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齊思思一覺睡到了大中午,腦子昏沉沉的穿過客廳,冷不丁被窩在沙發裏的長發人影吓了一跳。
“小、小南,早啊。”齊思思打了個招呼,迅速溜到廚房倒水。
加了冰塊的冷水順着喉嚨流到胃裏,刺激的涼意終于勉強壓下了砰砰直跳的小心髒。
剛剛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小南在手機上搜索的,好像是……挖墳開棺違不違法?
!!
都怪她視力太好!
不不不,小南是寫恐怖小說的,肯定是因為小說主角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對,她肯定是在為自己的小說搜索資料沒錯!
只是還不等齊思思自我催眠,就聽身後有陰氣森森的聲音飄來:“思思……你知道怎麽樣,才能合法挖墳開棺嗎?”
齊思思聽得頭皮發麻,好半晌才僵硬轉過頭,扯起嘴角呵呵兩聲:“我看上去,像是知識面如此廣闊的人嗎?”
向小南有些喪氣,苦惱地擰起眉頭,連嗓音都有些蔫蔫的:“那還有誰會知道呢?方警官嗎?”
“那、那個,都快一點了,小南你也餓了吧,午飯想吃什麽?”齊思思趕緊打斷這個危險的話題,掏出手機熟練的打開外賣軟件,“唔,這家的老鴨參湯還不錯,你這些天臉色不好,剛好給你補補。”
這大中午的向小南可不想喝什麽參湯,她放下手機,卷起袖口拉開冰箱門,主動請纓道:“要不我來做飯吧?”
齊思思還沒嘗過向小南的手藝,心下好奇,嘴裏還客氣地推脫着“哪能讓客人動手”,肚子卻已經誠實地咕嚕嚕叫嚷起來。
冰箱裏菜不多,向小南煎了兩個金黃的荷包蛋,又炒了半個卷心菜,最後出鍋的糖醋排骨色澤紅亮,直勾的人饞蟲大動。
午後的日光透光窗戶照在向小南身上,她系着鵝黃色的小鴨圍裙,此時正彎着腰,将指尖的一撮蔥末灑在糖醋醬汁上,袅袅熱氣而上,交織着烏黑的發梢,繪出一整片的人間煙火。
齊思思看得有些出神。
說起來,她還是頭一回看向小南做飯,廚房裏的煙火氣似乎沖淡了她身上自帶的陰郁氣息,齊思思放松下來,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南,你剛剛問挖墳開棺是為了……”
“哦,我沒告訴你嗎,我想把趙菁茜挖出來看看。”
明明嘴裏說着這般可怕的話,向小南的語氣卻還帶着一點真實的苦惱:“可是顧景行和我說過,挖別人墳墓是犯法的。違法的事不能做,的要做也得先換個思路,找到合法的法子。”
齊思思聽到這話,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向小南是個守法好公民,還是該吐槽那位顧總到底都教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兩人說話間飯菜都已經端上了桌,向小南廚藝确實不錯,饑腸辘辘的齊思思連幹兩碗米飯,連碗底的糖醋汁都沒剩下。
與她正相反的是向小南,明明是自己做的菜,可從頭到尾,也只動了兩筷。
齊思思皺了皺眉,以為她還在記挂挖墳的事,嘆了口氣,無奈道:“趙菁茜已經死了三年,就算挖墳開棺,裏面也不過是一具白骨,有什麽好看的?”
“我有個猜測,需要看到趙菁茜的骸骨才能知道猜的對不對。”
向小南顯然還不死心,戳着手機一頓猛查,最終得出結論:“只要死者親屬同意,就能合法開棺了。”
趙菁茜的親屬,就只剩下在精神病院裏的趙青海了。
齊思思生怕她當真去找有傷人前科的趙青海,連忙阻止道:“你忘了,當時方警官說趙青海無民事行為能力,他同意沒有用的。”
向小南若有所思,齊思思見勢不妙,趕緊打開電視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電視新聞裏正在播報全息技術有了突破性進展,連一貫沉穩幹練的女主播語氣裏都充滿了期待。
新聞裏說,全新的、可能會颠覆各個行業的技術變革已經拉開帷幕,在絕大多數人都未曾意識到的時候,新的時代,就要開啓了。
“全息時代?”
