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難得聚在一起吃團圓飯,穆家二老尤為的高興。他們不像外頭人家那麽多規矩,怎麽開心熱鬧怎麽來。

寒傾布菜,琳琅逗着懷裏的冬兒,安梨棠看着看看,愁思又轉向了穆尚之。

尚之如往常一樣,靜心受責,一句不言,連安梨棠也覺得自己話多,最後撂下一句,“不管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是,母親。”穆尚之點頭,又從手裏拿出一個錦盒,放在琳琅面前,“給你的。”

“什麽?”琳琅把冬兒遞給母親,接過來一瞧,和冬兒頸上一模一樣的長命鎖。她玩笑道,“大哥,你可真偷懶,送禮也送一樣的。”

他欲解釋,“這是——”

“我知道,廟裏開過光的。”琳琅謝過,遞給似玉收着,又問他,“不過,你怎麽送這麽早?”

他有些掩飾,“剛好收在家裏,就提早給你了。”

“快些吃菜吧,我難得下廚呢。”安梨棠把冬兒抱給乳娘,“哎,兩個女兒嫁人了,一個兒子也像嫁到那大理寺去了,回來的時間那麽少。”

琳琅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穆弦正也笑,一邊還擺手道,“行了,他難得回來也不是聽訓,瞧瞧一筷子菜還沒動呢。”

安梨棠邊說邊往穆尚之碗裏夾菜,已經堆得如小山般高,此刻他才解除了正襟危坐,拿起面前的木筷。

琳琅想,自家的氣氛是适合長寧的,她那般可愛,又會撒嬌,母親一定會很疼她,她會在這裏生活得很自在。只是,她若平凡些,那該多好。

夜間,穆寒傾才向母親和妹妹說起了今日争執。

安梨棠還在愣神,琳琅一拍桌子道,“當然要和離!我看顧連訣就是鬼迷心竅了!”

安梨棠看向黯然的大女兒,“你真是這麽想?”

寒傾苦澀道,“他執意不要冬兒,我沒有其他的辦法。”

“他怎會對自己的兒子有這麽大的敵意,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琳琅忙道:“阿娘,我本來就不喜歡顧連訣,特別是那個銘柔進門之後,他就越發猖狂了。如今他父母去了,長姐要是再離開,我看他能撐多久!”

安梨棠急忙朝琳琅使了眼色,又對寒傾道,“先在家裏好好休息,莫要急着做決定,等你真正想好了再說。”

她拍拍寒傾的肩膀,站起身又道,“冬兒我讓乳娘照看着,你不要挂心。”

寒傾低聲應了。

從長姐的房間出來,穆琳琅連忙問道,“阿娘,你怎麽不站在長姐這邊啊,那個顧連訣還留着做什麽,你瞧瞧長姐這些年,為他顧府操了多少心,他倒好,如今一點情分都不講,簡直狼心狗肺!”

“你啊你,懷着身孕呢,莫要輕易動氣。”安梨棠抓住女兒的手,“是,你那個姐夫,是有一百個該罵,可是你以為,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是假的?還有顧家,你姐姐管了這麽多年,就能這麽容易放手?”

琳琅有些糊塗,“可長姐都那麽傷心了,她還沒下定決心嗎?”

“哪有那麽容易,現在不過是看顧連訣的态度了。”

“哎,真不知道姐姐還要原諒他多少次。”琳琅搖頭,老成的嘆口氣,“當初姐姐是嫁錯了人,後來,便索性錯到底嗎?”

穆家長女穆寒傾當年詩名遠播,求親隊伍排成了一條長龍。而顧連訣能抱得美人歸,是用了些可恥的手段。

穆寒傾喜愛詩文,他便以信交友,信中時常附上自己的拙作,請姑娘點評。

姐姐曾對琳琅說,此人的詩質樸清新,朗朗上口,并無華麗的辭藻堆砌,由文便可窺其人品,定是不差。

後來信中說要上門提親,顧連訣長得人模狗樣的,也會裝得一副謙虛恭敬,其父顧大學士是穆将軍的好友,而穆琳琅那時候也早和顧玄齡混熟了。

婚事很快定下了,琳琅記得成親的前一晚,她去長姐的院子,看着她盯着月亮瞧,長姐頭一回對琳琅說起,她曾無數次對着月亮許願,希望父母給她指定的成親人選,是自己真正可以相濡以沫之人。

“琳兒,我想這一次,我真得找到那個人了。”月光下,她的笑容那樣恬靜美麗。

但婚後沒多久,顧連訣就原形畢露,他根本不會什麽詩詞歌賦,連字都寫的歪歪扭扭。那些文章在他眼裏就是無病呻吟,那些字畫對他來說屁都不是。

他不思進取,耽于聲色,依靠家世虛晃度日,最讨厭的就是用他脆弱的肩上承擔些什麽。

在穆寒傾的威逼下,顧連訣老實交代,當年那些書信是他找了一個落魄的秀才寫的,他不過是冒名頂替。

寒傾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圈套,而顧連訣又趕緊跟着補上一句,“不過,求親真得是我的主意,和那個秀才無關。”

安梨棠說看顧連訣的态度如何,沒想到第二日他便來了。

琳琅做攔路虎,擋在他面前,“有事請快說,我長姐不想見你。”

“祁王妃。”他恭敬的行禮,一臉慚愧之色,“我來接寒傾回家。”

“呦,怎麽敢勞煩您親自過來呀,不必了,回去等和離書好了。”琳琅擺擺手。

安梨棠及時出現,顧連訣趕忙在她面前認錯,“岳母,我昨日對寒傾說了糊塗話,今日是來向她道歉的。”

“你那不是糊塗話,你那是誅心的話。”安梨棠嚴肅道。

“是,我知道錯了。”他垂首等待。

安梨棠嘆了氣,讓步在一邊,“寒傾這時候剛醒,你自己去和她說吧。”

“是,多謝。”

琳琅看着他的背影捶胸頓足,“阿娘,你怎麽就這麽輕易讓他進去,至少要讓他等上兩個時辰!”

“他來得越早,你長姐氣消的可能就越高。”安梨棠低聲警告,“這次不管如何,你都莫要插手了。”

結果,不知道顧連訣使了什麽招數,當天下午,穆寒傾就帶着孩子跟他回去了。

當然,臨走前免不了還要吃一頓岳丈的訓斥。

回到顧府之後,顧連訣又再三保證,自己絕不會再說那樣的糊塗話,再對冬兒做什麽糊塗事。

穆寒傾半信半疑,而等他走後,憐月向她禀道,“昨個夜裏,少爺去了南邊的莊子。”

“去找她了?”寒傾心裏涼了半截,“怪不得他變化這麽快,看來用不了多久,銘柔又該回來了。”

憐月也很擔心,“夫人,咱們要想想辦法才是,那個銘柔可不能再回府了。”

想到那日她潑在冬兒身上的髒水,寒傾就緊揪着心,怎麽也不痛快。

“是啊,得讓他盡早斷了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