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偷販蜂族真相

光頭對面,葛忠身後,那高大垃圾桶的後面,氣流翻湧,凝聚成無數透明觸手,向四面八方張開,在慘白的路燈照射下,顯得詭異可怖。

其中幾條觸手往對面探出,牢牢纏住光頭的臉孔,只留一個鼻孔透氣,其餘觸手捆綁住他身子,讓他動彈不得。

不一會兒,亓清從垃圾桶後走了出來,對葛忠做了個“噓”的手勢。

葛忠淚流滿面,用力點點頭,然後抓起光頭的拇指,按在他手腕的手環上,手環便解鎖了。

住院部大樓 506 病房內,另兩個大漢見光頭許久不回來,正商量着是不是該出去看看,就同時收到光頭發來的信息,讓他們前往醫院後面的胡同。

兩人沒起疑心,依言前往,往胡同內走了一段,越走越覺得不對,渾身發毛。

胡同裏的路燈不知為何全滅了,陰森森的,而且一個人影也沒,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老大?你在哪?”一個人輕喚。

沒人回答,四下依然死寂一片。

他忽然停下腳步,拉住另一人,道:“等等,你可聽見背後有什麽聲音?”

另一個人也停下,聲音微微發抖:“幹嘛?沒聽到啊?你別自己吓自己啊。”

“不是,真有聲音,你聽……”

兩人屏氣凝神,一動不動,果然,身後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像是有人用單條腿在地上一蹦一蹦。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馬上就要到身後了……

兩人吓得面色煞白,相互對了下眼神,皆從懷裏抽出匕首,準備同時轉身一起上。

可臨到轉身關頭,其中一人大喝:“靠你了!”拔腿就往遠處逃跑。

沒跑出兩步,他便感覺腳上被什麽東西纏住了,撲通一下砸趴在地上,匕首掉落。

他回頭往腳上一看,竟是一條不知何物的透明觸手,頓時吓得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而轉身的那人情況更慘,他木偶般怔怔站立着,像被抽了魂似的,盯着面前的光頭大漢。

光頭全身上下被綁縛,只剩兩只胳膊和一個鼻孔露在外面。

他兩條腿被捆在一起,怪不得只能蹦跳着前進,而右手被不知從何處伸出的透明觸手操控着,提起一把砍刀。

“老……老大。”木偶嘴巴動了動,下一秒,他看見光頭提刀一揮,感到自己脖子一涼,鮮血便從脖頸噴射而出。

而前方不遠處,那吓暈的人被腳腕上觸手拖拽着,一路拖到光頭旁邊。

葛忠用衣擺裹住手,拾起地上掉落的匕首,重新塞回他手中,然後提起他的手腕,毫不猶豫插進了光頭的胸膛,拔出、再插進、再拔出,連插了五刀。

光頭全身被綁縛着,像蛆蟲般掙紮扭曲了好久,終于脖子一歪,咽了氣。

而他手腕上纏繞的透明觸手繼續操控着他,提起砍刀,将面前吓暈之人割喉。

肅殺的深夜裏,寒風瑟瑟,刺鼻血腥氣于胡同內彌漫開來。

“快回病房。”亓清道,“已經把這三人僞裝成自相殘殺了, 待會兒我會讓醫院把你今天進出住院部的監控記錄都删除。”

“亓軍長……”葛忠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想給亓清跪下。

亓清扶住他:“回病房再跪。”

兩人回到 506 病房時,其它床位病人的家屬正站在門口,和值班護士商量要換病房。

其中一個家屬抱怨:“不是一次兩次了,再這樣下去,我們覺得自己的安全也很難保證。”

“現在真沒多餘床位了啊……”護士十二萬分地有心無力。

“那你們醫院安保工作也做好點呀,怎麽能讓那樣的人就随便進病房了?”

“那些人是以家屬名義來探望的。”護士朝葛忠瞟了一眼,“人家真家屬都沒意見,我們醫院能做什麽?再說了,那些人從沒在病房裏鬧過,要打都是出去打的。”

亓清走近護士道:“那我們換病房好了,有單人的 VIP 病房吧?錢我來付。”

值班護士登時睜大了眼睛,瞅瞅葛忠,又瞅瞅亓清。

她只是個實習小護士,并不清楚亓清的身份,只道這女人前不久剛替葛忠結了手術費,現在又要幫他轉 VIP 病房,心想這老頭最近是傍上了什麽金主……

但她嘴上不敢多說什麽,有出手闊綽的客戶總是好的,于是滿臉堆笑道:“VIP 病房啊,那有的有的,我這就去給您安排。”

一個小時後,住院部頂樓的 VIP 病房,亓清走到陽臺上,窩進一把藤椅中,抽了根煙。

她回頭往病房內瞅了眼,透過窗簾縫,看見葛忠和老伴正在給孫女整理床鋪。

等到亓清一根煙抽完,葛忠撩起窗簾,走上陽臺。

亓清碾滅了煙頭,凝視葛忠:“沒什麽想向我交代的麽?”

