下,但他也不好說什麽,沉默地離開了。

杜知桃環顧空空蕩蕩的室外,沒見到幾個人,擔心地問:“我們是不是遲到了啊?”

陸星澤之前跟她說過晚宴開始的時間是七點,但是她化完妝後差不多都要七點半了,杜知桃有點着急,陸星澤倒是一派坦然淡定,還讓杜知桃慢慢來,好像晚宴的主角不是他自己似的。

“難為你還知道遲到了。”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杜知桃吓了一跳,下意識轉過頭,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大步朝他們走來。他明明沒做什麽,卻莫名給杜知桃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在看清對方面容的那一瞬間,杜知桃可以肯定對方的身份。

原因無他,陸星澤和他長得太像了。

裴嶺和陸星澤的眼睛都是典型的三角形眼睛,瞳仁顏色較淺,嘴唇偏薄,唇角略微向下,不笑的時候有種嚴肅冷漠的感覺,但一旦笑起來,可以立刻最大程度消除一個人的戒心。

因為對方保養得當,從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他是陸星澤的父親,反而更像是兄長。

陡然見到陸星澤的親人,杜知桃有種很新奇的感覺。

裴嶺也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杜知桃,但他并沒有将注意力過多地分給無關緊要的人,況且他也不在乎陸星澤的私人生活,他的視線很快就移到陸星澤身上,冷冷地說:“我告訴過你時間的吧?小黃也提醒過你的吧?為什麽還是遲到了?”

小黃就是剛才送他們來的那個司機。

陸星澤表情淡淡的,沒有絲毫悔過的模樣:“抱歉,下次不會了。”

裴嶺也并不想将時間浪費在這裏,在聽到陸星澤毫無誠意的道歉後,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轉身離開:“趕緊進去。”

杜知桃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大門,才松了一口氣,出聲說:“那位是你的……”

“從血緣關系上來說應該是我親爹。”陸星澤的态度無所謂極了。他對裴嶺沒有多少感情,就算有,那也是建立在裴嶺給予他的物質基礎上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杜知桃被他冷漠而不尊重的說法驚到了,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話。

“好了,我們進去吧。”陸星澤轉移了話題,恢複了平時那幅有點欠揍的模樣,“記得挽住你的男朋友,不然在衆人面前摔倒就不好了。”

果不其然,杜知桃很快就被他轉移走了注意力,深呼吸一口氣,緊緊挽住了陸星澤的手臂,腳下穩住平衡,在青年的帶領下邁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