齊思思發愣地喃喃自語,被新聞裏的內容吸引了全部心神。
她連忙打開手機,果不其然,各大熱搜都爆了,網絡上群魔亂舞,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小道消息稱國內最大的互聯網産品公司“飓風”将在下個月推出世界上首款全息游戲。
不是VR,也不是全息影像,而是只有在科幻作品裏出現過的,真正的真實全息。
科幻與現實重疊的沖擊實在太大,齊思思連向小南離開都沒注意,一心在網上搜索更多相關消息。
整個網絡都在狂歡,只有向小南還在執著地搜索合法挖墳的辦法。
大巴、公交再轉摩托,花了整整一天,向小南終于到了趙菁茜的老家,安芹村。
開摩的的青年染着一頭亮眼的綠頭發,收了車錢也不着急走,興致勃勃地和向小南搭話:“你是城裏人吧,一個人來這山溝溝裏做什麽?”
向小南正在試圖将巨大的背包重新背上,聞言楞了一下,才含糊道:“我過來找人。”
“這安芹村裏沒剩幾戶人了,能搬走的早就都搬走了,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這裏?”
向小南當然不确定,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天色已晚,綠發青年看了眼烏雲密布的天空,又低頭去看眼前這位單薄的仿佛風一吹就散了的乘客,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你要找誰?我送你過去,50,不,100塊,我還能幫你背包!”
向小南颠簸了一路,此時腳下都有些發虛,她望着不遠處零星的燈火,點了點頭。
名喚阿泰的綠發青年其實心裏頭也有點發虛。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自己一路從熱鬧車站載回來的人,可随着暗下來的天色,他總覺得陰森森的背後發涼。
阿泰有些後悔剛剛的開口,但向小南已經動作利落地轉過來100塊,收錢辦事,他咬了咬牙,伸手接過那個巨大的背包。
這包裏也不知道裝了什麽,沉的要命,随着走路的步子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黃贊提供的地址只寫了安芹村,趙菁茜的家到底在哪裏,看來只能問一問村裏的人了。
天色愈發陰沉,向小南加快了步伐,走到最近的一戶亮着燈的屋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誰在敲門啊?”清脆的嗓音從門後傳來,聽聲音應該是個不大的孩子。
“我想問下趙……”
“轟隆!!”
一聲悶雷在所有人耳邊炸開,連向小南都吓了一跳。
開了一條門縫的孩子猛地一哆嗦,還不等向小南再開口,突然狠狠把門一關,“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奶、奶奶,奶奶門外有鬼,鬼來吃我了嗚嗚嗚……”
在門外将哭聲聽得一清二楚的向小南一臉無奈,轉過身來小聲問道:“我真那麽像鬼嗎?”
阿泰在心裏狠狠點頭,心道哪是是像,那可真是太像了。
但天大地大付錢的金主最大,阿泰閉了閉眼,違心否認:“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瞎說。”
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落下來,阿泰把包護在胸前,快步走上前重新敲門,想要請主人家容他們避避雨。
“天殺的趕緊走,趕緊走!吓着我的乖孫,我和你們沒完!”
主人家不願意開門,向小南和阿泰自然不能強求,只是這會兒狂風暴雨劈頭蓋臉湧來,眨眼間的功夫,兩人幾乎從頭到腳都濕透了。
向小南的包裏帶了傘,但在這傾盆的大雨中,小小的折疊傘根本擋不住四面八方的風雨。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個地方避雨,可兩人在大雨中連敲了幾戶人家,都無人應門。
狂風怒號,閃電如刀,劃破濃墨一般的夜空,轟隆隆的悶雷由遠及近,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這鬼天氣怎麽回事,早就入秋了,哪來這麽大的雷?”阿泰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他懷裏抱着愈發沉重的包裹在泥濘的小路上艱難前行,忍不住扭頭朝身後的人喊道,“你到底是來找誰的?我們趕緊去他家避雨!”
