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二人的合擊後,歐國雲也并不好受,臉色忽然漲紅,随之吐出一口黑血,放開已無生息的嚴砍後連退四五步,重又握緊長矛。
薛重手中鐵矛一抖,嚴砍的屍身從鐵矛上滑落在地。他沒有再看這名刀宗弟子,一擺手,身後一萬重陽軍騎兵縱馬而出,大地轟鳴,黑壓壓一片奔出。而他随即驅馬直奔尚未上馬的歐國雲而去,與此同時,城內源源不絕湧出黑色衣甲的倉陽軍。
這哪是固守之态,明明是早做了趁勝追擊的準備。
下一刻,歐國雲聽到一陣慘呼,另一戰團也分出了勝負,只見嚴烈甲騰空而起,手中原本适合步戰、并不适合馬戰的鋼刀卷起一陣烈風,分別向四周掄起一砍,他的刀光只有七道,比大弟子嚴砍還少了一道,卻以破竹之勢,向着圍攻他的七人襲去。
伴随着氣勢驚人的刀風,嚴烈甲一聲怒喝:“死!”
董盟、楊武、葉偉功、朱勇四将到底不如鄭越和李進武,四将幾乎同時墜下馬,而李進武一條右臂飛在空中,手裏仍抓着長矛。鄭越手裏的長矛也是斷作兩截,胸口的護心鏡一片稀爛,雖然騎在馬上,身子卻是不住搖晃,似乎随時會摔下馬來。
只有會鐘舉着手裏的半截鋼刀,勉強格擋住這雷霆一擊,但胯下戰馬卻是一聲不吭栽倒在地,馬頭和馬身分離,鮮血噴灑了一地。
嚴烈甲殺得興起,正要揮刀結果鄭越和會鐘,忽然間心生警覺,手裏的鋼刀一立,做出格擋的架勢,就聽見“轟”然一響,一道火光在會鐘左手一閃。
火光擦着嚴烈甲的鋼刀消失在他的胸口,嚴烈甲連退幾步,一跤跌在地上。
會鐘并未繼續追擊,跨上身邊失去主人的戰馬,疾奔到正苦苦抵擋薛重的歐國雲身邊,輕舒猿臂,一把抓住他,兩人合乘一騎狼狽向陣中逃去。
主将之争,以薛重一方的完勝結束。随後,趁着得勝的高昂士氣,五萬重陽軍殺出陽河府,開始向一倍于己方的虎贲軍主力發起沖鋒。
薛重沒有給歐國雲絲毫喘息的機會,當先掩殺,緊緊追着歐國雲會鐘二人,竟讓歐國雲連另尋戰馬的時間都騰不出。
馮志勇的連珠箭雖然難以威脅到薛重,但好歹攔住片刻,讓歐國雲逃入前騎軍中,在一衆将士的保護下随着潰敗的虎贲軍退入鹿丘。因為敗退極快,所以虎贲軍只是折損了一萬餘人,剩餘近九萬人重新在鹿丘集結。
剛連勝數場,不料想緊接着一場大敗,而且還是在人數、氣勢占據壓倒優勢的時候。
中平王朝對于東洲的歷史記載甚少,所以歐國雲不知道東洲數百年來是否真有百戰百勝的名将,此時他卻知道,薛重經此一役,必将書寫沙場征戰的新記錄。
這是絕地逢生、以弱勝強的經典戰例。
而薛重戰勝的是號稱戰神,自出兵以來連戰連捷的一代名将歐國雲,注定了主導這場戰役的薛重将名垂千古。
雙方投入均超過萬人的戰鬥稱之為戰,超過五萬人則稱之為戰役,超過十萬人就叫做會戰了,而超過二十萬人,即所謂決戰。
這只是一場準會戰,是虎贲軍離開駐地轉入戰略反攻的第一場大戰,反被屢屢受挫損兵折将的重陽軍借刀宗強者之勢絕地反擊,一舉讓來勢洶洶兵強馬壯的虎贲軍潰敗百裏。
而進軍鎮庭關前的一城一會戰,那又将是何等的慘烈?歐國雲無奈苦笑。
身受重傷、一直苦苦支撐的會鐘已是昏迷過去,李進武斷了一臂幾同廢人,鄭越沒有幾日休整也是無力再戰,馮志勇的四名愛将、新近提拔的年輕人全部戰死,軍中的中堅力量四死三傷,令歐國雲痛心不已。
他仰面看着灰蒙蒙的天,勉力站在鹿丘東面一座矮丘上,對着下方有些垂頭喪氣的近九萬将士高聲說道:“我王朝正處滅國之時,王朝男兒當百折不撓。兩個月前,倉陽國的七八品武士能在我烈陽城三城肆虐,現如今,即使那武林宗師嚴烈甲也能被我虎贲軍傷得不知死活,那號稱刀宗二代第一人的嚴砍更是多行不義,死在陣前。今日只是一場小敗,卻能讓我們看清自己,以小敗為恥辱之鏡,化悲憤為戰力,拿下陽河府、進軍鎮庭關,也不過只是耗費一些時日而已。前行之路偶有坎坷,無非是增加男兒的閱歷、提升男兒的勇氣……”
歐國雲看着下方的将士,開始輕吟虎贲軍的戰歌,馮志勇、張望平、鄭越、李進武等大将随歌而合,緊接着,九萬人齊聲高歌,一時間,灰蒙蒙的天更為陰沉。
不久後,一場大雨伴随着初冬裏少見的雷鳴鋪天蓋地而來。
虎贲軍所帶的糧草、帳篷等物,被重陽軍一陣沖殺,損失大半。大雨中,他們的帳篷遠遠不夠,只能将傷兵擡進去避雨和治療。一聲聲的炸雷打斷了片刻前還鼓舞人心的戰歌,瓢潑大雨将剛剛升起的熱血淋得冰涼。
半個時辰後大雨慢慢停下來,天色漸暗。
天空中還有雨絲落下,歐國雲的體力逐漸恢複,他走向這座山丘的最高處,看着落湯雞般的将士們,高聲說道:“敵軍小勝,必然慶祝而失去防範,誰敢與本将軍一起再赴陽河府?”
鹿丘之下,一片沉寂,下一刻,衆将士齊聲回應:“我敢!”
原地休整一個時辰後,虎贲軍的九萬人分出兩千人将傷員送回烈陽城,餘下八萬餘人憑着一股韌勁向着陽河府一路急行軍而去。
雖然出了鹿丘就是一馬平川,但大雨過後道路上一片泥濘,行軍十分艱難。
整整三個時辰的急行軍,已近五更時分後,陽河府黑沉沉的城牆出現在衆人眼前。
陽河府的城牆不高,只有五丈。城門也遠遠不及烈陽城堅固,沉沉夜色中,馮志勇、張望平各領三萬人趁着夜色來到南門和西門,歐國雲則帶領餘下的兩萬人向北而去,在北門二裏外的禾谷鎮設下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