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車,照舊開向了皇後酒店,趙明月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的,不知道待會兒小譚哥怎麽解釋兩個人約在酒店見面的事情。

趙明月跟着歐麥高來到1139房,小譚開門,3個人在酒店房間坐定,小譚遲疑的看了一眼歐麥高,再看看趙明月。

趙明月先發制人:“譚秘書,這麽晚了您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譚秘書不好意思的把一個小小的手提袋遞給趙明月:“白天我給部長收拾遺物,在他的一件大衣裏發現了這個手镯,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托我找的那個。”

譚秘書的應變能力真是好,趙明月不由得心生贊嘆。

她接過手镯:“就是這個,謝謝你。”

“舉手之勞,不要客氣,只是你為什麽要找這個手镯?”

“哦,也沒什麽,就是個念想兒。”

譚秘書知道趙明月怕歐麥高情緒失控,故意沒說真話,他識趣的指了指門口:“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譚秘書開門走了,趙明月拿着手镯,鄭重其事的交付給歐麥高:“行了,你也看見我是來幹嘛的了,還需要我再解釋一下嗎?”

歐麥高握住手镯:“你是因為手镯才跟譚秘書約在這兒見面的?”

“不然呢?”

“為什麽?”

趙明月兩手扶着膝蓋起來,轉身要走:“我知道手镯對你很重要,可是我又怕找不到讓你空歡喜一場,所以我就偷偷摸摸的找譚秘書幫忙。”

歐麥高不說話了,他有些後悔一開始為什麽要懷疑趙明月。

趙明月看得出來他的情緒波動,兩手捧着歐麥高的臉:“我知道你現在很難,但是你得明白,你是個大人了,你必須得學會處理很多事情,像突如其來的分別,悄無聲息的離開,你可以難過,但你絕不可以讓難過影響自己的判斷,不管任何時候,我和小鹿、六哥都會堅定的幫你的。”

歐麥高的鼻子酸了,他伸手抱住趙明月,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謝謝。”

兩人在酒店待了一會兒,趙明月開車把歐麥高送回家,他住的高牆大院裏,天是四四方方的,正好看獵戶座,趙明月看着被回憶塞得滿滿當當的家,想象不出歐麥高一個人住在這兒該多孤獨。

“你還是搬回宿舍住吧?這兒太空了。”

“我爸從前就是這麽一個住在這兒的,我也可以。”

“多開兩盞燈。”

趙明月怕待太久惹麻煩,把歐麥高安頓好後就開車走了,回到宿舍時,餘生正好剛從醫院回來,趙明月把剛煮好的咖啡裝進保溫杯:“華衣情況怎麽樣?”

“剛睡下,醫生建議卧床休息,沒什麽大礙。”

趙明月沖餘生晃了晃手裏的咖啡:“咱們去趟現場?”

“去哪兒?”

“涼州第4煤礦,我覺得他們在隐瞞礦難。”

“涼州第4煤礦早就關停好幾年了?咱們去找誰?”

“吳明禮的師傅,錢磊,現在在第4煤礦看大門兒。”

“成,那走吧。”

兩人出城上國道,開了4個小時後,到了在涼州和都城交界處的第4煤礦,第4煤礦早在5年前,因為産能過低,污染嚴重被關停,正門口有間傳達室,有個70多的老頭兒正披着大棉襖在屋裏燒水,趙明月看了看老頭兒,悄悄告訴餘生:“應該就是他了。”

老頭兒正貓着腰拎水壺,見來了兩個人,老頭兒拽了拽棉襖,拉開窗戶眯着眼:“你們倆幹嘛來的?”

餘生走到窗戶口:“請問您是叫錢磊嗎?”

“是我,咋了?”

“錢大爺您好,我們是國安局特勤組的,想來查點兒事情。”

“有證明嗎?”

餘生為難的搖了搖頭,掏出工作證:“有工作證行嗎?”

老頭兒指了指旁邊兒的鋁合金門:“進來吧。”

餘生和趙明月進屋,屋子一共兩間,裏外各10多平米,裏間放了張床,估計晚上值班兒的會在這兒睡覺,外間靠窗戶放了張桌子,靠牆放了個長條凳子,餘生和趙明月在長條凳子上坐下,後背正好貼着冰涼的牆。

桌子上有個生了茶鏽的茶缸,老人打開茶葉罐,捏了一小把茶葉扔進茶缸裏,倒滿開水,端起來熱乎乎的噓了一口,轉頭看着趙明月和餘生:“你們查什麽?”