葛忠低着頭,不太敢正眼瞧亓清,雙手垂在身側搓着衣角。

亓清也不急,又點上一根煙,慢慢等他。

待到這根也快抽盡時,葛忠跪了下來:“只要亓軍長您能保得住我孫女安全,我們老兩口聽憑您差使。”

煙霧缭繞中,亓清擡頭看了眼天空,點點星光綴于夜幕之上,茫茫宇宙浩瀚無垠,可縱然天地廣闊如此,也容不下渺小之人的渺小生存。

她吐了口煙:“明天我派一個保镖過來,護你老婆和孫女周全,等做完第四輪手術,我聯系下我遠征軍的朋友,接你孫女去喀帕星。安全你不用擔心,喀帕星那邊人事關系單純很多,沒人敢在遠征軍眼皮子底下生事,只是,你們老兩口怕要很久都見不着孫女了。”

葛忠呆住了,半晌跟個雕塑似的,愣怔在原地,片刻後猛回過神,一個勁地給亓清磕頭,腦門砸在地上砰砰響。

亓清道:“但我也有交換條件。”

葛忠擡起頭,理了理衣角,鄭重道:“聽憑亓軍長吩咐。”

亓清盯着他上下打量了會兒:“我這次來找你的目的,你其實能猜到吧?”

葛忠目光不再躲閃:“有猜個一二,但不知猜得可對,亓軍長有什麽問題請直問,我知無不言。”

“好!”亓清從藤椅裏直起身子,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我想想看,從哪裏問起好呢?就從剛才你看到我是改造人,一點也不吃驚這裏問起吧。你本來就知道我是改造人,對不對?在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前就知道。”

“是。”

“所以第一次在廢棄工廠,你們演了一出戲給我看,目的是把昱曈塞到我身邊。”

“……沒錯。”

亓清笑了,眼神卻黯淡:“怪不得拿槍頂你腦門上,你也不敢透露是誰在販賣蜂族。”

她面如死水地凝着葛忠:“真正販賣蜂族的,其實就是蜂族自己吧?自己賣自己。你的‘恩主’當時就在邊上,你當然不敢透露咯。方才在胡同裏,你說是‘恩主’不對我動手,‘恩主’指的就是昱曈吧?”

葛忠咬了咬嘴唇:“我的‘恩主’是昱曈,我是他的‘侍蜂人’,但‘恩主’不止他一個,有好多,相應的,‘侍蜂人’也有很多,形成組織。我們的領導者,被稱為‘總領’。”

“果然,是有組織的。”亓清手指敲着膝蓋,“‘恩主’、‘侍蜂人’,這些個叫法……難不成,你們是将蜂族視為主人、侍奉蜂族的組織?”

葛忠點點頭。

亓清眼睛一下子睜大了,訝異非常:“想不到啊,居然有人會去侍奉蜂族?侍奉理由呢?蜂族現在對人類而言,是俘虜、是可利用的資源,你們卻自甘成為蜂族奴仆?為什麽?”

“這一點我并不清楚。我當初加入‘侍蜂人’組織,只是因為職務之便,被組織看上了,他們覺得我可以幫忙将蜂族從軍方那兒偷運出來,所以拉攏我入夥。他們給的報酬非常優厚,我為了錢,顧不了太多,就加入了,但我一直處于‘侍蜂人’底層,知道的內幕有限。”

“所以軍方那裏,也有你們的人吧?”亓清問。

“實際上,是三軍監牢那邊,有獄卒做蜂族生意,他們倒沒什麽組織,就是為了賺錢,只要能賺到錢,他們可不管蜂族是被賣給了誰,是賣給‘正啓會’被殘忍獻祭,還是賣給‘侍蜂人’被奉為主人,對獄卒們而言,都毫無差別。”

原來偷販蜂族一事,竟不是某個組織單獨幹的,還被轉了一手。

亓清捏了捏眉心,各種盤根交錯的關系網讓她感到心累。

一提到偷販蜂族,亓清很自然又聯想起另一件一直懷疑的事。

“三軍監牢和軍政處四處密布監控,你們想不露馬腳地偷運出蜂族,沒監控系統內部的人配合,根本不可能辦到。”亓清目光透亮,“你可知道瑞克公司?是個專門服務聯邦軍方的公司,三軍監牢和軍政處的智能監控設備,全由他們提供。”

“……知道。”

“瑞克公司也被你們收買了嗎?”

葛忠估摸了下答案可能對亓清造成的沖擊,踟蹰了一瞬,然後小聲道:“不是收買,瑞克公司本就隸屬于‘侍蜂人’組織。”

亓清倒抽一口涼氣。

沒必要再追問程恩則與“侍蜂人”組織的關系了,程恩則作為瑞克公司的股東之一,答案再明顯不過。

說實話,這個答案并不出乎亓清的意料,但仍然令她震驚,因為如此一來,“侍蜂人”組織就仿佛懸了一雙眼睛在聯邦軍方上空,恐怕除了遠在喀帕星的遠征軍,軍方其它兵力全在“侍蜂人”組織的監視下,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