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琰來做什麽?”
琳琅沒料到這茬,驚洛大概也沒料到,她答應去看着皇後,要是她老人家往這邊來了,會及時派人通傳,好有個準備。誰知道,卻是無人在意的太子跑這裏來湊熱鬧。
春彩到底還算鎮定,急忙讓琳琅背過身躺下,遮住她的臉,“王妃別慌,不管誰來都得照樣瞞住。或許,太子比皇後還好些。”
她給琳琅蓋好被子時,已經聽見殿內的腳步聲,急忙将那碟桂花糕也塞進被子裏,而後急匆匆的退到一邊來。
“長寧。”
蕭承琰從進這繁夕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有這般駭人嗎?宮女一個個瞧見他,緊縮着肩膀,頭恨不得垂到地上。不過,她們也可能是擔心自身的安危,長寧與母後鬧僵,難保母後不會拿她們出氣。
“見過太子殿下。”春彩躬身行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如常。
今日還是縮在床榻上,他嘆口氣,在床邊坐下,伸手拍了拍那絨被,“起來與皇兄說說話。”
穆琳琅心髒怦怦直跳,現在裝睡恐怕也不行,好在長寧平日性子驕縱,不理太子也是常有的,于是只輕輕動了動,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你頭都埋在被子裏,不悶嗎?還有你這屋子裏,也太暗了些。”
蕭承琰說着要探身去瞧,春彩急忙跪下道,“太子殿下,公主今日心情不好,剛剛哭了一場,奴婢勸她睡下了。”
“還在哭?”蕭承琰擰眉,卻見春彩手裏還抱個茶壺,衣襟上似乎還濕了一塊,他問,“你拿這東西做什麽?”
“哦,”春彩反應很快,“奴婢想問公主渴不渴,好去換些熱茶來,剛巧殿下就進來了。”
“那你去吧。”蕭承琰一揮手,“記得關上門。”
春彩略一遲疑,也只得領命,“是,奴婢很快回來。”
穆琳琅聽着春彩的腳步聲遠去,殿門被關上,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空氣安靜的詭異,她霎時間覺得呼吸都困難起來。
這位太子臻,她平素再怎麽看他不順眼,和他嗆聲,但那好歹是自己手裏握着些道理,況且,還有王爺給她撐腰。
可如今,她是偷偷把這嘉朝的公主給掉了包,此等大罪,細究起來,她這顆小腦袋就不保了!
念此,穆琳琅不禁抖了抖。一時逞英雄過瘾,這可是要命的事兒,她剛剛懷了孩子,還不想死啊。
蕭承琰以為她冷,還很貼心把她外面的被子掖了掖,聲音難得的柔和,“你整日在床上呆着,再厚的被子蓋着也會冷,不如起來走幾步。”
這番忠言,琳琅只從嗓子裏輕輕哼了一聲,算作回應。
過了一會,蕭承琰總算步入正題,“你的事情,母後還來訓斥了我,怪我沒看好你。長寧,你就那麽喜歡那個穆尚之?”
琳琅想,太子肯定也和皇後一樣狗眼看人低,不會同意長寧和她大哥的事,但這次不管他怎麽說,自己都得裝聾作啞了。
沒得到回答,蕭承琰繼續道,“穆家其實很好,除了穆琳琅有些瘋瘋癫癫外,其他人都挑不出什麽毛病。那個穆尚之為人古板了些,卻是個忠良之才,在年輕的一輩裏也算出色。如果,他家世再好些的話,皇兄會替你争取。”
穆琳琅心裏哼道,還嫌棄她穆家家世不夠好?
“不過,我倒真是沒想到你傾心于他。”蕭承琰話鋒一轉道,“你這種無法無天的小性子啊,皇兄還以為,你會配個恨不得将你供奉起來的男子,日日說好話将你哄得心花怒放。穆寺正看起來,不是個會哄人的。”
“好了,還是不多說他了,省得你難過。”他忽地語氣低沉起來,“長寧,我們生于皇室,享得這世間最多的尊榮與富貴,唯獨感情,要貧瘠些。”
琳琅本來還在緊張,一聽這話,不知怎地心裏還不太好受。或許這位太子再怎麽讨厭,他對長寧,始終還懷着兄長的愛護吧。
“這些話皇兄無須多說,你應該都明白。”他轉身又在她被子上拍了拍,“長寧,性子別太倔。”
琳琅悶着嗓子答應,忽然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出來。
蕭承琰輕笑,“還睡,在床上都躺出病來了不是?”
他盯着她那如墨的發絲,心頭莫名一跳,卻溫和的問道,“晚上用過飯沒有?要不要讓禦膳房做些甜羹來?”
琳琅心道好險,這樣問了,他應該快要走了吧。
于是她揉揉鼻子,放松了些,拽緊了被角,試着學長寧的口吻回道,“不用了。”
而下一秒,穆琳琅的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因為她感覺被角的一端被人拉扯住了,蕭承琰的聲音冷寒如冰,
——“敢冒充公主,不想活了嗎?”
※
“尚之!”
長寧揮着手,剛要從馬車上往下跳,等候已久的穆尚之急忙上前扶住她。
車夫是跟着琳琅來祁王府的,他知道自家主子愛鬧,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他信任王妃。眼下他十分有眼色道,“小的在外恭候。”
“有勞。”穆尚之微微點頭。
這靜心湖本是安梨棠為撮合尚之與另外的姑娘,長寧曾來搗亂,後來兩人心意相同時,偶爾會來此處相聚。
還未走到歇腳的涼亭,長寧一把穩穩的抱住他,她今晚太大膽了,也不知要牽連多少人,可是唯獨現在,現在她才覺得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尚之,我們好些日子沒見了。”長寧閉上眼睛道。
穆尚之早熟悉了公主的主動,欣然的抱着她,微笑的回道,“是啊,我們都很忙。”
看來他還不知母後的威脅,長寧忽地有些慌亂,他若是知道了,怎可能會再見自己。
她急忙松開他,緊握住他的手,“尚之,我不許你上戰場!”
穆尚之摸着她的頭發,鄭重的開口,“公主,皇命不可違。況且,臣也想要去。”
“這不是皇命,這是我母後故意要害你的!”長寧哭泣出聲,接着說出了事情的經過,其實總結起來不過一句話,皇後知道了他們的事大發雷霆,兩人的前路渺茫。
“是我太不知分寸,是我癡心妄想。”長寧抹着眼淚,“我明明都知道後果,我還故意接近你,讓你覺得有希望,有可能······尚之,是我做錯了。”
穆尚之神色黯然,他伸手拭去她溫熱的眼淚,從來沒見過哪個女子,笑容這麽多,眼淚也這麽多,而且,竟大部分為了自己。
如今陷進去了,要再看她離開的背影,心裏就一陣鈍痛,他喃喃問道,“難道公主,不要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