餘生開門見山,直接問:“我們想來查一下20年前的一樁塌方事故。。”

老人瞪了餘生一眼,顯然他沒料到餘生會開口就查塌方:“你聽誰說這兒有塌方了?”

“您認識吳明禮嗎?我們是聽他講的,他3天前跳樓自殺了。”

餘生很聰明的把話頭推到了吳明禮身上,反正死人說過什麽是無從查證的,如果真有塌方,吳明禮這個受害者都承認了,外人肯定沒有再瞞下去的理由,如果沒發生過塌方,他肯定會底氣十足的出口否認,這一個小石子兒丢進池塘裏,怎麽地也能打出點兒水花兒來。

趙明月也附和說道:“大爺您別緊張,我們不是來追究責任的,我們查這事兒,主要是因為吳明禮有幽閉恐懼症,我們想查清楚吳明禮的死因是不是幽閉恐懼症有直接關系,找到導致吳先生自殺的真正原因,好歹師徒一場,您要是不幫他,就真沒人能幫他了。”

錢磊點上煙,抽了口煙,再喝口茶,就着煙圈兒咽下去:“20年前,日子跟現在差不多,那會兒吳明禮大學畢業,分到了第4煤礦勘探隊,隊長說我經驗豐富,就讓我帶他們。”

“他們?和吳明禮一起來的還有誰?是李千秋嗎?”

“對,就是他。”錢磊繼續說,“他們倆都是大學生,東西學的很快,帶了不到3個月,就能自己下井勘探了,說起下井來,他們倆可真算我見過的人裏膽兒大的,別的小夥子聽見下井就煩,他們倒是巴不得天天下井,而且還在礦上的井裏拿着線路圖四處看,半年下來,礦上所有的開采口他們比我都熟。”

“出事兒那天是他們倆自己在井下作業?”

錢磊搖頭:“塌方的那個井是個廢井,好幾年前就挖空了,一直荒在那兒沒填,沒成想會埋住他倆。”

“他們為什麽會去那個廢井?”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正睡着覺呢,就聽見轟一聲,屋頂都被震的往下掉土,我第一反應是塌方了,于是趕緊穿衣服去礦上,到了後他們跟我說塌方的是口廢井,我一下子松了口氣,礦上的廢井原本就随時有塌方的危險,所以平時是嚴禁人進去的,這種情況我們都見得多了,虛驚一場。”

“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吳明禮和李千秋被壓在井下的?”

“第二天早上點名的時候,發現少了倆人兒,起初我們以為起晚了,就沒在乎,可是直到下班兒他們倆也沒來,我琢磨着不對勁兒,就去宿舍看他們,這一敲門,發現門鎖着,我心裏就慌了,我一開始還抱了那麽一絲的幻想,幻想着他倆可能是在別的地方玩兒,便打發隊裏的人四處找。”

“你們找了多久?”

“差不多一整天,那天整好還有家丢了閨女的,也在四處找,我記得我早上出門兒找他倆的時候這家就在找,第二天早上回來的時候他們才走。”

“你們怎麽判定他們被埋在下面了?”

“我發現他們宿舍裏的工作服、礦燈不見了,而且廢井的圖紙也不見了,我就猜事兒不對了。”

“你們是怎麽組織營救的?”

“我們首先得确定他們的位置,當時因為不知道他們是去礦下幹什麽,我們連位置都不好确認,加上那個年代也沒什麽先進的作業機器,我們只能開了幾臺挖礦機在井口挖。”

“營救工作進行了多少天?”

“差不多9天。”

“但是最後還是把他們救出來了對吧。”

“沒有,他們自己從地上冒出來的,那個廢井特別的長,我們是從當中間往北挖的,他們倆是從最南邊兒爬上來的,正好和我們的救援方向相反。”

“被埋了9天還能活下來,這真不簡單。”

“也幸虧平時他們喜歡在井下亂走,被埋在下邊兒後,他們很快根據自己的位置,找到了最近的出口,徒手挖了10天後,從鬼門關逃了出來。”

“這10天他們吃什麽喝什麽?”

“這個我倒沒問,人能活着出來就不錯了,還管那麽多幹嘛?”

“這起塌方為什麽沒有上報啊?”

“一來這個是廢井,塌就塌了,二來,如果上報了,當年大家的安全生産獎金就會都被扣掉,既然沒人員傷亡,礦上索性也就沒報。”

“您能帶我們去當年塌方的地方看一看嗎?”

錢磊把煙掐死,放好茶缸:“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