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即發
純情小姨子曾賣給她一本《天元萬物志》,她在其中了解過,上古曾有鬼王降世。
天地傾覆,萬物凋零,人道不興,苦海無邊,天道不忍三界隕落,孕育出天族聖女前往誅殺,後萬代安寧。
從二手群那裏得知,三百年前祁陽宗滅門,正是有人故意制造鬼王,制造一個可供操控的鬼王。
而亡靈融合正是最關鍵的一步。
但至于此人是如何将亡靈困于現世的,卻無從得知。
“好了,別看了!快點幹正事,不是說要布陣麽?”
“一破湖有什麽好看的…”
喬晚色收回視線,一旁的王雨嘟嘟囔囔,秦河也憨憨笑着,撓頭不解,顯然,這兩人根本看不出這湖的異變。
昨夜她燒光了儲物袋裏最後兩百張冥幣,買入了二手群最後的四十九罐曼珠沙華。
純情小姨子本名秦至純,乃北洲天機閣符道開山祖師,輔修陣法。
在冥界多年,她一直在研究絞靈四九陣。
絞靈四九陣為上古滅邪陣法,用來對付鬼王再好不過,但此陣傳至今已損失嚴重,即使秦至純天賦卓絕,卻也只參透一二。
是以,這絞靈四九陣還需用花粉開啓陣眼,才能得以運轉。
王雨蹲在一邊看着灰衣少女拿出一個木制圓盤,好奇地湊上去。
圓盤只有巴掌大,元青色的,邊緣雕刻着暗金色花紋,中心點綴着一顆透亮的琥珀。
喬晚色又掏出一支細小的白色朱砂筆,筆鋒通紅似血。
三人緊張地圍着喬晚色,不敢發出聲音。
只見少女筆下生花,宛若游龍之勢,點點靈力萦繞其中,對空畫出一面紅色線條。
喬晚色手指開合,向下一壓,紅色線條墜入陣盤當中。
中心的琥珀吸食着朱砂,黃色的晶體裏漸漸出現紅色的飄絮,像是流淌的血液。
下一刻,陣盤空白的部分,突然顯現出方才喬晚色所描繪的線條。
紅光大亮,陣法盤上投射出一道巨大的陰影。
那正是絞靈四九陣!
陣法裏的洶湧殺意鋪開,整個湖面開始晃動,凝固的水開始向外濺出。
那個綠色的大果凍,融化了!
秦河不禁驚呼一聲,那陣法出現的一瞬間,他就感受了冷冽的蕭瑟之意,他的腿在不由自主地打顫。在他們面前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王雨愣怔地看着湖水激蕩,紅光如同一張沒有縫隙的大網,裹住整層礦洞。
絞靈四九陣正從一個小小的圓,不斷地增大,再增大,直到徹底與空間貼合,它才停止,然後猛然降落在地面。
一束光從地面升起,緊接着,一道又一道,共有四十八束暗紅色光閃爍在陣法邊緣。
大地開始顫動,頂上透明晶石礦一塊兒一塊兒砸落。
“這是什麽?!”
王雨扯了把喬晚色的衣袖,語氣并不好,慌急地躲避下墜的晶石礦。
“陣法沒有問題!快,快先把這些放到亮光束起的陣眼處!”
喬晚色倒出堆積的土陶罐,扔了一個到張微和懷裏。
秦河見狀抱走了十來個,匆匆跑向最遠處的陣眼。
喬晚色着急大喊:“诶!秦師兄,記得一定要固定好,把蓋子打開!”
見王雨還愣在原地,喬晚色推了一罐給她,“這是毀掉這裏的唯一辦法。”
王雨點點頭,“知道了。”
地面晃動得越發厲害,甚至出現細密的裂縫,湖水灌入了縫裏,滲出道道水痕。
“你們在做什麽?!”
四人聞聲向暗門看去,正是王叔!
肥碩的男人這些年猶如癟下去的氣球,皮囊皺巴巴地堆積在一起,形如幹柴,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
可修仙之人怎會衰老的如此之快?
男人綠豆大小的眼睛裏長滿了灰色的翳斑,像一條隐伏多年的毒蛇,黏膩的目光在四人之間徘徊,繼而死死地盯着離得最近的灰衣少女。
“是你!喬晚色!哈哈哈哈!這麽多年我說怎麽回事,原來是你在搗鬼。”
男人笑得猖狂,笑得陰森,胸腔鼓鼓的,仿佛出不了氣。
他嘴上的八字胡驟然斷裂,飄在地上,像塊溶進水的泡騰片,滋了兩下便消失個幹淨。
喬晚色眉頭皺起,“你不是王叔?”
“外門弟子?不對,你不是人?”
眼前的男人哧哧笑了笑,喉嚨裏發出熟悉的“嗬嗬”聲。
“我是那個外門弟子,當然,也是王旭!只是…”
男人的皮膚嘩嘩掉落,露出了肉粉疙瘩,身體驟然增大,血管爆裂開,噴濺在四周,形如一場血雨。
他像是一個血人,用着上位者的語氣譏笑道:“我只是借用他們的身體罷了!”
“唉,這具身體真是太不好用了…”血人目光似鈎,歪頭低吼,“你為什麽要壞我好事!”