向小南也沒料到會遇到如此惡劣的天氣,她一手歪歪扭扭撐着傘,另一只手胡亂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我來找趙菁茜。”
“趙菁茜……那個大明星?”阿泰一跺腳,幾乎吼出聲來,“你不早說,她家我知道啊!”
“你知道?”
向小南被濺了大半身泥水,此時也顧不上了,趕緊跟上三步并作兩步跟着阿泰往西北方向走。
坑坑窪窪的泥路到處是深淺不一的水坑,大雨模糊了視線,每一腳踩下去都像是在和老天賭運氣。
腳下的鞋襪早已經濕的像在河裏蹚過,向小南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好險用傘柄撐住了。
阿泰步子快,沒一會兒就只剩個模糊的背影,只聽見他的大嗓門在夜空下穿過雨幕:“你快點,已經不遠了,順着前面這段水泥路過去就到了。”
向小南也顧不得去細想這個落後原始的小村莊裏怎麽會突然出現一段平整的水泥路,咬了咬牙加快步伐,終于看到阿泰停在了一圈破敗的栅欄前。
院子裏野草瘋長,顯然是久無人居的模樣,萬幸的是,這房子竟然沒有上鎖。
雨越下越大,阿泰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把推開大門率先走進去。
屋內一片漆黑,緊跟着進來的向小南被屋子裏的灰塵嗆到,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悶聲悶氣道:“包裏有手電筒。”
背包的防水性顯然對得起它的價格,他們兩人都像是剛從河裏撈出來一般狼狽,包裏的東西倒是幹幹淨淨一點水沒沾上。
向小南撩起袖子在包裏掏了掏,手電筒亮起,兩人終于勉強看清了屋內的全貌——
空空蕩蕩,宛如狂風過境被洗劫過一般,除了一口被焊死在牆上的大竈和半指厚的灰塵之外,什麽東西都沒有。
“啊!!”
阿泰突然驚叫出聲,猛地後退好幾步,指着牆壁驚魂未定道:“那、那裏有一雙眼睛……”
向小南舉起手電筒照過去,聲音十分冷靜:“只是遺照而已。”
只見三張黑白照片整整齊齊挂在牆壁的正中央,五六歲的稚童,年華正好的少女,還有眼尾已生皺紋的婦人,都生着同一張相似的面孔。
“是那個大明星趙菁茜,和她媽還有妹妹……”阿泰愣愣看着牆上的照片,聲音裏還有一絲恍惚,“……都死了啊。”
向小南剛剛就想問了:“你認識趙菁茜?”
或許還不僅僅是認識,他甚至還能熟門熟路地找到找到趙菁茜家。
沒想到阿泰卻搖了搖頭:“我只是送過人很多人來這裏。”
三年前的趙菁茜在娛樂圈裏可能算不上大火,可對安芹村這個窮鄉僻壤來說,幾乎算是山溝溝裏出了只金鳳凰。
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曾經避之不及的遠房蜂擁而來,還有一路追到這裏的私生飯和想要挖掘勁爆新聞的狗仔,很是讓這裏熱鬧過一陣。
安芹村與外路不通,窄窄的小道汽車開不進來,坐摩的就成了這些人最好的選擇。
阿泰當年就載很多過要來這裏的客人,這才對這條路如此熟悉。
“當年只看到新聞說趙菁茜跳樓死了,沒想到她媽和妹妹也……”
阿泰嘆了口氣,還有覺得有些難過:“我聽說趙菁茜人挺好的,她成了大明星後村裏嚷嚷着要她出錢修路,她也同意了,就是剛剛我們走的那段水泥路。”
只可惜,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誰也沒能想到,這條路才剛開始修,那張年輕鮮活的面龐,就已成了一幅冷冰冰的黑白照片,無知無覺被挂在牆上。
說到這裏阿泰終于反應過來,皺着眉頭問道:“你要找的人是趙菁茜?可她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我知道。”向小南随意點了點頭,“所以我要找的,是趙菁茜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