難怪,這麽多年了!一個王雨的魂至今抽不完全!
血人向她沖來,喬晚色偏身一躲,血人的攻擊落了空。
“小師妹!”
張微和擺好土罐大步跑來,拿出了鐵鍬欲與血人對峙。
“哈哈哈…”血人指着那把鏽跡斑斑的鐵鍬,捧腹大笑,“就憑這個?”
張微和眉頭緊鎖,手中的鐵鍬死死攥着,抑靈環拿不下,現在只有靠肉搏。
“那憑這個呢?”
少女的聲音有些嘶啞,平直的嘴角微微露出她的不爽。
她手中浮現出一把銀色寶劍,細長而鋒利的劍刃折射出奪目的光芒,白色靈氣環繞在劍身,仿若奔騰的巨浪。
血人眼神一滞,頗有興趣地好奇問道:“你戴着抑靈環,竟然能用靈力?為什麽?你做了什麽?”
“你是我兒?為何告訴你?”
如今,她必要托住他,直到陣法徹底成型。
喬晚色目光一凝,手中的劍已使出一式向血人揮去。
第一式,破竹!
節節為點,擊點為面,猶如竹節劈出,一招先攻,因勢利導,為快!
血人避退不及,左胳膊被刺入一劍,黑血向外吐出,堪比花粉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秦河舉着鐵鍬揮向血人脖頸,血人側目狠狠一腿踢飛鐵鍬,銀黑色的霧氣瞬間勒住秦河。
張微和試圖斬斷這縷霧氣,血人有所警覺,他猛地将秦河甩向石壁。
“空”一聲,秦河像一只風筝飄落在地,腿腳攣縮,怎麽也爬不起來。
喬晚色體內靈力瘋狂運轉,刺向血人。
血人閃避一瞬,跳到了張微和身後,掌心盈滿黏糊糊的液體,直攻他的後心。
忽而,一劍光閃來,光面映出少女飛揚的發絲,打偏了他的攻擊。
張微和後背硬生生挨上一掌,從脊骨至胸腹,似有肆虐的撕扯之感,他倒地痛苦悶哼,随即暈厥。
“你呆這兒作何?!”
秦河昂着脖子看向定在原地的王雨,她的手心被她摳得紅腫,聽見了秦河的呼喝,才猶豫地拿起掉落在腳邊的鐵鍬,越來越靠近稱作“父親”的血人。
血人不知道吞了多少污染亡靈,換了多少具身體。他的功法邪性非常,功力甚是強大,灰衣少女漸漸落入下風。
喬晚色劍鋒忽轉,劍尖對準血人手縫,那正是霧氣凝結之地。
第二式,抽絲!
靈為錦,氣為絲,削其攻,滅其氣,猶如斷水之勢,阻絕本源,為斷!
血人手心霧氣被攪亂,剛聚好的掌力熄了火。
第三式,切花!
劍花缭亂,攻其不備,招在前,刃在後,猶如霧裏看花,傷其根本,為失!
喬晚色揮劍一斬,奈何血人自斷其手,躲開要害,他惱怒地看向持劍少女,深吸一口氣,銀黑色的霧氣自腳底升起,如同螺旋旋轉,直抵眉心,凝結成一顆銀黑圓珠。
湖底的污染亡靈一瞬間驚醒,蠢蠢欲動起來。
它們盡數貼在湖面上,像海洋館裏陳列一個巨大水缸,它們就是裏面撞擊玻璃的動物。
湖面出現裂縫,污染亡靈撞擊得更加厲害,整層礦洞都是“嗬嗬”的噪音,不斷在耳邊響起,仿佛要勾起人心深處的殺欲。
陣法終于運轉,四十八處陣眼的曼陀羅花粉從罐中吸出,彙聚在中心,如同一把巨大的傘骨架。
血人的殺招越加瘋狂,每一招都對準喬晚色的命脈,可和他對招的少女仿佛是個泥鳅,閃躲的本事堪稱一絕。
驀地,血人的指甲伸長,尖銳的甲鋒刺向少女動脈。
喬晚色偏頭躲避,卻還是被刮出了一絲血。
一瞬,一粒白色丹丸入口,心慌之感立刻消失,斷開的靈力再次恢複。
這是江唯生特為她制作的一款丹丸,名字很樸實,就叫靈芝丹,裏面只加了千年靈芝。每一顆都濃縮了一根,藥效快,吞的也快。
王雨離血人不過二尺距離,可血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後背多了一個小蟲,依舊與灰衣少女打得不相上下。
良久,喬晚色節節敗退,只能見招拆招,血人像是疊加了怒氣值buff,招式越發淩厲。
少女身上綻開一圈圈血花,被血人逼至死路。
驀地,血人吃痛翻身,喬晚色趁機抽離,她看向身後,正是攥着鐵鍬的王雨。
她的眼中迸發恨意與複雜,血人狠戾地瞥了眼王雨,絲毫不憐惜地将其打向石壁。
王雨打了幾圈滾,吐出淺色血水,吃力地撐起身怒吼:“你這個怪物!你這個怪物!都是你害的我!”
血人充耳不聞,只餘髒了臉的王雨捂臉痛哭。
就在這時,陣中心又豎起一道更為強烈的紅光!